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拿過供詞看了看。


    這宮女是胡望洛的貼身女婢,對她底細了解一清二楚。


    寧王若成事,寧王府上下自然雞犬升天,可若敗事,就是雞犬不留。


    人國雖大,已無胡望洛立身之地。


    她唯一的去處,便是十萬大山。


    那日夜裏,寧王被擒的消息傳來後,胡望洛當機立斷,馬上便與留在寧王府策應的十萬大山之妖匯合,跟隨他們一同潛逃。


    這宮女當時在邊上聽到幾嘴,這會兒已經全部供出。


    老獄頭們卻未停,繼續審問胡望洛的身份來曆。


    按照刑部查出的線索,寧王招徠至麾下的眾多門客下屬,包括擲象神僧在內的所有十萬大山之妖,都是由胡望洛負責聯絡牽線。


    寧王對她信任有加,甚至默許她僭越禮製,以寧王妃自居。


    她的底細,一定要個查個分明。


    宮女正說著:“胡望洛是燕胡坊人士,她常去……”


    “胡言亂語!”


    方休施展天憲神通,斷然喝道:“奉部早已查得分明,那兩隻狐妖與燕胡坊沒有半點關係,是從十萬大山而來!”


    “十萬大山……對,對。”


    宮女腦袋一晃,便點著頭道:“胡望洛是從十萬大山而來。”


    “我聽說十萬大山中有一青丘,是狐妖世代居所,她可是青丘狐妖?”


    方休似問非問。


    宮女肯定道:“對,她是青丘狐妖!”


    老獄頭如是寫下供詞。


    不是他們給麵子,而是他們的意誌也受天憲神通影響,被方休言語所攝。


    很快審訊完,宮女簽字畫押,便被押回牢房。


    方休離去前,又以天憲神通給幾個老獄頭灌輸思想,讓他們跟上官說明,這宮女是主動坦白,當寬限幾分罪責,以示律法有度。


    隻是以寧王謀逆之罪,寧王府上下統統都要牽連,定然不可能脫身。


    最多也就免去一死,換其他刑罰。


    回到無厭觀時。


    胡小桑正魂不守舍地掃著地。


    自那日被胡不歸拒之門外後,她一邊黯然神傷,一邊又擔憂兩位姐姐,精神就未好過。


    見方休回來,她趕忙丟下掃把迎來。


    一臉臉愁容看著方休,想問些什麽,卻又不敢問。


    “沒事了。”


    方休拍拍她腦袋。


    “沒事了?”


    小狐妖一時沒聽懂。


    方休笑道:“犯人已經招供,那胡望洛是青丘狐妖,跟胡繡行根本就無關係。”


    “青丘狐妖?”


    胡小桑還是不解,下意識道:“我們胡家從青丘搬來燕京已經數百年,怎麽……呀!”


    她忽而醒悟,瞪大眼睛。


    一雙明眸望著方休,很快便泛出水光來。


    “觀主。”


    她撲到方休懷裏去,抽泣著道:“我就知道,觀主一定會……一定會……”


    這般作態,倒也把方休打動。


    是到把她當作自己人的時候了。


    這一人一狐衣食住行都在一處,方休早思量過,繼續朝夕相伴下去,自己遲早會有疏忽,露出些許隱秘來,讓胡小桑發現。


    他又已經習慣小狐妖在無厭觀裏伺候,若說把她趕走,那是有些舍不得。


    何況都把她收入房中,也不能做這始亂終棄的事。


    而既然要留她,就需要讓她忠心不二。


    胡望洛的事,正是契機。


    “都沒事了,就別哭了。”


    方休正安慰著,忽而覺著手背癢。


    低頭一看,是小狐妖放出尾巴來,往他手裏塞。


    狐妖獻尾。


    ——胡小桑報恩法。


    “把尾巴收好。”


    方休一拍她尾根,淡淡道:“晚上來我房中。”


    入夜時分。


    胡小桑又著那身輕薄紅紗,飄進方休房間來。


    “觀主大恩無以為報,妾身隻有以蒲柳之姿相許,還請觀主……”


    這才是正經報恩呢。


    從良鄉縣回來後,方休便一直冷落。


    今夜難得有機會,便重穿戰袍,再跳一曲青丘有水,一定要……


    “我召你來,並非要你侍寢。”


    方休卻看著她搖頭,又問道:“你以為,你兩個姐姐已經無事?”


    “啊?”


    胡小桑愣在原地。


    “刑部既然審出線索,一定會繼續追查此事。”


    方休神色不動,平淡道:“除非你姐姐逃去十萬大山,否則遲早會被發現蹤跡。到時刑部遞交公文給奉部,就是都供府出手,將你兩個姐姐捉拿歸案,或者……直接誅殺。”


    “這……這……”


    胡小桑聽得心急如焚,焦急地在屋裏來回度步,一身紅紗拂動,像一抹雲霞流溢。


    到最後,她還是依偎到方休身邊來,楚楚可憐道:“觀主,你是都供府之人,你一定有法子對不對?”


    “我確實有些手段。”


    方休幹脆應道,目光灼灼注視著小狐妖:“隻是我這些手段極為隱秘,輕易不能顯露,你要答應我,絕不可……”


    “小桑早就是觀主的人,怎會有二心?”


    小狐妖當即叫道,又將身子往方休懷裏鑽去,抱著他腰肢道:“我們狐妖雖然名聲不好,但以觀主對小桑的恩情,小桑隻待學會折尾大願,便以青丘血脈許誓,一生一世侍奉觀主。”


    “妖族血脈自而來,若以血脈許誓,皆知,天地並悉,便有一絲忤逆之心,都要受天劫責罰,性命無逃……你想好了?”


    胡小桑把腦袋在方休胸膛上蹭一蹭,才低聲道:“妾身若是命喪天劫,做了鬼……觀主願不願意在家譜裏給小桑留個名字?”


    這狐妖。


    還想上家譜?


    方休一笑,揉著她腦袋道:“你以為做鬼就能逃脫我手掌心?”


    他說著將手一揮,喚出六獄鼎。


    立時有兩道光芒躍起,顯出離嬋姐妹身影,盈盈拜倒,行禮道:“觀主。”


    “呀,勾鬼!”


    胡小桑一驚,往方休懷裏又縮了縮。


    離嬋看得輕哼一聲,剜她一眼,低聲道:“野狐媚子。”


    “咦?”


    小狐妖一愣,這話怎麽耳熟。


    再看離嬋麵目,也眼熟。


    觀主那隻勾鬼,之前見過,怎麽今日變出兩隻來?


    細看這一隻……


    “你……”


    胡小桑瞪大眼睛,驚異出聲:“你是那……你是那……”


    她一時難以置信,下意識抬頭看方休,卻見方休臉龐變幻,化作……


    “許仙!”


    胡小桑驚叫出聲,從方休懷裏蹦出來,縮到床那頭去。


    “才剛說過要侍奉我,這就後悔了?”


    方休變回麵貌,笑著問道。


    “我……我……你……你……”


    小狐妖一時震驚,腦中百轉千回,一時話都說不利索。


    方休就是許仙?


    一驚過後,胡小桑心中便是一喜。


    無論是方休還是許仙,無論是喬裝身份還是隱藏身份,她都已認定觀主,不會變心。


    可若觀主就是那鬼宗上仙。


    還怕救不出兩位姐姐?


    想到這裏……


    胡小桑一個飛撲,便把方休抱住,然後惡狠狠地盯著兩隻勾鬼,叫道:“今天是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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