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乾坤竅就在口中,吞藥方便,方休還未必是她對手。


    不過那勾鬼也沒有好下場,是被離部另一個小勾兒抱回六獄鼎的。


    六獄鼎拘有六部勾離丹奴,每一部都有若幹數目不等。


    新出現的這個小勾兒,一直恭敬垂著腦袋,不曾看清樣貌,看身段倒是比離嬋嬌柔瘦弱幾分。


    “我這個年紀,就開始吃藥,是不是早了些?”


    參術丹藥力化開,方休感受著體內氣息恢複,皺皺眉頭,似是反省。


    不。


    降妖驅鬼是我輩本份,方某人吃些苦又如何,那叫義不容辭!


    待身體無恙,方休正準備收拾收拾吃個麵便去東羅宮聽經。


    又有客人來訪。


    “方觀主。”


    一個拄著一根鐵拐杖,彎腰佝僂的老者,邁進無厭觀來,笑嗬嗬跟方休行禮。


    “你是?”


    方休上下打量老者。


    這鐵拐老漢頭發灰白,但發髻挽得妥貼無比,定然是有奴仆照料,衣著雖然樸素,衣服布料卻是上等,暗紋內斂,針腳密實,絕非尋常百姓的用度。


    最重要的是,他一瘸一拐地邁進來,步伐沉穩有力,顯然有修為在身。


    “賤名擾耳,觀主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老李便是。”


    鐵拐老漢做足禮節,又道:“冒昧登門,希望沒有打攪到觀主清修。”


    他說著揮揮手,便有幾個奴仆搬進來二十袋糧食,十五匹織布,十罐香油,五筐香燭。


    最後一個精致箱子,裏頭嘩啦啦作響。


    一聽便知,三百兩打底。


    這是個大香客啊!


    方休不由詫異:“老人家,你這是?”


    鐵拐老李笑嗬嗬道:“方觀主莫見怪,老奴是寧王府上的下人,這是代大王走一趟,拜會觀主。”


    “寧王?”


    方休眉頭一皺。


    他是因為被鬼宗前輩垂青,才有這麽多道家傳人登門送禮,跟他親近。


    隱世道門絕不會跟大明朝廷扯上關係,這位寧王,隻怕是……為陸逢而來。


    現下可是個敏感時期。


    興文皇帝被國運震傷後,秘而不宣,借口奉部一案退居幕後,交由太子攝政。


    雖然太子也有高人指點,以鐵血手腕肅清奉部,封鎖一切消息,可這般久時間過去,興文皇帝一直不露麵,總會有風言風語流傳。


    甚至連十萬大山來的野妖,都能打聽到內幕。


    都供府轄下叢林向來不參政,方休抄書、聽經、降妖驅鬼的日子也過得安逸,可燕京城底下的波詭暗流,已經洶湧異常。


    如今國師代天巡狩未歸,天師閉關養傷,燕京城中的修行者,便屬兩位禦傳使身份最重。


    寧王雖是庶出,卻是興文皇帝長子,才被稱作大王。


    看來,他是有些想法……


    “素聞方觀主是位得道高人,這幾日大王有些心緒不寧,想請觀主到府上看看。”


    鐵拐老李笑嗬嗬說明來意。


    得道高人?


    是誰,又在造謠!


    “些須小事,舉手之勞而已。”


    方休一笑,取來符紙,畫好一張辟邪符,遞過去:“這是我道門真符,勞煩老人家帶回去給寧王。”


    “辟邪符?”


    鐵拐老李也不是等閑人物,一上手就辨認出辟邪符底細,不由一愣。


    無厭觀是怎麽回事,給這種家夥住持?


    寧王給你送這麽多香火香油,是為這區區一張辟邪符嗎?


    那白雲殿的知客道童都會畫!


    “方觀主,這一張辟邪符,怕是解不了大王心頭憂緒。”


    鐵拐老李麵咳嗽一聲化解尷尬,又道:“不如方觀主來寧王府一趟,親自與大王一會,如何?”


    “這也是小事。”


    方休一揮手,又畫一張辟邪符遞上:“兩張可夠?”


    鐵拐老李手拿兩張辟邪符,臉色陰沉下來。


    他如何還看不出來,方休是故意敷衍。


    “方觀主,大王讓我帶來的香火,便是到燕山外殿上香都足夠。”


    鐵拐老李眯著眼,有些不悅道:“大王是誠心相邀,難道就隻值兩張辟邪符?”


    “老人家直說便是,不過小事爾。”


    方休嗬嗬一笑,再畫一張辟邪符,客氣遞上:“三張。”


    “方觀主還真是個妙人。”


    鐵拐老李氣樂了,抖抖三張符紙,擠出幾分笑意道:“方觀主給大王的答複,就是這三張符?”


    “老人家若是嫌不夠,我再……”


    方休拿過符紙還要畫。


    “免了,寧王府上不缺辟邪符!”


    鐵拐老李麵容一肅,慍怒道:“方觀主的回複,我自會跟大王轉述。”


    “老人家是瞧不上這辟邪符?”


    方休嘖一聲,搖頭道:“這可是西宛山監何真人親手製作的符紙,畫出符來,一張能頂尋常兩張。”


    “哼!”


    鐵拐老李待不下去,扭頭便走。


    一步一個腳印,兼著鐵拐杖,步伐行進輕鬆,卻跺碎青磚無數。


    “原來是位宗師,難怪好大的脾氣。”


    方休也不在意,挽起袖子,將寧王送的香火都搬進庫房去。


    不是他故意要得罪寧王,而是這個寧王,一聽就沒有多大希望。


    陸逢若是願意下場助他,禦傳宮就在十府街,跟寧王府不過幾步路,怎會讓他打聽到無厭觀來,借方休的關係套近乎?


    擺明了是陸逢不願摻和此事。


    方休又何必浪費時間,還將自己陷入朱家人的糾葛中?


    ……


    聽經,抄書,又是一天過去。


    入夜。


    “觀主。”


    離嬋在六獄鼎裏休養一天,又生龍活虎。


    行過禮,便軟若無骨般纏上方休,勾尾繞在方休腳上磨蹭,軟乎乎兩團別樣溫柔肉擠著在方休後背,又將一雙秀手穿過他的腋下環到身前,輕輕撫摸……


    “給我護法。”


    “是,觀主。”


    離嬋幽幽怨怨出門去。


    方休遁入識海,意識分作四個方休,拉過伏龍方休就是一通上下其手。


    乖乖把換海、潑天的經文交出來。


    如若不然,我們四個可說不準會對你做些什麽!


    原先伏龍法脈難解,是因為《天魔策》與《大羅伏龍真經》混雜一塊,實際上單把伏龍法脈拎出來,未必有這般深奧。


    如今伏龍法脈已經解開,正是一鼓作氣,再解換海、潑天的好時機。


    斬我法劍斬出四個方休後,相當於同時能有四個方休,一起推演經文。


    “諸位,這伏龍真經冥頑不靈,得給他來點狠的。”


    “既然如此,不妨以法幣念力來參悟。”


    “依我看,還是花點錢吧。”


    “不成,當請高僧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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