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屏這兩個兒子,按照贅婿三代還宗的規矩,應該姓方。


    隻是方休懶得計較這些,在方屏詢問他此事時,隨口回了一句,一邊姓一個拉倒。


    大的姓方,叫方垣。


    小的姓吳,叫吳翰。


    這兩個名字,還是兩個孩子滿月酒時,陳習當做禮品送來,說是請一位大儒取的。


    大儒取名,想來是有些說法,便被方休采用。


    要是讓方休來取,估計得一個叫方塊,一個叫吳哈——舅舅總是對外甥有些惡趣味。


    方屏這兩年生意做大,幾乎比得上張嶺的老香客王老板,從斷奶之後就再沒工夫帶孩子。


    吳品又隨良鄉縣令升職調任揚州,一同南下。


    隻能把方垣與吳翰放在無厭觀裏,交舅舅方休看著,狐妖姐妹來養。


    這會兒兩個小孩房中。


    胡瞻淇與離涓一人抱一個輕輕拍著,似乎剛剛哄睡。


    桌上是兩碗吃剩下的肉米糊。


    得益於姬武遺珍的滋補,兩個小孩格外健康茁壯,才頭尾三的年紀,早早長滿一口乳牙,不吃些肉食根本喂不飽,一天五六頓下去,夜裏還要再喂一次。


    見兩個小外甥睡得安穩,方休一個閃身回到自己廂房。


    “你二人爭風吃醋,擾我後院,簡直罪不可恕。”


    方休不等小狐妖與小勾兒行禮,便一手抓住一個,斥道:“今日便好好懲治你們一頓,叫你們知道我伏龍一脈的厲害!”


    ……


    清晨。


    書樓中。


    方休安坐在太師椅上,催動靈鎖真氣,搖搖操縱兩支毛筆自己抄書。


    成就真人之後,再花一段時間“勾連”法脈,方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開始印鈔。


    真人宴後第二天,如今的伏龍一脈山主,老山監程緣客,便借口要給方休兩個小外甥查看資質,連著來無厭觀做客小半個月。


    也不知有無看出什麽天賦來。


    還是方休眼見快到十五,張幼魚來吃麵的日子,終於鬆口,答應在尋到其他道法前,繼續跟他修行伏龍真經。


    老山監才未繼續糾纏。


    現如今,方休便是伏龍一脈除開程緣客外,唯一一個記名弟子。


    也算是燕山大羅一員。


    不過真經難解,伏龍、換海、潑天,三條法脈都不是輕易能夠勾連的。


    好好一位道門真人,若隻有佛門神通傍身,未免太不像樣。


    還是老山監主動開口,讓方休先跟張嶺學幾條簡單法脈,勾連出來,至少有法術能夠施展。


    方休才將靈鎖法脈“勾連”。


    院中。


    燕青正細心修剪著園圃中的綠植,尤其以那株柳樹為重。


    這柳樹的來曆,方休沒查到,燕青卻隻用細細品悟片刻,便一語道破來曆。


    燕青是天地草木生機權柄所化,一花一草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就好比燕赤霞登焚天峰論法時,隨口便能道破一切焰種。


    若他沒有看錯,那這柳樹應是青帝殞落之後,青帝之名所蘊含的天地權柄遺落世間所化。


    名喚,青喬神木。


    它並非柳樹,也不是任何一個樹種。


    但它可以化身柳樹,也可以化身任何一個樹種。


    青喬神木的根係紮根地底數百裏,蘊含無窮生機與法力,並能源源不斷地從地脈中抽取生機與法力。


    從地麵上看起來,卻隻是平平無奇一株樹。


    它並無多少靈性,在燕青手下卻能隨心操縱,如臂指使。


    方休才大大方方將之種在無厭觀裏,不怕被外人看出什麽端倪。


    燕青也將一身法力寄存在青喬神木的根係中,待有需要時,才從中取來。


    院中石桌上。


    兩個小屁孩排排坐。


    “唔,唔。”


    吳翰嘴巴禁閉,左一搖頭,右一晃腦,躲避著胡瞻淇遞來的勺子。


    胡二姑娘十分有耐心地哄著,好半天才能喂上一口。


    另一邊,方垣卻是一口一勺,吃的半點不含糊。


    胡小桑喂完一勺,遠遠瞧一眼書樓方向,湊到小方垣麵前,有些做賊心虛地輕聲道:“叫舅娘。”


    小方垣睜著大眼睛看她。


    胡小桑又喂他一口:“叫舅娘。”


    也不知是聽不懂還是沒學會,小方垣還是沒叫。


    就這樣喂完一碗,愣是沒聽到一個響。


    胡小桑也沒轍,慢慢養慢慢教唄。


    把小方垣放地上自己玩去,轉頭跟二姐姐一起,專心對付小吳翰。


    要這屁孩安心吃飯,簡直比讓方垣叫一聲舅娘還難。


    “不要,不要。”


    吳翰統共隻會說那麽幾個詞,回絕得極是幹脆。


    一番鬥智鬥勇,艱苦跋涉,終於喂到隻剩小半碗時。


    門扉扣響,有來客。


    是張錦獨身前來。


    “張編輯?”


    方休迎到門前來,故作一副吃驚模樣,問道:“你不是回鄉讀書,怎麽會在燕京?”


    張錦自然不能直說緣由,隻推脫一句,有些公務要來燕京處置。


    他被太子責罰,十年內不得錄用官身,哪有什麽公務?


    這就不好細問。


    方休也隻當自己不知,把張錦請到堂中,奉上香茶,一番寒暄。


    兩人一別三年,敘舊的話還不少。


    張錦有意無意提到,自己被陸逢指點,到淵郡拜訪淵王之後,現下正在淵王府上做些文書瑣事。


    方休不多問,點頭帶過。


    說到最後,張錦忽而咳一聲,臉色微微嚴肅幾分。


    方休知道他這是要說正事,不由心裏一笑,暗道:“來吧,報價碼吧。”


    淵王那位小殿下入京,不知會有多大風險。


    如今越女劍派趙掌門離去,燕京城裏唯有方休這無厭觀,有許仙庇佑,是那小殿下唯一的安全去處。


    但……許仙確實不會坐視,可不代表方休就一定答應。


    豈能不給點好處?


    “有一件好事,不知方觀主感不感興趣?”


    張錦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朝廷不日就要重啟編書局,繼續修書之事。”


    “重啟編書局?”


    方休聽得眉頭微微一擰。


    人國全書涉及國運,事關重大。


    興文皇帝定然是不會再提修書之事,太子殿下忙於鎮壓各地叛亂,也根本無有這個閑情。


    張錦這句話,等若是在說:淵王不日就要造反!


    “不錯。”


    張錦點點頭,沒有說太細,隻笑道:“方觀主抄書養誌之名,人盡皆知,不知方觀主有無興趣,到編書局掛個校書郎的兼職?


    “人國全書幾萬卷,皆由方觀主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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