“諸位父老鄉親。”


    一個健碩的高家武堂弟子,擎著高字旗站到高求敗身旁,揚聲道:“我師父卸任揚州崇武堂堂正一職時,燕京總堂賜下一對寒鐵百煉錘。這幾日我師父遍尋名匠,已將之熔煉,就是……這條鐵鏈!”


    眾人循聲望向捆住義軍大旗與高老堂主的鐵鏈。


    精芒閃爍,寒氣四溢,絕非凡物。


    燕京崇武總堂,乃是天子布武的武門第一傳承,總堂所賜,便是天子所賜,又豈會有凡物?


    “我那大師兄……呸!那投靠白蓮教的叛徒,若敢來揚州城,不用國法治他,也不用勞累諸位,我高家武堂,必先以家法誅他!”


    那旗手將高字旗立在義軍大旗一旁,叫道:“高家號旗在此,寧死不退!”


    一眾高家武堂弟子圍過去,齊聲叫道:“高家號旗在此,寧死不退!”


    校場上的斥責聲立時消失,眾人望著場中,神色既是詫異又是動容。


    “好!”


    那中年書生撫掌而笑,道:“大旗乃是軍中重物,若有老堂主來看護,定然萬無一失。”


    高求敗抱拳回道:“老漢愧對國恩,唯有以死相報。”


    “老堂主言重了。”


    中年書生遞上義軍令信,誠懇道:“老堂主願意出山,是義軍之幸,揚州城百姓之幸。”


    一眾高家武堂之人接過令信,鄭重收好。


    這一番變故,校場中的氣氛也熱烈起來,四處響起一陣陣呼喝與議論。


    “我的大刀,已饑渴難耐。”


    “我的斧頭難道飽過?非要痛宰幾個白蓮教徒不可。”


    “那白蓮教,真敢攻打揚州城?”


    ……


    方休聽一會兒,便明白過來現下情形。


    白蓮教此次突然發難,是為搶得三處先機。


    一是化骨菩薩親自出手,襲擊江南都供司,為要揚州地界上,再尋不到幾個能與白蓮教匹敵的對手。


    現在死了一位司監,三位山監,這一處先機已讓他們得手。


    二是刺殺幾位揚州府的長官,叫揚州城群龍無首。


    李知府多虧官印護身,才幸免於難,但如今也已重傷,為防備再有刺客,已經隱匿不出。


    而除李知府外的州府長官,幾乎全軍覆沒。


    若非如此,也輪不到吳品一個典史主持局麵。


    幸而揚州書院的儒生們挺身而出,接替各處職責,才沒叫官府徹底癱瘓。


    這一處先機,倒是未讓化骨菩薩如願。


    三是揚州衛的兩個千戶所。


    兩個千戶所也不過兩千士卒,但重中之重是……兩杆軍中大旗。


    白蓮教若無大旗,縱是化骨菩薩法力了得,再加上四位陰陽上師,與十八位無加金剛,能將江南都供司覆滅,也未必擋得住幾處衛所軍隊的圍攻。


    而現在兩杆大旗落入白蓮教手中,立時成就兩支軍隊,便可與衛所正麵交鋒。


    揚州府境內可不止一個揚州衛。


    尚有高郵衛、儀真衛、泰州千戶所、興化千戶所……


    別看揚州衛還有三個千戶所守在城外,實際上白蓮教仗著大旗氣運加持,已經擊潰四方來援的七八個千戶所。


    揚州府轄內,已無兵力可用。


    白蓮教若是再擊潰揚州衛餘下三個千戶所,來攻打揚州城,真就隻能憑這隻臨時招募的鄉勇義軍,可以作守備之用。


    “情況還真有幾分危急。”


    方休眉頭微擰。


    其餘地方的叛亂,那些造反之人自立為王,還要講究一個安撫民生,維係統治。


    可白蓮教的教義卻十分血腥。


    這白蓮二字,可不是指白色的蓮花。


    白是存世之身,蓮是渡世之筏。


    在白蓮真佛座下,要想得享真佛所賜福緣,便要進獻祭品。


    白蓮教起事,根本不是為改朝換代,這邪教隻求殺戮,將無辜生命當作祭品,進獻給白蓮真佛。


    所到之處,無不血流成河。


    “揚州尚且還有幾分生機,那已經淪陷的涼州、蜀州,該是何等生靈塗炭?”


    方休默默一歎。


    他也不與別人搭話,隻將畫龍戟插在地上,與元景玉胎席地而坐在旁,默默搬運真氣。


    鐵甲真氣隨時可由天魔真氣轉化,並不需要多修煉。


    他的神識其實凝在元景玉胎身上。


    ……


    傍晚時分。


    方休忽覺懷中義軍令信一震。


    他睜開眼,適時整個校場都安靜下來,是眾人都已感受到令信的異狀。


    城門上有號角聲吹響,幾個士兵奔入校場,放生喚道:“義軍上城門!”


    “義軍上城門!”


    校場上立時一亂,應召而來的鄉勇無不麵色變化。


    白蓮教果真來攻打揚州城了!


    縱是方才如何鬥誌昂揚,真到用武之時,麵對白蓮教的凶名,也多少有些心虛。


    一陣慌亂中,義軍大旗旁的高求敗突然叫道:“高家弟子!”


    “在!”


    一眾高家武堂之人齊聲回道。


    “高家門匾蒙羞,非要以血洗涮。”


    高求敗抱拳朝弟子們一個拱手,厲聲叫道:“諸位,隨老漢赴死!”


    話音一落,高老堂主便一抖鐵鏈挽在手上,大喝一聲,將義軍大旗拔起。


    大旗總有丈八高,旗杆粗如水桶。


    高老堂主抱在手上卻如若無物,腿腳一蹬,便躍身而起十數丈高,大旗迎風招展,而老漢的身影亦是隨身而去,直接落到城牆上去。


    他的一眾弟子,也無一個俗人,當即縱身跟上。


    “高老前輩,等等我。”


    一個身高八尺的健碩漢子放聲大笑,在地上重重一踏,震得校場都一陣晃動,也飛身上了城牆。


    嘩——


    忽有一陣雲霧卷動,在一個老道士身上雲集,托著他的身體飛上城牆。


    又一道金光閃過,一個紅袍和尚腳踏金蓮,一步一步淩空而行。


    ……


    幾位宗師、真人、金剛領先,校場中眾人立時也忘卻心中擔憂,大聲呼和著,湧上城牆去。


    方休倒是安步當車,跟著人流一起上前。


    懷中令信不時傳來一些簡單的指令,方休照著指令行動,很快在城牆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正在義軍大旗之旁。


    大旗旁除開高老堂主,以及高字旗下的一眾高家武堂弟子外,還有另一個人影格外羨慕。


    是一個書生。


    雖然也穿了一身輕甲,可映襯著旁邊一眾武夫們的身軀,依舊顯得瘦弱無比。


    方休微微側目。


    而方才校場中那個中年書生已經追來此處,焦急叫道:“吳大人,你上來做什麽?”


    視野遠方,塵土飛揚。


    是白蓮教大軍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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