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人文人書以來,儒武道佛四門,經史子集百家,上至星相天文,下至陰陽地誌,乃至人間技藝戲說,無所不包,古今文獻皆輯一帙,人國氣運盡付一書……


    何止幾萬卷?


    到編書局做個校書郎,抄寫這幾萬卷的人國全書。


    在張錦看來,無非一個閑職,隻是正合方休抄書養誌的雅興。


    而在方休看來……


    不說什麽小殿下不小殿下,這事要是辦妥,便是淵王今兒個要在皇宮過夜都能談!


    方休心中聽得滿意,麵上卻隻是輕輕一笑,擺手道:“張編輯說笑,我乃是都供府之人,如何到編書局任職?”


    “編書局的事務,正需要都供府來配合。”


    張錦扭頭看一眼皇宮方向,緩緩道:“想來方觀主也知道,人國全書可以觸動國運,打開紫禁,取出姬武放入其中,用來鎮壓國運的無數奇珍。”


    方休點點頭:“你我第一次見麵,就是因為睡龍天師那份,姬武遺珍的清單。”


    “這就是了。”


    張錦笑得別有意味,直視方休道:“正該有都供府之人坐鎮主持,才好處置這些珍寶。”


    方休聽得眼皮微微一睜。


    這才是張錦給出的價碼——紫禁中的姬武遺珍!


    他自己抄書也能從紫禁中取物,倒是並無太大感觸,但對旁人來說……


    那是姬武底定人國時,天下四方上供的賀禮!


    這價碼,足夠換個皇位來做。


    皇位?


    方休心中一動,笑道:“張編輯,這校書郎是我來做,這編書局卻不是要我來坐鎮吧?”


    張錦拱起手,反問一句:“方觀主以為呢?”


    方休故作思慮片刻,才點點頭道:“隻能幫你傳話,未必便行。”


    “有方觀主這句話,我便放心了。”


    張錦哈哈一笑,接著道:“還有一件事情要方觀主幫忙,不知能否借廂房兩間,讓一位……貴客,在無厭觀小住幾日?”


    “這是小事,無厭觀空房盡多。”


    方休大方答應。


    “多謝方觀主,待我忙完公務,再來拜訪。”


    張錦說完正事,便告辭離去。


    他從無厭觀出來,行出半條街,拐入一個無人的胡同口。


    一輛華貴馬車停在胡同內。


    車前坐著兩個身姿利落,容貌出眾的年輕女子,正是越女劍派趙掌門的那兩個女徒弟。


    張錦止步在馬車三丈外,遠遠便拱手行禮道:“小殿下,我已經與方觀主談妥,讓小殿下在無厭觀暫住。”


    等了片刻,也不見馬車內有什麽動靜。


    張錦苦笑一聲,繼續道:“事關淵王大計,還請小殿下能夠收斂性子,委屈幾日。”


    一會兒,馬車裏傳出輕微細語。


    本也不是說給張錦聽的,他自然聽不見。


    而兩個越女劍派弟子得令,抖開韁繩,駕車從胡同出來。


    “退避三丈!”


    一個越女弟子喚道。


    張錦早知小殿下的脾性,已經退出胡同口。


    “小殿下,大事為重!”


    眼看馬車離去,張錦又拱手喚一聲。


    也不知那小殿下有無聽見。


    馬車不停,一路往無厭觀而去。


    路上行人皆被兩個越女弟子以馬鞭驅趕,始終保持著,馬車三丈之內無人。


    但若仔細看,卻會發現……


    她們隻趕男人。


    張錦目視兩個越女弟子與小殿下進入無厭觀,才喚來自己馬車。


    “去鶴鳴樓買壺酒,再去應天書院。”


    馬車上路。


    ……


    應天書院。


    “張兄?”


    “張兄回京了?”


    張錦本就是應天書院的學生,回書院來自然暢行無阻。


    不少認得他的院生與他打招呼,張錦都一一回禮示意,卻不駐足逗留,一路進入書院深處。


    也不知拐過多少走廊,轉過幾個門戶,才終於走到一處僻靜院落。


    院落隻有一個入口,裏頭鬆竹環繞,中間砌著一個矮台,台上擺著一張棋盤。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儒生,坐在矮台上,一手捏著胡子,一手拿著棋子,自己與自己對弈。


    “煮石先生。”


    張錦行到矮台前,將酒壇獻上。


    “張錦,我聽說你的事了。”


    那老儒生放下棋子,接過酒壇拍去封泥,先美飲一口,才抹著嘴巴道:“你的膽量倒是不小,敢給淵王當差。你要知道,當年就是四院逼宮,才讓淵王失去儲君之位。


    “淵王現在若是繼位,你叫四院如何自處?”


    張錦搖頭道:“以當年情形,四院並無做錯。隻是世事無常,誰又能料到如今之事?淵王雄才大略,不是心胸狹隘之人,自然不會與四院計較。”


    “若還是當年的淵王,你說這句話我信。”


    煮石先生點點頭,又話鋒一轉:“隻是這件事已成淵王心疾,幾十年困擾下來……淵王未必還是當年那個淵王。”


    張錦神色一凝,沉默片刻,拱手道:“煮石先生,我此番來,是為求見八碑。”


    “張閣老已經派人知會過了,你是要看人皇碑吧?”


    煮石先生自顧自飲酒,卻有一縷浩然之氣卷出,漫入院落四周的鬆竹林內。


    轟隆隆。


    一陣天旋地轉。


    是院牆移動,才顯得頭頂四方天空,與腳下院落在旋轉。


    這一轉,院落入口便消失不見,唯有鬆竹成林,環繞院落四周。


    不一會兒,矮台前的鬆竹忽而散開,顯露出一尊四四方方,一人高的古樸石碑。


    人皇碑。


    八碑之一,唯有人國皇室宗親,才能在碑上列名。


    這名字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八碑氣運自己顯化。


    張錦舉目望去,人皇碑上第一個名字正是當今聖上,興文皇帝。


    興文皇帝名字下麵,是他的子嗣,太子、寧王等人名字皆在列。


    而另一側,是淵王的名字,朱蒼隸。


    張錦屏氣凝神,緩緩把視線往淵王名字下方望去。


    便看見……


    一個十分古怪的名字。


    ——朱女。


    簡簡單單二字,筆劃不多,一目了然。


    “呼。”


    張錦長出一口氣,麵露笑意。


    能在人皇碑上列名,便再無人可以質疑小殿下的身份。


    淵王,有子嗣!


    “看完了便去吧。”


    煮石先生一揮手,鬆竹一合,將人皇碑遮住。


    張錦正要拱手致謝,忽而心中一動,笑道:“煮石先生誤會,我不是要看人皇碑,而是要看……


    “青秀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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