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想要見一見青衣,果然晚間的時候,嬤嬤就去與元昌帝求旨了,元昌帝也並不多問什麽,很快便應下。


    第二日,青衣剛剛從外邊回來不久,惠妃的宣召就到了府上,青衣接了旨意,便隨著宮人進宮了。


    彼時正是接近午時的時候,等她到達宮門,也正正好是用午膳的時候。


    毓秀宮中,膳食已經在準備之中,青衣由著宮人引領,步步往毓秀宮而去。


    “穆卿衣見過惠妃娘娘。”接了旨意,青衣隻來得及回去換了一身衣裳,妝容與平日在外行走是所見的並無什麽兩樣,但是,或許因著性子和行事風格的關係,倒也得體大方。


    對於惠妃突然宣召她入宮的事兒,她麵上並無表現,進入毓秀宮之後,便朝著惠妃行禮了。


    惠妃見此,溫和地笑了笑,“好孩子,快起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嬤嬤,嬤嬤已經立刻會意,著人搬了一張凳子過來,就放在惠妃旁邊的位置,惠妃道,“快別站著了,坐著。”


    青衣有些受寵若驚,“娘娘,可不要折煞民女。”


    惠妃笑了笑,神色仍舊是和藹的,“本宮與你有緣,心中歡喜你,叫你坐著,便是坐著,在本宮這裏,沒有別處的拘謹,你隻當毓秀宮是類似穆府一般的存在就是了,若是不願,本宮還要擔心,你行走在外,見多識廣,見過不少景致,是不是也看不起本宮這毓秀宮了。”


    青衣哪能讓惠妃說出這等話來,神色恭謹,卻也不卑不亢,忙道,“娘娘言重了,青衣不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便神色微微嚴謹地坐在惠妃前側邊的椅子上。


    惠妃笑了笑,“這才對,本宮這宮裏,尋常也不會有像你這樣的女孩兒過來,你倒是第一個。”


    青衣道,“是青衣的榮幸。”


    青衣坐下之後,嬤嬤便吩咐人將茶點拿了上來,惠妃這才笑道,“穆家家大業大,想必你這段時間也是忙碌不已,隻是,本宮貿然讓你入宮,可會耽誤你在宮外的事情?”


    青衣微微搖了搖頭,“娘娘言重了,穆家雖是諸事繁雜,但畢竟也有底下之人去做。”


    惠妃笑了笑,“那些事情,本宮卻是不太明白,隻是,不管你忙碌與否,這段時間,本宮都是想要見一見你的。”


    青衣神色依舊恭謹,“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惠妃笑了一聲,“你這孩子,二八芳華的年紀,卻總是這般神色嚴謹的做什麽,如今本宮不是你生意台上的對手,你呀,也別如此嚴肅待本宮。”


    聞言,青衣神色稍稍緩解了一些,“娘娘說得是,是青衣的不是。”


    惠妃搖了搖頭,笑道,“可知本宮為何要見你?”


    青衣眉頭微動,十七八歲的少女,盡管眉宇之間仍舊帶著些許貴氣,頗有世家之風,一看便知擁有極高的涵養,隻是,或許是因為經曆過太多塵世的浮沉,見證過太多商海的悲歡榮辱與得失,那雙依舊年輕的眉眼之間,已經不像這個年紀的世家少女一般,有著獨屬她們的年輕與愉悅,那些隱藏在眉眼深處的過往,曾經的傷痛,過於清醒的理智,讓她流露出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有的神色。


    惠妃看著青衣這雙眉眼,竟然也有片刻的恍神,好似,又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家破人亡,親眼目睹了所有人在自己麵前死去的悲傷與絕望,好像從被刻意塵封的記憶之中蔓延出來,讓她心中微滯。


    青衣覺察到惠妃片刻的恍神,不由得開口道,“娘娘……”


    惠妃回過神來,溫和地笑了笑,“瞧本宮,年紀大了,便容易分神了。”


    青衣道,“娘娘還是風華時候。”


    頓了頓,她繼續道,“娘娘為何宣青衣入宮,還請明示。”


    惠妃笑道,“當日在朱雀門,本宮被人挾持用以威脅陛下和濟王、晉王,是你將本宮從歹人手中救走,於情於理,本宮都應當親自感謝你。”


    青衣眸色微動,“娘娘言重了,事出突然,情況危急,青衣隻是盡力所謂。”


    惠妃點點頭道,“你畢竟不是宮中的人,也不是陛下的軍隊,本宮說一句讓陛下不高興的話,你隻怕也是多承了與晉王妃的交情才會加入這件事,但你身後,畢竟係著一個龐大的穆家,一舉一動,皆是要想好該如何走,在當時的危機情況之下,你不僅要暗中觀察,抓緊時機,救本宮於危難之中,後來,更是在萬千敵軍之中,與濟王共同禦敵,單單就這一點而言,本宮也必須要感謝你。”


    惠妃語氣誠懇,加上自青衣進來之後,她說話的語氣始終是溫和的,半點沒有一個宮妃會有的盛氣淩人之感,而大概是常年念佛的關係,她雖是貴氣,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自內而發的溫和,如同一個尋常人家的母親一般。


    青衣在生意場上縱橫捭闔,見過不知多少人,至今也從未見過像惠妃這樣,由內而外透著一股溫和的人。


    當下內心升起一抹淡淡的情緒,無怪乎,這樣的母親,才會養育出淸王和玉無凡那樣誠摯的人了……


    她片刻的恍神,隻是一瞬間而已,惠妃卻道,“這段時間,朝中皆是緊張,本宮身份特殊,不能出宮,也因著局勢的關係,不能早些宣你進宮一見,那一日,在朱雀門上,本宮看到你為了凡兒擋了那些人的刀劍,落了傷口,過了這麽些日子,不知可好了沒有?”


    不知不覺間,惠妃在青衣麵前稱呼玉無凡的時候,稱呼已經從濟王變成了親昵的凡兒。


    青衣下意識碰了碰自己的胳膊,那裏曾經被劃傷了一刀,經過這幾日,其實已經在恢複當中,何況,那人在第二日便匆匆著人送來了最好的治療創傷的藥物,如何還會有事?


    青衣微微闔了闔眼眸,心中劃過某些不太確信的猜想,卻也很快壓在了心底,“多謝娘娘關心,民女已經無礙。”


    這句話出口,她的語氣已是客氣疏離了幾分。


    惠妃微微歎了一口氣,看向嬤嬤,“嬤嬤,去把毓秀宮最好的祛疤的祛痕膏拿來,給青兒拿一些回去,女孩子在身上留了疤痕,終究是不太好的。”


    青衣語氣疏離了客氣了,但惠妃卻無形之中,對她越發親昵。


    青衣忙道,“還請娘娘收回,民女不敢當。”


    惠妃正色道,“誰人敢說你不敢當,你最是當得。”


    青衣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默然。


    惠妃這才笑道,“本宮瞧著你很是得眼緣,喜歡得緊,叫你一聲青兒,總可以吧?”


    青衣扯了扯唇角,神色不見惶恐,不見驚喜,寵辱不驚,“娘娘厚愛。”


    惠妃對她的客氣恍若沒有見到一般,另一邊,嬤嬤適時開口道,“娘娘,穆姑娘,膳食已經準備好了,還請娘娘和穆姑娘移步。”


    惠妃站起來,“罷了,先去用膳。”


    青衣隻能跟著惠妃往旁邊去用膳。


    膳食是在青衣在進宮的路上就已經準備好了的,惠妃指著對麵的椅子道,“你便坐在此處便是了。”


    待青衣坐下之後,她才笑道,“第一次與你相見,本宮也不知你究竟喜歡什麽口味,這些菜肴,你看著喜歡不喜歡?”


    青衣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微微闔眸道,“娘娘精心準備,民女並不挑食。”


    惠妃笑道,“本妃也是過來人,女孩子家即便是好於吃食,心中也總要幾樣不是特別喜歡的菜肴,你可別誆騙本宮才是。”


    青衣道,“不敢。”


    惠妃這才放心的一笑,“別盡坐著,用膳吧,凡兒也是個不挑食的主,每次來本宮公裏,本宮做了什麽膳食,他都吃得開心,從小到大,卻也是個讓本宮放心的。”


    青衣聞言,默默不語。


    惠妃看了她沉默的樣子,隻是笑了笑,並不說什麽。


    其後惠妃便隨便與青衣說了一些話,讓青衣與她講講在外邊行走的時候曾經遇到過的有趣的事兒,或者是她印象中的某個地方,問詢一番青衣如今那些地方又變成了什麽樣子。


    隻是說著說著,惠妃似乎總是能夠感歎到玉無凡的身上去,到了這兒,青衣心中不太能斷定並且被壓下去的猜想,也已經是印證了八九分了,當即不由得心中苦笑不已。


    隻是,膳食還未用過一半,毓秀宮外,便傳來宮人匯報的聲音,說是濟王殿下來了。


    惠妃神色有些意外,“凡兒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青衣見此,忙站了起來,道,“濟王殿下來見娘娘,民女還是回避一番的好”


    惠妃趕忙揮手讓她坐下,“你繼續吃,哪有用膳用到一半去避人的道理,何況,他才是那個不速之客。”


    青衣抿了抿唇,見惠妃這般果決的模樣,也隻好坐下。


    玉無凡隻著人在宮外通報了一聲,便腳步匆匆進來了,昨日已經見過惠妃,他未曾想過惠妃會請青衣進宮,今日本來是進宮見元昌帝,出去的時候卻在宮外見到了有穆府標誌的馬車,問了一身才知道是母妃召見了青衣。


    他也不知怎麽的,想也沒想,便腳步匆匆地折回來了。


    玉無凡大步流星地進入毓秀宮,“兒臣見過母妃。”


    青衣也站起身來,與玉無凡微微點頭行禮,“濟王殿下。”


    玉無凡隻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青衣,對著惠妃行禮了。


    見著他著急的模樣,惠妃笑道,“什麽事這麽著急,我正在與青兒用膳呢?你若是無事,便出宮去。”


    聽著惠妃親昵的語氣,玉無凡神色不確定地看了一眼青衣,眼神之中似乎是詢問,青衣自是看見了,隻是淡淡地移開了視線,什麽答案也沒有給玉無凡。


    惠妃在一旁早就將兩人私底下的互動看在了眼中,聞言輕咳了一聲。


    玉無凡這才道,“兒臣入宮見父皇,便來毓秀宮見見母妃。”


    這般著急的模樣,連額頭上都出了汗滴,來毓秀宮何須如此著急,惠妃自是不信,卻也不戳穿他,道,“昨日才剛剛見過,本宮能有什麽事兒,罷了,既然來了,便一道坐下,用膳便是。”


    玉無凡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是。”


    三人又重新坐下,隻是多了一個玉無凡,青衣便覺得有些有心無力。


    比如,惠妃道,“青兒,這糖醋裏脊做得不錯,你嚐嚐。”


    玉無凡道,“母妃,糖醋對傷口恢複不好。”


    青衣默然。


    再比如,惠妃道,“這是蝦蓉餡餅,本宮尤為喜歡這道菜,你嚐嚐。”


    玉無凡:“這才乃北風風味做法,青……穆姑娘慣吃南方菜。”


    青衣:“……”


    惠妃終於橫了自己的兒子一眼,“這樣不許,那也不許,你讓人吃什麽,母妃怎麽不見你平時用膳的時候有如此多禁忌。”


    玉無凡也知道自己實在是過了一些,隻好訕訕不語,惠妃笑了一聲,“罷了,想來你們倒是時常在一起用膳,青兒的口味,你比我還了解。”


    青衣抿唇不語,玉無凡又訕訕地看了青衣一眼,隻見青衣神色如常,不見生氣,但也不見有別的異動,當即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形容。


    心中既希望她有些氣惱,如此便說明至少她是在意某些東西的,卻又不希望她氣惱,免得生了誤會。


    一時又想起,母妃今日請她進宮,不知是說了些什麽,會不會惹她心中不愉快,或者會不會誤會今日入宮是他私底下借著母妃的手給她施壓,明明說過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如今卻做成了這個樣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讓她失望。


    一顆心焦灼不已,玉無凡隻在心中企望這頓膳食盡快結束,等出宮了他一定與她解釋所有事情,他說了等她,便會等她,絕不做勉強之事,說了幫她實現匯通天下的願望,便絕對不會耽誤她。


    玉無凡一門心思,已經不知翻騰了多少,惠妃將他眉目的焦灼和患得患失看在了眼中,不由得心中歎道,自己這個傻兒子,再看青衣平淡的神色,也不由得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


    隻是,玉無凡沒有等到膳食用完,元昌帝知曉他還在毓秀宮,一道旨意,又把他召走了。


    為此,他臉上的焦急再也掩飾不住,臨走幸之前,小聲而快速地對青衣道,“今日之事,我晚些與你解釋。”


    青衣又哪裏不明白,他對於今日自己進宮之事,也全程都是意外,飯桌上這人眉目之焦灼已讓她明曉了今日之事與他無關。


    玉無凡走了,膳食也差不多用完了。


    惠妃笑著搖了搖頭,道,“本宮就兩個兒子,淸王曆來是不需要本宮操心的,隻是,凡兒,大約是每個做母親的,都逃不開這樣的心思,心裏,總是多不放心小兒子一些,凡兒在外人看來,嚴肅沉靜,隻是在本宮心中,還是一個傻小子罷了。”


    青衣默然。


    桌上的東西,已經被宮人收走了,惠妃道,“本宮不知你心中有多少顧慮,但本宮卻看到,這個傻兒子,將一門心思放在了你身上,若是你當真是無情無義,本宮自是不會說什麽,隻是,本宮是女子,女子最是能明白女子的心思,本宮看得出來,你對凡兒,並非是冷漠無情……如今隻有我們兩人,凡兒也不在,你當本宮隻是一個長輩,你本宮說說,為何如此?”


    惠妃聲音慈和,隻是,一段飯的時間之後,經由初進宮時候對青衣的引導,再道飯桌上的試探,如今可謂是單刀直入了。


    青衣已經明白了惠妃的意思,微微低頭道,“多謝娘娘厚愛,青衣何德何能。”


    “這些是虛話,本宮不願意聽,本宮喜歡你喜歡得緊,若是能有你為兒媳婦,是本宮的福分,也是凡兒的福分。”


    “娘娘見諒,青衣福薄。”


    “這是你真心話?”惠妃語氣微微嚴肅了一些。


    青衣笑了笑,依舊道,“娘娘,士農工商,青衣在末,三教九流,商賈在末,五行八作,難登大雅,濟王殿下是皇家貴胄,青衣能得濟王殿下青眼,不敢再奢望別的什麽。”


    惠妃語氣忽然嚴厲了,“胡說!”


    青衣站在一邊,沉默不言。


    惠妃道,“且不說你今日與本宮說的這句話,本就是違心之言,你讓本宮如何相信?再一說,你說的那些個士農工商,三教九流,不過是世間俗人的看法罷了,本宮看你,眉目靈秀,不卑不亢,一舉一動皆是大家風範,何況還是與晉王妃交好的人,豈會將那些東西看在眼中,若是你真的看在眼中,今日,中原便不會有穆府這樣商業大家的存在,此言,究竟是你對本宮的交代,還是在自欺欺人?”


    一向溫和的惠妃,難得會有這樣嚴厲的時刻,青衣心中一笑,她先前所見的那個溫柔的人,隻怕此時此刻,這才是她潛藏在骨子裏不會消失的宮妃之範吧。


    苦笑了一聲,青衣與惠妃行了一禮,“娘娘見諒,正如娘娘所言,青衣身後,還有一個龐大的穆家,穆家背後,是幾代人承平天下的心願,也是幾代人匯通天下的誌願,穆家唯剩青衣一單血脈,此事,隻能交由青衣完成,濟王殿下將來會成為朝中棟梁之人,濟王胸有才學,將來或會是一代賢王,而青衣卻是商賈之身,奔赴四海八方,行的是男子之事,接觸的是天下形形色色的人,穆家心願一日尚未達成,青衣的腳步便不會停下,即便心願達成,將來,等待青衣的,仍舊是比此時千百倍更甚的忙碌,而濟王殿下,將來會如何,青衣相信,娘娘心中有數,如此,青衣實難做到娘娘心中期待的兒媳,更難以站在濟王殿下的身邊,即便娘娘和王爺不嫌,可是,世人皆是活在條條框框之中的人,大亂之時,未見教條,天下承平之時,教條便成為人身的枷鎖,半點由不得自己,娘娘又可願意,將來因為青衣的關係而讓濟王殿下受了委屈?”


    這一番實在是肺腑之言,惠妃聽吧,卻足足怔愣了許久,看著青衣眉目平靜的樣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青衣道微微闔眸,“今日打擾了娘娘,若是娘娘無事,還請允許青衣告退,今日之事,便當做從未發生過。”


    惠妃從剛才的怔愣之中回過神來,再看眼前年輕的女子,分明是與她當年一般差不多的年紀,可她當初在萬念俱灰之中幾乎想要追隨家人而去,但是眼前的女子,眉目卻太過平靜了,也有了太多的隱忍了。


    即便從未說過一句玉無凡在她心中究竟是如何的話,但,一句一句,惠妃皆能聽出一個女孩最大的誠意和最好的保護。


    惠妃忽然想起自己,當年,她也曾體會過這樣的心情,記憶之中,那個人,是父親最得意的弟子,記憶之中,也是那般決然的在自己的麵前死去,留下一段空餘悲恨的記憶給她,讓她此生,將那些記憶刻如了骨髓,再也不對任何人升起過任何念想。


    女子的心事,女子的決然,她如何不懂,當年,她也是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讓那人活下來的。


    閉了閉眼,惠妃道,“此事,凡兒知道麽?”


    青衣微微垂眸,“大約知道。”


    惠妃輕歎了一口氣,上前去握住青衣的手,道,“從一個母親的角度來說,我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夫妻圓滿,和和樂樂,但那隻是一個平凡母親的心願,本宮的兒子,是當朝皇子,與尋常百姓,甚至與一般貴族人家的兒子,是不一樣的。因此,從一個女子的角度來說,本宮卻希望,你們之間,不是現下這樣的局麵。孩子,世人的眼光,永遠都不可能一致,更何況,這世上之人,千千萬萬,並非人人心存善意,即便你已經做到最好,即便你如今不是穆家的家主,手中並非掌握這龐大的商業,或隻是常人家的女兒,或者是世家大族的女兒,甚至是一國的公主,即便天時地利人和,你們在一起,也未必真的就此順遂下去,而將來沒有被世人讒言一句。你要做的,便是無愧於心。”


    惠妃溫熱地手,握住的青衣的手背,如同一個慈祥的母親一般。


    青衣心中驀然升起一層感動,酸脹不已,連她自己都意外於今日會與惠妃這般坦白,究竟是想要用一個母親的心來守護兒子的將來,還是隻是因為壓抑了太久,想要說出來?她輕聲道,“娘娘,青衣不敢確定,將來是否真的問心無愧。”


    惠妃柔聲道,“不敢確定的將來,也好過終其一生的悔恨,一生後悔,將再也體會不到何為幸福……好孩子,你還太年輕,即便經曆過悲傷離別,見識無數,得失之心,卻仍舊太重,你要問一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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