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弗輕歎了一口氣,對著房外的無琴道,“去叫林大夫過來一趟,王爺的傷口又裂開了。”


    說罷,她輕輕壓著玉無玦在榻上躺下,道,“餘事不急,急也不在這一時半刻,我明白你想做什麽,傷口才剛剛包紮好,今夜先好好養傷,有什麽事情,明日起來再說。”


    她都這麽說了,玉無玦自然是聽阮弗的安排,當即便好好躺在床上,也當真不與阮弗解釋什麽,因為他知道,阮兒如此聰明,從得知他受傷的那一刻,必定就已經知道了他接下來想要做的事情。


    林大夫果然很快過來,見到玉無玦身上的傷口果然崩開了一點,又溢出了血絲,隻冷著臉重新給他換了藥,包紮好之後也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顯然是生氣了。


    重新換了藥,阮弗便勒令玉無玦在林大夫的藥盧休息,也不讓他回主院了,玉無玦自是沒有什麽意見,加上藥效作用,在榻上躺了一會兒之後,呼吸便漸漸平穩了。


    阮弗坐在床邊,看著玉無玦躺在榻上,臉色還有一些蒼白的樣子,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良久之後,才出了門。


    她隻吩咐了站在門邊的無琴好好守門之後,便朝玉無凡所在的地方而去了。


    可她卻不知,在她出了門之後,榻上的玉無玦,卻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玉無凡雖是受了一些傷,但並無大礙,見到阮弗過來,忙起身,“四嫂。”


    阮弗淡淡點頭,看了看他,“可還好?”


    玉無凡點點頭,“多謝四嫂關心,我並無大礙。”


    阮弗點了點頭,神色才有些鬆軟,道,“十二如何了?”


    提起玉無痕,玉無凡眸中的擔心便更多了,玉無痕至今都還沒有醒過來,他內傷外傷都受了,倒不是嚴重至生命垂危的地步,但是,內傷難治,也實在是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阮弗輕歎了一口氣,玉無凡卻道,“我剛剛聽聞,四嫂今日從宮中回府的時候也遇刺了?”


    阮弗點了點頭,“高車族的人,也並不是意外之事,在這永嘉城中想要刺殺我,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對方怕隻是想要給我一個提醒,或者警告。”


    “提醒?”玉無凡皺眉。


    阮弗搖了搖頭,“大事將起,如今,這場即將到來的變動,已經不是未知的角逐了。”


    玉無凡緊緊抿唇,阮弗這才道,“與我說說,今日遇刺的情況。”


    提及今日的事情,玉無凡尚有一些後怕,鬆了一口氣之後,才道,“今日我們從城外回來,在竹林中便遇到了那些人,來勢洶洶,出手如同殺人的木偶一般……”


    玉無凡回憶起今日的事情,雙眸微眯住。


    玉無玦這麽多年,也遇到了不少刺客,無一不是真正要讓他命喪當場的,因此,任何一次遇刺,於他而言,都可尋常對待了,但是,今日所遇見的刺客,如木偶一般的殺人機器,甚至殺不死的模樣,很快便讓他們明白了這些人究竟是些什麽人,與高車族打交道了許久,即便對方一直在暗處,也足夠了解蠱蟲這等東西,何況那些刺客,身上的內力、功法,顯然都是有些邪乎的,因此還有何不明白,是高車人在出手罷了。


    阮弗聽到此處,明白了一大半,玉無玦遇上的與她今日遇上的,應該都是同一類人。


    她道,“所以,你們便將計就計了?”


    玉無凡道,“四嫂都明白四哥的計劃?”


    阮弗輕嗯了一聲,“說是將計就計,或許也不算是,無玦大約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吧。”


    從知道她懷孕開始,玉無玦對高車族的耐性便越發便小了。


    玉無凡點頭道,“正是,如今雖然我們知道了對方會有所動作,但因為四哥在永嘉城中,許多事情都能運籌帷幄,對方即便是做好了七八分的準備,仍舊是忌憚四哥,因此,隻會拖後,甚至做更多的籌謀,包括今日的刺殺,能將四哥如何了最好,若是不能,對方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若是四哥今日當真出事了,機會難得,對方必定會選擇在這段時間動手,因此,四哥便索性讓對方認為,他今日受傷嚴重……”


    阮弗輕歎了一口氣,雖然她從來就不因為玉無玦武功高強而覺得他在麵對這等刺殺之事時每一次都能安然無恙,但是,這段時間是特殊時期,他不可能不設防,而今竟然還如此損兵折將,她心中一開始是擔憂不已的,但是,後來便也很快就想通了,他必定是借機將那些人都引出來。


    可饒是如此,聽了玉無凡的話,她手心仍舊是出了一把汗。


    見到阮弗沉默不語,玉無凡不禁有些擔心,擔心是否今日玉無玦的所作所為,讓她不滿。


    “四嫂,你……”


    阮弗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了,這兩日,無玦大約還是要養傷為重,許多事情可能都要麻煩你了。”


    玉無凡忙道不敢,阮弗點了點頭,眸中卻驟然升起一抹冷意,“今次之後,我必定要讓高車族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


    玉無凡微一驚駭,眸中也多了一些冷冽之意思。


    這一夜,宮門原本已經落鎖,然而,在巳時的時候,晉王府的人手持晉王妃的令牌,叩響了宮門,守著城門的人,隻見晉王府的人匆匆往太醫院而去,此事還驚擾了陛下,不多久之後,便見太醫院的一幫太醫匆匆出了宮門,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有些嚴肅,而更為重要的是,連元昌帝身邊的心腹太監安成也在深夜奉旨出宮,在太醫之後,往晉王府而去。


    這一場動靜,雖是有些大,但是,但守著宮門的人卻得安成公公的特別叮囑,萬不可冒出一句事關今夜動靜的話,而太醫的離去,雖是有聲勢,卻刻意做得很隱秘,加上這深夜的動靜,看起來也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然而,即便是如此,幾乎是在太醫離開皇宮的同意同一時間,永嘉城中,於暗處關注著某些動靜的人立刻便得到了消息,幾處暗影,紛紛往永嘉城中的多處而去。


    幾乎也是在太醫被送進晉王府的時候,隱藏在晉王府外圍的一些暗影,也在以一種隱秘的方式,傳達著某些消息。


    太醫進入晉王府,足足兩個時辰,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方才離開,但離開的,也隻是一半的人數而已,剩下的一半,卻是在天明的時候都未見出來,而晉王府主院的燈火,也亮了一夜,然而,卻極少有人知道,晉王府主院的主人,今夜並沒有出現在裏邊。


    更不會有人知道,今夜,玉無玦休息得極好。初時傷口愈合的關鍵時期過去,次日醒來的時候,他神色已經恢複了不少,阮弗怕碰到了玉無玦便在另一處歇下,然玉無玦剛剛醒來她便出現在了房門外。


    見到玉無玦醒過來,神色恢複了不少,她也鬆了一口氣,上前去,握住他的手,關切道,“如何了,可覺得哪裏不舒服?”


    玉無玦搖了搖頭,抬手撫了撫阮弗的發絲,道,“我無礙,讓你擔心了。”


    雖然玉無玦說自己無礙,但阮弗仍舊是不放心,看了他好久之後,又叫人去將林大夫叫過來。


    玉無玦也由著她去了,林大夫很快就過來,給玉無玦診了脈查看了傷口之後,才滿意地點頭,“雖是隻有一夜的時間,但今夜王爺並未出現發熱之症狀,可見傷口恢複當是沒有問題,然,接下來,仍需要好好休息,飲食清淡才好。”


    阮弗一一記下了,林大夫又給玉無玦原來的藥方添加了兩味藥之後,才著人去煎藥。


    阮弗這才鬆了一口氣,吩咐人打了水過來給玉無玦洗漱。


    玉無玦見她這般親力親為的樣子,雖說是極為難得,樂意享受,但到底是不舍,接過了她手上的巾帕擦了臉之後,又喝了一碗清粥,喝過了林大夫著人哪裏的湯藥之後,眼見阮弗神色滿意之後,方拉著她坐下。


    雖然阮弗不需要他的解釋,但他還是將自己的打算與阮弗說了一遍,與阮弗所知與猜想的並無太大的差別,雖然遇刺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將計就計卻已經是計劃之內的事情。


    故意受傷,製造假象,引敵出手,請君入甕。


    可高車族人何其狡猾,自然不會輕易相信,若是想要讓他們相信,還需做好萬全的準備。


    阮弗道,“你的計劃我都明白,不過做戲就要做全麵,我今早已經往藥王穀那邊傳信,晉王府裏裏外外的戒備也加固了幾層,隻是,接下來,你又當如何行事?”


    玉無玦微微一笑,“這段時間,十二大約要在王府中養傷一段時間了。”


    阮弗點頭,神色微微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道,“自然。”


    明明是在說接下來的打算,可怎麽就突然說到了玉無痕的事情?


    玉無玦伸手撫了撫阮弗的臉頰,道,“昨日遇刺的時候,原本對方是要向我出手的,但是十二替我擋住了,因此傷得比較重,林大夫說是內傷,大約需要調理一個月的時間,一月之內,隻怕十二一日十二個時辰,約摸有十個時辰都會在沉睡中治療……這段時間,要委屈阮兒日日對著一張十二的臉了。”


    聽到他這麽說,阮弗皺了皺眉,而後恍然大悟,“你……你是想要借用十二的身份。”


    玉無玦微微頷首,外邊,無琴已經拿著一個包袱進來,恭敬道,“王爺,東西拿到了,十二皇子那一份,濟王殿下與林大夫已經拿過去。”


    玉無玦微微頷首,“放著吧。”


    無琴麵無表情地放下東西,而後便退出了房外。


    阮弗幾乎立刻過去將包袱打開了,隻見裏邊放著一個錦盒,錦盒一打開,一張薄薄的人皮麵具,赫然出現在眼前。


    她回頭看了一眼玉無玦,便見玉無玦神色柔和,含笑看著他。


    經過一夜休息,雖然林大夫依舊仍舊叮囑玉無玦要好好休息,但是適當行走,且不動用武力導致傷口裂開,其實已沒有太多的問題,於是,小半個時辰之後,玉無玦所在的這個房間,便見一張頂著玉無痕的容貌的人靠坐在了榻上。


    阮弗仔仔細細瞧著蓋上了一張人皮麵具的玉無玦,也不得不承認,這張做成了玉無痕樣子的人皮麵具實在是十足十的像,若是忽略那雙看著自己的帶著柔和情意的雙眸,阮弗當真會以為這人便是玉無痕了。


    縱觀朝中的諸位皇子,倘若真的要論下來的話,玉無痕的身形與玉無玦是最為相似的,尤其是這兩年,玉無痕也在漸漸長身子,光是看背影,與玉無玦便有八九分相似之處,隻是,兩人,一個慣常都是嘻哈玩鬧的形象,一個卻是溫潤如玉的樣子,氣質上的差別,讓人難以覺察兩人之間的相似之處罷了,而玉無玦如今覆上了一層麵具,再加上稍微改變一番周身的氣質,儼然就是一個玉無痕。


    何況,人人都有慣常的思維,自是不會有人刻意去懷疑和觀察這個人不是玉無痕這個可能了。


    見阮弗這般直直地看著自己,頂著一張玉無痕的臉的玉無玦勾了勾唇,道,“阮兒若是一直這般盯著我的臉看,隻怕十二醒過來之後,我便讓他離開永嘉曆練幾年,經了風霜再回來了。”


    阮弗聞言一愣,有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我若是日日去十二那邊盯著他那張臉上的麵具看,你會樂意?”


    玉無玦聞言,果然沉了臉。


    阮弗見此輕笑出了聲音,玉無玦看著她眉目中的擔憂被笑意取代,眸中也多了一些無奈。


    他趕緊將阮弗拉過去,阮弗怕牽動了他的傷口,也不掙紮,趕忙走過去,但是,此時此刻的玉玉無玦頂著這麽一張臉,實在是有些讓她無所適從。


    玉無玦輕笑了一聲,自然也是不願意如此做,抬手將那人皮麵具撕了下來,這才繼續與阮弗敘話。


    午後,永嘉城中,無聲之處起了一些流言,卻無形之中於相互傳播。


    說是晉王殿下昨日遇刺,如今受傷嚴重,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甚至還傳出了,晉王妃因此而暈倒的傳聞。


    聽聞消息的朝中一些人臣子,紛紛上門想要拜訪,但晉王府卻閉門不見客,甚至,連院閣隻要臣子林墨和李秀上門拜訪,也不得其門而入,如此更加惹人懷疑了,關於晉王受傷嚴重危及生命的說法,也漸漸被定了下來。


    阮弗坐在往宮門而去的馬車之中,自是聽到了外邊小聲議論的聲音。


    “……晉王和晉王妃恩愛非常,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知王妃如何了?”


    “據說,據說昨夜城外的廝殺很是慘烈,今日外人進城的時候還說那竹林深處的土地被鮮血染了一大片……可見晉王殿下危矣……唉,可惜了晉王妃……”


    “小聲些,莫要亂說話……”


    “……”


    “晉王妃昨日好似也遇刺了,驚動了永嘉城的護衛……”


    “唉……今日永嘉城內也是戒備森嚴,以前從未聽聞晉王殿下出過事,難道當真是要變天了啊……”


    “……”


    馬車外邊,雜亂低語的聲音與街市的喧鬧,一道傳入了阮弗的耳中,她閉了閉眼,唇邊升起一抹薄涼的笑意,未發出一聲,馬車緩緩往宮門而去。


    隻是,在馬車走動的時候,微風掀開馬車車窗的簾子,映出一張蒼白無神的臉,被一些有心之人看在了眼中。


    於是,隻在阮弗從晉王府往宮門而去的這一段時間,關於晉王受傷的流言,又多了一個版本,從晉王妃為此暈倒,到黯然傷神、以淚洗麵再到阮弗進入宮門的時候,已經流傳成晉王受傷嚴重恐不治,晉王妃黯然傷神人憔悴及晉王殿下其實已經出事,晉王府押下消息不許外流。


    而同一時間,永嘉城的高處,有人目送這阮弗的馬車,一路往宮門而去,隻道她在宮門口下了車,身影消失在了宮門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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