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璟話音剛落,辰國的使臣便紛紛站起來,麵帶怒色地看著燕璟那邊,“北燕國君這般出言侮辱我辰國禦書房同知,這就是北燕國君的氣度麽?”


    辰國使者自然是義憤填膺,別國的使者也料不到燕璟會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這樣的話,皆是神色複雜的看著燕璟,北燕與辰國的明爭暗鬥早就被他們看在了眼中,出於國家的利益考慮,自然是希望看到這兩個中原大國互掐起來,這樣才能做好漁翁受利的事情。


    不過比起身後的使臣們的義憤填膺,阮弗看起來倒是一派淡然從容,不見臉紅生氣,慢悠悠喝著茶,隻玉無玦在燕璟說這話的時候,抬眼看了一眼燕璟,眸中劃過一抹冰冷之色。


    燕璟見到辰國這邊這般嚴陣以待的氛圍,微微眯了眯眼,麵色中也還有一絲懶散,“諸位急什麽,朕不過是開一個玩笑罷了,阮同知多年在外行走,總不會也開不起這樣的玩笑吧?”


    燕璟好整以暇地看著阮弗,看她不為所動的樣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麽久的日子以來,似乎,永遠也沒有人能找到阮弗情緒的變化點究竟在哪裏。


    “開玩笑?北燕國君隻怕不知,我朝阮同知即便在外行走,與各方人士皆有接洽,不過誰人不是禮遇有加,要麽便是心存敬畏,如國君這般難登大雅的玩笑,隻怕便是阮同知最不入流的對方都不會開,今次,在下隨同王爺與阮同知來參與這次諸國會盟,總算是長了一番見識了。”李秀當先道。


    燕璟聞言,臉色有一些不好看。


    燕玲瓏眼見,眼波一轉,笑道,“閣下好口才,不過這般將一時戲言升到國禮上,未免也有些小題大做,風聲鶴唳了吧。”


    “中原一向重視禮教,公主這番話,難道是北燕在中原北部呆得太久,與安夏接觸過多,百年之後,已將老祖宗的東西全部忘記了,學那蠻人茹毛飲血,襟向右開?”玉無凡冷聲諷刺一聲。


    自燕玲瓏一開始便針對青衣之後,玉無凡便不待見燕玲瓏,事實上,他也一直不待見燕璟和燕玲瓏。


    玉無凡這話一說出來,高台上的各國使者皆是神色微妙地看著燕璟,與安夏接觸過多,難道,燕璟與安夏那邊……


    便是皇甫彧也眯眼看向了燕璟。


    而北燕的使臣聞言,也全部站起來,雙方的人馬有一瞬間的僵持,在這高台之上,似乎也是一觸即發的趨勢。


    燕玲瓏聞言,冷聲道,“濟王是在借機羞辱北燕,還是意有所指,想要挑起諸國之間的不和?”


    玉無凡冷然一笑,“本王隻是在提醒一聲罷了,不然公主可試問,北燕國君的話是玩笑戲言還是借機羞辱,或可是一國之主當出口的,不過本王也算是明白了了為何北燕國君已經登基多年,卻還需要公主掌政。”


    這話不可謂不損,便是燕璟聽了,臉色也是黑沉,燕玲瓏更是臉色一變,自這一年以來,她與皇兄的關係表麵和睦如初,但是實際上便不是那麽愉快了,而皇兄暗中已經有打壓她的意思,如今玉無凡這話。


    燕玲瓏冷然一笑,“阮同知,貴國這般咄咄逼人,便是中原禮儀所學麽?”


    阮弗這時候才抬眼看向燕玲瓏,見她眼中已經升了薄怒,方才轉回頭笑道,“各位大人不必這般生氣,北燕無禮,但我們辰國的氣度還是要在的,不然豈非顯得相類了?”


    她身後的辰國使者一聽,好像才反應過來一般,“阮同知說得是,我等受教了。”


    阮弗這才滿意地轉回頭看向燕玲瓏,笑道,“公主莫氣,他們都是剛正耿直之人,也隻是關心阮弗罷了,北燕與公主若是不想引起諸國的不友好,有些玩笑,還是盡量少開的好,畢竟,北燕或許習慣了這等氛圍,但我們中原其餘國家,卻始終恪守禮儀的。”


    燕玲瓏聽此,眸中怒色更盛,但見阮弗盈笑的笑,最後隻是拂袖坐下,不再多言。


    高台上的諸國使者,見著北燕與辰國這番,皆是默默不言,各有各的心思,燕璟臉色一沉,高台上的氣氛,好像陷入了某種凝固的氛圍,隻是阮弗好似尤然不覺一般,經過剛剛的動靜,她懷中的胖胖已經驚醒了過來,這時候正趴在阮弗的肩膀上,懶洋洋地看著高台上的諸國使臣,那靈動的雙眸,看起來純然無害,卻又讓人覺得不可接近。


    阮弗唇邊翻著淡淡地笑意,轉頭看了一眼胖胖,眸色中卻是溫柔而覆滿了暖意的,哪裏有任何三言兩語便懟的燕玲瓏啞口無言的樣子。


    玉無玦視線瞥了一眼阮弗,眼角劃過一抹笑意,微微搖了搖頭。


    而眾人看著這怪異的一幕,神色溫柔卻絕對殺傷力十足的女子,還有一隻軟萌萌的靈狐,怎麽看怎麽都不能與他們眼中的孟長清結合在一起。


    皇甫彧眯眼看了看阮弗,她這般冷靜睿智,雲淡風輕,似乎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能摧毀她一般,他抿了抿唇,忽而笑道,“好了好了,說話之間哪能沒有一點言語摩擦,今日的重點是擂台上的比試。”


    皇甫彧一發話,眾人也紛紛舉杯示意,“南華皇說得是。”


    燕璟沒什麽表示,隻伸手拿起了手邊的酒杯,隻是酒杯剛剛拿到手中,不知為何,精致的杯子竟然猛地炸裂了,燕璟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待到發覺異樣的時候,酒杯已經碎在手中,而他躲避不及,不僅被濺了一身的酒水,便是手掌,也有血絲溢出來。


    眾人本來是舉起酒杯示意,化開這個時候的尷尬,但酒尚未入口便又發生了這驚奇而意外的一幕,視線紛紛看向燕璟。


    燕玲瓏驚呼一聲,“皇兄!”


    燕璟背後的使臣也紛紛站起來,“國君!”


    燕璟神色冷然,不顧手掌的傷痕,眸色陰沉地看著玉無玦,隻玉無玦神態悠然,手中拿著酒杯,優雅飲酒。


    眾人自是看見了燕璟的神色,當即也都看向玉無玦,但眾人眼中更多的是詫異,玉無玦能夠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地以內力逼裂了燕璟手中的酒杯,而他與燕璟之間的距離,少說也有兩丈之遠,這麽說,他的功力,到底達到了何種程度?


    玉無玦不為所動,視線淡淡轉向一直在看著自己的燕璟,還是那般溫潤俊雅,姿態悠然,矜貴無比,“國君的傷口,還是讓禦醫看看的好。”


    皇甫彧這時候也皺眉開口道,“帶國君往後殿換一身衣裳,著禦醫過來。”


    燕璟這才冷臉甩袖子離開。


    玉無玦恍若不覺,唇邊依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阮弗見此,隻唇角彎了彎,轉頭看了一眼玉無玦,恰逢玉無玦的視線也轉過來,隻唇角還有一些意猶未盡。


    真是小肚雞腸,阮弗在心中暗道。


    另一邊,吳國的使臣,忠王微微轉過頭看向大將遊廣,以眼神示意。


    遊廣卻皺眉搖了搖頭。


    忠王想問他是否能夠覺察到玉無玦何時動手的,可遊廣卻無所覺察,遊廣是吳國的大將,被稱為吳國第一的高手,其功力之深厚,自然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但是,如果連他都不能覺察玉無玦的功力的話,那隻能說明,玉無玦的功力比他高了絕非一個檔次而已,當即也不得不心驚了。


    至少他的武藝是經過高人指點的,更重要的是他出身民間,在成為吳國大將之前一門心思花在習武上,可玉無玦是皇孫貴胄,皇室之人,哪怕習武也隻是為了自保和強身健體,而玉無玦,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遊廣在心中默默想著,若是能與玉無玦較量一番,必定能對自己武學的修為大有裨益。


    燕璟暫時離開了,高台上的比試還在繼續,眾人的視線也漸漸被高台上的比試再次吸引了過去。


    另一邊,高台的後殿,許玥聽著嬤嬤匯報先前辰國與北燕針鋒相對的事情,不由得咬牙恨聲道,“阮弗!”


    嬤嬤心驚,“娘娘。”


    這一聲提醒,總算是拉回了許玥的神誌,離開了高台,遠離了阮弗,那一股因為孟阮回歸的錯覺而產生的壓抑也漸漸從她身上消失,許玥也漸漸恢複了平靜,聽到嬤嬤提醒的聲音,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她已經恢複了作為南華皇後的高貴與雍容。


    她抬眼看向嬤嬤,“嬤嬤可覺得她們兩人像?”


    嬤嬤自小跟在許玥的身邊照顧,許玥進宮之後,她便也成為了棲鳳宮權利最大的宮人,從小到大,許玥的一切她都是看在眼裏的,自然知道許玥此刻所言的她們指的是誰。


    嬤嬤顯然比許玥要冷靜許多,而她在許玥身邊,一直都是說得上話的,聞言也道,“老奴說一句得罪話,今日娘娘之所以這般心神不安,隻怕是心魔而起。”


    許玥皺眉,抿唇不語。


    嬤嬤看她沒有惱羞成怒,便道,“老奴不敢說對那位了解多少,也並不知道如今這辰國的禦書房同知究竟如何,隻是,那人已經在大火中死去,娘娘是知道的,即便那人還活著,僥幸逃脫了,此時此刻也早已過了雙十年華,可阮弗如今不過是十六七歲,這是明顯的。”


    許玥沉聲道,“本宮問的並不是這個。”


    嬤嬤垂頭道,“若是說行事作風,隻怕任何手掌政權的女子都會這般,若非如此,如何能夠以女子之軀在滿是男子的朝堂上立足,何況,娘娘對那位了解之深,豈會不明白那位驕傲到連陛下的話都不可不放在心上,性烈無比,那是午間的日頭,可這位阮同知,卻從容溫婉……”


    說到最後,嬤嬤搖了搖頭,“唯一相似的,大概便是這位阮同知與那人一樣,都這般腹有治國之才,手段了得,深謀遠慮。”


    許玥聞言,久久之後才歎了一口氣,“其實,本宮又何嚐看不出來,他們之間千差萬別,隻是……”


    許玥頓了頓,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便陰沉了幾分,“她今日竟然穿了那一身而來,即便她們之間千差萬別,本宮絕對不相信他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聯係!”


    嬤嬤聞言,詫異地看向許玥,許玥眸中陰沉,“本宮就是有感覺,孟阮,要回來了!”


    嬤嬤心中一驚,這時候,外邊又宮女來報,“娘娘,丞相與許大人求見。”


    許玥這才回過神來,“父親與兄長來了,快請進來吧。”


    許懷聞與許遠安一道進入許玥所在的後殿,“臣參見皇後娘娘。”


    許玥坐在位上,看到對自己行禮的父親和兄長,道,“爹爹與兄長不必這般行禮,如今,這後殿隻有我們罷了。”


    許懷聞站起來,皺眉道,“娘娘,禮不可廢。”


    許玥皺眉,“本宮好好見見自己的父親,難道還要父親三跪九拜不成?”


    許懷聞聞言,抿唇良久之後,才開口道,“玥兒,你如今情緒不佳。”


    許玥也知道是自己情緒不好,隻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本宮有些話要與父親說說。”


    “是,娘娘……”


    宮人退下之後,許懷聞與許遠安才在許玥的下首坐下,眉頭鎖起,看著許玥。


    許玥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父親,阮弗……”


    許懷聞沉聲道,“在宮裏呆了多年,如今不過是一個阮弗,你就沉不住氣了麽?”


    許玥有些委屈,“父親,你叫我如何沉得住氣,你也看出來了,阮弗與當年的孟阮是何曾相似,即便樣貌變了,人變了,一切都變了,可是,她的手腕,她處理政事的風格能力,與當初的孟阮是何曾相似,你叫女兒如何不煩躁。”


    “那也隻是相似,孟阮已經死了。”許懷聞冷聲道。


    “死了!”許玥冷聲哼道,“死了又如何,孟阮是死了,可是她卻成了陛下心中的一道影子,抹不去,誰也拿不走,陛下當年極受不了孟阮,可孟阮一死,便成為陛下心頭的朱砂,誰也抹不去,我跟在陛下的身邊,陛下何等心思我不明白?這幾年陛下沒有什麽表示,甚至一聽到孟阮便會發怒,可若是真的不在意,又怎麽會發怒?陛下這幾年一直對當年那座廢宮離得遠遠的,可是,阮弗一出現在南華,陛下便去了那座廢宮,去看了昭睿皇後!”


    許玥話一出,許懷聞大驚,“玥兒……”


    許玥心中隻剩下苦笑,“父親,若當年玥兒隻是對陛下癡心一片的小女兒,這些年進宮,又怎麽會不了解陛下的脾性,父親難道不覺得陛下對當年的事情越發寬容了麽,上一年胡老大人的事情父親可還記得,若非父親暗中讓人施壓,隻怕陛下隻是雷霆之怒而無風雨罷了。”


    許懷聞臉色微沉,抿唇不語。


    許玥歎了一口氣,語氣裏頗為惋惜,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這麽多年過去了,玥兒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禦醫一直說,是玥兒身子尚未調理好,可父親難道就沒有懷疑過麽?”


    許懷聞猛地抬頭看向許玥,心中閃過某個想法,他緊緊抓住椅子把手,眼中劃過碎裂,“陛下!”


    許玥苦笑一聲,“玥兒的身子,玥兒又怎麽會不了解,陛下,是怕再出現一個當年的孟家罷了。”


    許懷聞捏著椅子把手的指尖已經發白,唇角的肌肉也因為怒氣而在顫抖,眸中暗沉如弄暈滾滾一般。


    許遠安坐在他旁邊,注意到許懷聞的神色,不由得一驚,“大伯息怒!”


    許玥聞言也趕緊站起來,走過去,“父親!”


    許懷聞雖是怒,但是,卻也並沒有達到因此而失去理智地地步,隻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以緩過來之後,才嘲諷開口道,“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陛下,可真是對得起咱們許家啊!”


    許遠安也歎了一口氣,“陛下的態度,這兩年來越發明顯了,伯父心中想必已經有所警覺了,隻是陛下未曾有過什麽明顯的動作罷了。”


    許懷聞突然道,“辰國使者進宮的第一日,便是陛下的動作。”


    那時候許遠安還沒有回來,自不知究竟是怎麽回事,不過一回來就聽說了皇甫彧降職曹方的事情,他當時也以為隻是陛下給辰國的一個麵子,加上曹方的確有些囂張了,這時候再回想起來,方才覺得,隻怕其中聖意深沉啊。


    抿了抿唇,許遠安道,“本次陛下著令我去與韓國洽談聯盟的事情,韓國拒絕了,我回朝複命地時候,陛下的態度……”


    “陛下是在懷疑你?”許懷聞冷聲道。


    許遠安點了點頭。


    許懷聞冷哼一聲。


    許玥見許遠安已經恢複了過來,這才道,“父親,我知道阮弗並不是孟阮,但是,女兒的感覺告訴女兒,這兩人之間必定有關聯。”


    “玥兒,你!”許懷聞有些不滿,“即便他們之間有關聯,陛下也不可能對一個別國的朝臣如何,阮弗威脅不到你,既然陛下已經這般不仁不義了,我們許家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你便等著吧,你中宮之主的位子,永遠不會改變。”


    “父親,你怎可如此糊塗!”許玥急聲道。


    許懷聞聞言,臉色不好,但是礙於許玥是皇後,隻沉著臉。


    許玥卻不甘,道,“父親難道忘記了麽,當年孟家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阮弗不會威脅我的中宮之位,但是,她卻會威脅咱們許家在朝堂甚至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今陛下已經有意疏遠咱們許家了,倘若阮弗真的與孟阮有關,她回到南華,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麽,是當年孟家的案子,是許家揣摩聖意做下的讓陛下順水推舟的,父親可相信,以她絕對不輸於孟阮的能力,翻案這件事,絕對做得出來?屆時,倘若陛下真的有意,順手推舟,咱們許家便是替罪的羔羊!”


    許懷聞一聽,抬眼看向許玥,震驚於許玥的認知。


    許玥嘲諷一笑,“女兒不了解朝堂的事情,也不知道各國之間的彎彎繞繞,但是,女兒了解女人,更了解孟阮,不管阮弗與孟阮有沒有關係,女兒若是以看孟阮的眼光來看阮弗,許多事情,總不會錯,也能防患於未然。”


    許遠安在一旁聽著,早已驚出了一身汗,聲音有些幹澀地道,“大伯,皇後娘娘,才是深謀遠慮啊。”


    許懷聞沉默不語,許玥已經當機立斷,“父親,阮弗,隻怕是留不得了。”


    “娘娘,刺殺使臣可是重罪。”


    許玥冷哼一聲,“阮弗能有千百種死法,難道咱們殺了她還要大肆張揚不成?”


    “阮弗在辰國的地位非同小可,據說,辰國的皇帝待她如同親女兒一般,而她與晉王的關係,隻怕也不會那麽簡單,阮弗死在南華,必定會引起兩國紛爭。”


    “那便讓她不是死在南華人的手中,諸國會盟不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許遠安怔怔地看著許玥,一時不知,許玥何時也有了這樣的心計。


    隻有許懷聞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唇角泛起一抹冷意。


    ————


    今日比試,直到傍晚的時候方才結束,因為辰國與北燕之間的摩擦,怪異的氣氛一直延續到了結束。


    後麵許玥休息夠了也回來了,不過回來的時候,與先前倒是有了一些不一樣,甚至還能與阮弗對視,阮弗見次,微微揚了揚眉頭。


    看來深宮多年,許玥也不是當年的許玥了。


    隻是……她默默飲下一口茶水,遮住了唇邊的冷意。


    隻是比試的第一日,雖然並沒有特別大的看頭,但是,北燕卻憑借十八武士,已經有了嶄露頭角的意思。


    西胡的武士在南華出事了,獵場比試自然是落了下風,西胡的四王子在整個獵場比試中都是陰沉著臉,而其餘各國的使者,大概也都對自己的情況稍有了解,隻是,眉目卻也有些凝重。


    雖然如此,大家離開獵場的時候,還是彼此相互寒暄的,諸國會盟兩個月,這隻是是開始而已,不急,來日方長,還是慢慢來的好。


    阮弗跟隨辰國的使者離開離開獵場會驛館的時候,獵場外邊還圍了一眾人,嬉嬉鬧鬧的很是熱鬧。


    “這都天黑了,子昌還不回去?”


    “急什麽就是因為天黑了才不該回去?”應聲的男子聲音中帶著一絲慵懶與輕佻之意。


    聚在一邊的人聞言紛紛意有所指地笑起來,“哈哈,子昌真不愧是采環閣的常客啊。”


    “行了,雪瑤姑娘還在等著小爺呢,今兒可是雪瑤姑娘奏樂的時間,小爺可是等不及了。”


    “瞧瞧子昌這猴急的模樣,也不見得雪瑤姑娘理你幾分,你若是喜歡那雪瑤姑娘,花錢將人贖回來放你侯府一放,哪時候不能聽小區。”


    男子聞言,本已經跨上嗎,不由得打馬往前往著說話的人身上踢了一腳,“滾你,雪瑤姑娘是你能用錢買回去放在後園!”


    “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那人被踢了一腳也不生氣,依舊打哈哈道。


    已經上馬的徐子昌聞言,臉上依舊是充滿痞氣的笑意,睨了一眼馬下的人,不再多言,踏著馬離開了。


    原本聚在一起的諸多紈絝子弟也紛紛散開。


    阮弗的視線隻是淡淡在這一眾人身上掃了一遍,踏馬離去的男子一身矜貴的紫袍,正當風流時,身影已經消失在轉角。


    阮弗鑽進馬車,沒有再多言,辰國使臣的隊伍也慢慢離開了。


    燕璟看著辰國的使臣隊伍離開的方向,眸色深沉,辰國使臣的隊伍離開了獵場,一路往驛館而去,阮弗坐在馬車中,回想著今日獵場的比試,眸中有些沉思顏色。


    馬車慢慢開往鬧市區域,在某一處的時候,外邊的熱鬧已經慢慢傳入了馬車之中,使臣回驛館,街上的百姓紛紛散開一條路來,各種各樣的聲音也傳入了馬車之中,阮弗輕輕撩開車簾地一角,往窗戶外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粉牆紅壁的采環閣,脂粉色,幾靡靡,可總體的感覺卻未讓人感到庸俗,反倒是有股說不出來的協調與引誘之意,深秋天黑得早,這時候的采環閣已經亮起了燈火,裏邊隱隱約約已經傳來聲色犬馬之音。


    阮弗隻是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車簾,馬車依舊還在繼續往前走,仿佛眼前的熱鬧半分也融不進辰國使臣的眼中與耳中一般。


    深夜,整個驛館守衛森嚴,一片寂靜,四更天,正是人們熟睡的時候,隻是辰國的驛館中,兩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守衛森嚴的驛館。


    采環閣,三樓的一間廂房,布置雅致,今夜是雪瑤出來彈奏的日子,她彈奏完了之後,還與前來聽她彈奏的客人們聊了一些音律上的事情,往往直到後半夜方才結束。


    可她妝容精致,麵上完全看不出疲憊之意,這才剛剛走到自己的房門口,一旁帶她回來的兩個丫鬟剛要推開放麽,雪瑤眼神微動,她的貼身丫鬟已經開口道,“雪瑤姑娘今夜累了一夜,這裏有我照顧姑娘便好,你們去廚房將銀耳雪梨蓮子羹給姑娘溫上,姑娘說了一夜的話,等會要用過方能入睡。”


    丫鬟推門的手一頓,“是。”


    說罷了,便又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雪瑤這才親自推開門進入了房中,原本黑乎乎的房間,自她推開門的時候便亮堂了起來,隻見原本應該是冷清寂靜的房間,此刻已經坐了三個人。


    雪瑤見到來人,神色激動,神色動容,“小姐,主子……”


    阮弗微微一笑,“雪瑤,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雪瑤克製住自己上前的衝動,看到坐在阮弗身邊的人,微微退開了一步,“雪瑤見過晉王殿下。”


    玉無玦淡淡點了點頭,隻輕嗯了一聲。


    阮弗倒是覺得沒有什麽,青衣見此,道,“你先坐下吧。”


    雪瑤這才坐下,阮弗笑道,“幾年不見,雪瑤的功力倒是見長了。”至少她在房門外邊的時候,已經覺察到房間裏有人了。


    雪瑤聞言,不好意思地一笑,“這兩年雪瑤學了一些內功,並無所成。”


    “有些功夫傍身總是好的。”阮弗微微搖頭道。


    “雪瑤知道主子來過采環閣兩次,隻是卻始終不見小姐。”


    阮弗笑道,“這段時間有些忙,何況雖然在南華,但北燕那邊盯得緊一些。”所以,她即便是有事出門,也是需要好好斟酌一番的。


    而阮弗的出現,自然不是是意識心血來潮想來看看采環閣而已。


    雪瑤道,“不知小姐可需要雪瑤做什麽?”


    阮弗笑了笑,“雪瑤,聽說文昌侯家的小侯爺,是采環閣的常客。”


    阮弗不會無緣無故說起徐子昌,雪瑤聞言,抿唇道,“徐子昌在南華風流成性,流連煙花的名氣,隻怕是無人能出其右的。”


    “哦?”阮弗挑了挑眉,雪瑤知道,阮弗必定不是想要聽這些的,當即便道,“不過,在雪瑤看來,此人絕非是表麵上看起來那般醉心煙花,雪瑤在采環閣待久了,自然知道真正醉心煙花之地的人究竟是如何的,這位小侯爺,雖是采環閣的常客,甚至興起之時還在采環閣一宿便是三五日,隻是,誰也不知道,他在采環閣宿下的時候,是不會碰采環閣賣身的姑娘的,他喜歡聽雪瑤彈奏,雖然常常言語輕薄,舉止輕佻,不過雪瑤看得出來,徐子昌眼神清明,即便是與女子調戲的時候,也未曾迷失過。”


    阮弗並不意外聽到這麽一番話,青衣見此,卻抿了抿唇,“小姐可是有何懷疑。”


    阮弗勾唇道,“如今的華都,比我想象得都要複雜啊,青衣,你今日可看出了什麽?”


    “小姐說的是徐子昌?”青衣皺眉道。


    阮弗笑而不語,青衣回想了一番之後,方開口道,“徐子昌,也是一個隱藏頗深的人。”青衣還記得她當日回到南華第一次進入采環閣的時候在樓梯上看到的那個喝得醉醺醺的人,當時他借著醉意拉住自己,但是被她振開了,按理說那樣的力道,爛醉中的徐子昌應該是躲不開才是,但是那個時候,他隻是旋身順勢側在樓梯的欄杆上,初看不過是巧合,但是若是深思的話隻怕不是巧合,而是這人身手的靈活程度,顯然是不亞於她的。


    青衣臉色微沉,再想起今日高台上的眾人因燕璟一句話引去了注意力,看著辰國與北燕唇槍舌劍的時候,她的視線停留在獵場的擂台旁邊玩鬧的那一群紈絝。


    阮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徐子昌,文昌侯的兒子,沒想到,或許他們父子,才是華都隱藏最深的人物,今日的獵場比試,大概許多人都沒有注意,徐子昌雖是帶領著一幫紈絝在玩鬧,一會兒指點一個,一會兒道出那北燕武者的下一個動作,雖是不盡然,其中真真假假,看起來完全似隨性而為,單純破壞一般,但是,關鍵時候的某些指點,還是露出了破綻。”


    說完,她像是求證一般,看向玉無玦,玉無玦乃是練武之人,這當中的門道,恐怕是看得最明白的,今日她故意不表態,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北燕那邊吸引過去了,誰還會記得擂台邊緣的一幫紈絝,但是,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注意到這個人,因為,她心中還有一個讓她並不希望如此的猜疑。


    玉無玦見她看過來的視線,點了點頭,肯定了阮弗的說法。


    青衣皺眉道,“文昌侯,怎麽會……”


    阮弗歎了一口氣,“文昌侯雖是因為當年對昭烈帝有恩而被封侯,但是,自他一個文侯之家,出現在人前時便是一個不務正業的侯爺模樣,要麽在外遊山玩水,要麽在城外的別院裏侍弄花草,要麽就是在道觀裏與那些道士提煉丹藥,這麽一個人,即便有侯爺之稱,卻沒有半分實權,能引起什麽人的注意,文昌侯與孟家本來是親家,文昌侯的女兒嫁給了孟家的長子,就因為文昌侯與朝堂完全不沾邊,才沒有引起皇室對這門婚事的反對,當年孟氏出事的時候,文昌侯正帶著徐子昌在千裏之外的道觀采藥,因此才躲過了這場災禍,至於他回來之後,為何皇室沒有對他如何,隻怕也是因為文昌侯多年的行事作風早已無法在凝聚南華文人,讓皇甫彧覺得沒有威脅,覺得這等無關緊要的人活著與死了沒什麽區別罷了,何況皇甫彧何必再殺了沒用的人落一個趕盡殺絕的名聲?”


    青衣憤然,但還是不解,“小姐何時注意到了徐子昌?”


    阮弗眼神幽幽,“大智若愚,在別人看來,文昌侯的確是不務正業,但是,在我看來,這才是文昌侯的自保之策,文昌侯若是真的一事無成,又怎麽可能養得出一個孟家的長媳,文昌侯府已經習慣了低調與偽裝,但是無論如何低調與偽裝,都不可能掩掉骨子裏的東西,你可知,當年的文昌侯,是因何能對南華先帝有了救命之恩的?”


    那些都已經是太過久遠的曆史了,青衣自然不知道,但是,阮弗知道,準確的說,是孟家的人知道,“當年,昭烈帝金殿遇刺,文昌侯身無武藝,卻一身孤勇擋在了昭烈帝的前麵,以一個文人的文弱之軀,硬是逼退了刺客,而他身上受了三處大傷,卻始終堅忍如斯。這樣的人,你們說,可能會真的庸庸碌碌?”


    “自然不會,那是因為文昌侯到了徐子昌的父親這一代,雖不是侯門之家,但是也是文人世家,先帝已經有了忌憚之意,但是他竟然還封了徐家一個文昌侯,文昌文昌,聽起來是很好,但是,實際上究竟是怎麽回事,隻怕徐家早已有所覺察了。”


    “文昌侯自妻子生下下兒子而去世之後,便越發任性而再也不理世事,成為了如今那般模樣,但是未嚐不是想要借機讓徐家遠離朝堂,散盡所有文人對徐家的敬仰,從此,世上雖有文昌侯之名,卻再無文昌侯之實。”


    說了許久,阮弗最後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光陰易便,老將可老,但風骨卻是長存。”


    房間裏有一瞬間的安靜,青衣道,“那小姐,文昌侯那邊……”


    阮弗揉了揉眉心,“文昌侯的女兒是孟家的長媳,你以為這些年沒事,文昌侯便真的無事麽,到底要有多狠心,才能對女兒的死無動於衷,對故人的死淡漠寡然,我隻怕,文昌侯所圖非小啊。”


    “青衣派人密切關注文昌侯和徐子昌的動作。”


    阮弗點了點頭,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道,“看來,需要尋一個法子,讓趙瑾密切注意著兩日獵場的情況才好。”


    她們並沒有在采環閣呆得太久,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玉無玦便有帶著阮弗離開了。


    青衣已經去辦事了,阮弗與玉無玦走在夜色中,深秋的夜晚已經涼了許多,她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風,眼底也有了一些倦意。


    玉無玦看得一陣心疼,不由人說,將人攬起,抿唇便帶著阮弗在夜色中回到了驛館。


    隻見阮弗的窗戶在一張一合之間,她已經被玉無玦放在了地上。


    她本來還想要開口說什麽,玉無玦隻握住她的手,給她傳了一些內力,讓她身上漸漸變暖,阮弗無奈,也隻能任他而去了。


    阮弗不知還在想著什麽,眸中有些沉思,神色中還留一片恍惚,玉無玦見此,輕輕歎了一口氣,彎腰將阮弗抱起。


    阮弗這才輕呼一聲,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玉無玦放在了床上,“無玦,你……”


    玉無玦淡淡看了他一眼,“想了一晚上,忙了一整日,你倒是精力充沛。”


    阮弗聞言一噎,輕咳了一聲,“也還好啊。”


    玉無玦歎了一口氣,坐在阮弗的床邊,阮弗屈膝坐在床上,玉無玦伸手將她頭上的釵環去掉,阮弗一頭青絲瞬間便從她手中流瀉而出,玉無玦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唇角含笑。


    阮弗被他這般神色弄得有些疑惑,加上這夜深人靜的共處一室,不由得轉移注意力似的問道,“你笑什麽?”


    玉無玦的手流連的阮弗的發間,他似是以指為梳,順著阮弗的發絲輕輕梳理著,目光融了一室的溫暖,“這便是以前慣常的裝扮麽?”


    即便阮弗不說,玉無玦也猜到了,她平日裏並不是今日這身裝扮,而他也看到了皇甫彧和許玥的神色,又怎麽會不明白阮弗的用心,但就是因為明白,才覺得無可奈何。


    阮弗看他,“你不高興了?”她想,她這般以自己為誘,總是有些忽略了他的感受的。


    玉無玦歎了一口氣,放開纏在指尖的發絲,輕撫她的臉頰,“我如何都是可以的,隻要你心中並未因此而不痛快便好。”


    不痛快?她並不是不能麵對過往的人,隻是她忽然覺得心中一滯,她眼眸微垂,良久之後,再抬頭,本想張嘴說些什麽,不過還沒有開口,玉無玦已經握了握她的手,溫聲道,“睡吧,再過兩個時辰,還要去獵場。”


    說罷,他便伸手扶著阮弗躺了下來,阮弗想要開口的話,可所有放在心中的話突然便消失在了口中。


    玉無玦幫她掖好被角,卻見阮弗這般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瞧,他又繼續坐在阮弗的床邊,笑看他,“睡不著?”


    阮弗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才道,“以前我一直在告訴自己定要複仇,可我如今在阻擋自己。”


    阮弗已經懷疑文昌侯,玉無玦是知道的,今夜她說要密切注意文昌侯,尤其是密切注獵場的動向,更暗中給趙瑾傳遞消息,那便是她懷疑文昌侯有動作,但是卻是在阻攔文昌侯。


    她眼中沒有矛盾,似乎隻是在說一個關於自己的事實而已。


    玉無玦繾綣的目光倒映這阮弗的容顏,似是流了光,“阮兒,你若想殺人,我會是你手中的刀。”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這麽說了,阮弗聞言,忽然便不想再說那些根本就不必要的事情了,她隻是眨了眨眼。


    玉無玦見此,隻道,“睡吧。”


    說罷,他俯身,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無限憐惜,而後起身坐好,眸色溫柔。


    阮弗卻依舊盯著玉無玦看,顯然是不打算閉眼的意思。


    玉無玦從未見過她這般堅持的時候,忽然低低笑了一聲,輕聲道,“你若是不困,我做些為你助眠的事情?”


    阮弗聞言,定定看了玉無玦一瞬,忽然閉眼,翻身,留給某人一個棉被中的背影。


    玉無玦啞然失笑,隻搖了搖頭,看她堅決不轉身的背影,隻掖了掖因她翻身而帶動的被角,滅了燈火,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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