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學?誰啊。”


    孟辭笙道:“她叫許朝露, 你認識嗎?”


    孟微之當然不認識,但是林陌煙道:“我認識,原來的校廣播站站長, 許杏仁兒。”


    “是她啊……”孟微之恍然大悟, “我知道她,可以可以,讓她搬進來吧。”


    孟辭笙似乎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麽爽快, 非常欣然的掛了電話。


    而事實上, 孟微之應該是認識許朝露的,至少是知道有這個人的。就像是她可能想不起來許朝露這個名字,但是林陌煙一提及“許杏仁兒”這個綽號, 她就肯定知道那是誰了。


    因為十年之後,那個在微博上火遍大江南北, 一句話帶起千萬流量,根本不用買就能上熱搜的微博大v“吃杏仁不吐杏子皮”, 皮下就是許朝露的主創團隊在運營。


    剛開始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也隻是一個微博賬號,後來衍生到了微信公眾號,企鵝興趣部落, 各大視頻網站, 乃至是成立了自己的網頁和短視頻節目。在新網絡時代可謂是幹的風生水起的弄潮兒, 她的流量和活粉數量, 連當紅的明星都要羨慕, 可見其國民度。


    孟微之是前世自己的品牌成立發布會上見過她一麵, 後來學校邀請傑出校友回校參觀和參加活動,她也在其列。但是那個時候她已經和林陌煙關係鬧僵,沒有什麽心思回來,就稱自己工作忙碌,讓助理代為參加。而助理回來之後非常驚奇的說:“沒想到孟總和杏仁醬是高中校友?”


    孟微之這才知道,許杏仁是她高中校友。


    後來也私下裏打過幾次交道,她性格隨和,人又情商高,和她說話非常愉快。但是她和孟辭笙是好朋友這一點,孟微之是從來都不知道的。


    “許杏仁兒很容易相處,”林陌煙對她道,“你應該不會討厭她。”


    “我有那麽不近人情?”孟微之挑眉,問。


    林陌煙答:“還好,還好,了總嘛,高中念了兩年半也就認識了班上幾個人而已,好歹認識了幾個呢,對吧。”


    孟微之:“……”


    她從前脾氣執拗又高傲,和班上的同學說話不多,但記不住名字倒也是真。她就有這個毛病,總是記不住別人的名字,前世的時候藺歌的秘書叫堯舜禹,孟微之每次提起他的時候都隻能想到“三皇五帝”這個詞兒,卻總是想不起人家具體叫什麽。


    ==


    陳霞連帶著她的副校長姐夫一起涼了,據說昨天副校長夫人還來還來在學校給校長哭過一次,好幾個老師都拉不住,後來把人送走了,也就成了老師學生私底下的一次談資,很快就淹沒在時間的洪流和瑣碎的日子裏。


    陳霞被停職之後七班八班就沒有了英語老師,開學已經一個月之久,學校一時間掉不出一個空閑的英語老師來,再加上又是高三衝刺階段,更加不敢含糊。最後沒有辦法,這個職位就由王主任光榮的頂替了。


    學校教導主任王老師自從升官之後就幾乎沒有帶過課,現在不僅讓他代課,還給了他兩個高考衝刺班,王主任頓覺壓力山大,頭頂的頭發又掉了好幾根。而學生們表示,隻要不是陳霞,王主任也沒有關係,就是擔心上課的時候王主任那光亮的腦門會不會晃瞎了同學們的鈦合金近視眼。


    最後這個玩笑是朱舸領著孟微之他們班學生一起說的,結果不小心被王主任聽見了,他站在教室門口和朱舸爭辯說自己這是聰明絕地的象征,但是最後也沒有爭辯過朱舸,因為他和張老師一樣,教英語多年,連有的成語都記不清了,於是被教語文的朱舸完敗。


    氣的王主任差點吐血。


    由此,備戰高考無聊的同學們,又給王主任起了一個新的綽號,叫“王司徒”。


    靈感來自於《三國演義》第九十三回,薑伯約歸降孔明,武鄉侯罵死王朗。每次王主任要給他們加課,或者布置的作業超量時,大家就會悄悄嘀咕——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至於為什麽起的是新綽號,因為王司徒曾用名王禿子,學生們都不太敢明麵上叫,頭發是王主任的大忌,叫了怕把王主任氣的給自己記大過。


    ……


    新室友已經搬了進來。鄭綃自從方婷怡被通報開除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寢室,而陳霞被停職查辦的消息傳到班裏,所有人都在歡呼,隻有她一個人灰溜溜的埋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緊接著就傳來了她搬出寢室的消息。


    許朝露動作極快,隻用了一個晚上就收拾好了寢室裏的一切東西,等到晚自習下了,孟微之和林陌煙回去的時候,她正坐在桌子上和孟辭笙說話。


    是的,就是坐在桌子上。可是她實在太矮了,即使坐在桌子上,也沒有坐在椅子上的林陌煙高。許杏仁兒當場就自閉了,因為這個寢室裏,林陌煙身高一米七,孟微之接近一米七,孟辭笙雖然沒有這倆人高但是也是一□□的標準身高,就她一個一米五三,林陌煙嘲笑說扔在地上就滾到犄角旮旯裏找不到了。


    許杏仁兒拿出一個小本本,抄起桌上的半瓶廓落充當話筒遞到林陌煙嘴邊:“請問林同學,你小時候你媽給你喂的什麽,讓你擁有如此傲人的身高?”


    林陌煙瞅了她一眼,用陝西話說:“俺裏鄉裏娃,碎的時候莫有地吃,天天在山窪窪裏,豁西北風長大的。(我們農村孩子小時沒有吃的,天天去山溝裏喝西北風長大的)”


    孟微之和孟辭笙差點笑死,許朝露鼓起腮幫子,像個倉鼠似的,埋頭在小本本兒上寫來寫去,一邊念叨著:“記仇,記仇,記仇!”


    她還沒念叨完,林陌煙就一推眼鏡:“了總,回答一下我們黃土高原一到冬天就刮西北風的地理原因。”


    孟微之:“……”


    ……


    進入四月之後學習就變得更加緊張起來,連下課鈴響後的課間都變得比之前更加安靜,王司徒鼓勵大家下課之後多出去走走活動活動,可是同學們幾乎都一下課就攤平在桌子上,閉眼睛就著,進入深度睡眠之快速令人震驚。


    一直都精神還不錯的孟微之也開始缺覺,眼睛下出現了高三學生該有的象征——青黑的眼圈。許杏仁兒調侃說這是高三學生的榮譽,就像是軍人身上的傷疤一樣,他們應該為之感到驕傲,這句話說完她就打了個大嗬欠,然後麵無表情的往嘴裏塞了一把跳跳糖,把自己震動清醒了。


    班上的同學大多都有自己的醒瞌睡的辦法,比如許朝露,她隨身攜帶一個小盒子,裏頭裝滿了各種強力薄荷糖酸味糖跳跳糖,困的時候吃一顆,那絕對是爽的飛升。孟微之調侃說她應該去走私一車比比多味豆,許朝露聽後有氣無力道:“要是真能走私,我還要什麽比比多味豆?我要一個斯內普教授,給我熬一鍋醒腦湯劑,我就把頭埋在裏頭,真好。”


    醒腦湯劑是不可能有的,而孟微之的同桌的蘭蔚,就采取了和許朝露完全相反的物理醒瞌睡辦法——隻要察覺到自己有一點困的跡象,就讓孟微之掐自己一下。掐了多了他們倆就練成了一項絕技,蘭蔚一點頭孟微之就伸手,孟微之一伸手,蘭蔚就清醒了,簡直比條件反射還神奇。


    說起醒瞌睡就不得不提起起床,許朝露自動搬進新寢室之後覺得這個寢室裏都是人才,自己常常因為不夠變態而感覺到和室友們格格不入。林陌煙不必說,這種大佬哪怕是重點班的學生,也是人人仰望的。


    孟辭笙看起來柔柔弱弱文文靜靜,做起理綜卷子是她們一班一絕,連葉北都超越不了。而最讓許杏仁兒佩服還要是數孟微之,因為她早上不用鬧鍾就能起床???


    不用鬧鍾??


    就起床????


    這是什麽神仙操作,大家每天都累得像被閻王壓榨的小鬼,睡覺之後恨不得黏在床板上一輩子不起來,早上沒有十個八個鬧鍾絕對醒不來。可是孟微之,她不僅不用鬧鍾,她還能每天準時準點的起來!


    許朝露震驚了,世上竟然還有這等神人!


    而端著牙杯站在洗手池邊刷牙的孟微之一臉菜色,她心想,你知道什麽?


    勞資的鬧鍾比你們誰的都豐富多彩,什麽文言文朗讀、西方現代詩、什麽英語聽力、曆史大事年表,最主要的這些都已經不能滿足鐵老板了。它說宿主作為文科生,一定要充分了解時事政治,於是每天早上六點鍾準時播放《新聞三十分》,或者《朝聞天下》,有一回還因為整個華北地區冷鋒過境驟然降溫,它給孟微之播放了當天的《天氣預報》。


    當《漁舟唱晚》的音樂響起的時候,孟微之就想打死這個係統。


    她想,教育部每年強調什麽高考升學率?給學生每人配備一個鐵老板,不說清華北大,那考一個985或者211絕對不是問題,到時候大家都是高材生高學曆,一起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豈不是美滋滋。


    四月來臨也就因為春季運動會要到來了,高一高二的學生每天神采飛揚,高三學生每天生不如死。因為高三教學樓緊挨著操場,他們不僅要忍受著操場裏傳來歡呼呐喊的誘惑,還要忍受校園裏亂糟糟的環境,運動會這幾天學校都是開放的,學生可以自由出入,也就意味著外校學生可以進來,校領導愁的是這幾天的秩序,而高三學生愁的卻是沒有地方背書。


    這天下午自習課上,操場實在太吵,教室裏的學生都跑的差不多了,剛開始的時候12306給孟微之放了一遍《哲學與生活》的大概念,結果最後聲音越放越大,越放越大,震的孟微之腦子都要暈掉了,她隻好抱起書本叫上林陌煙下樓,想來想去覺得科技樓背後的小道應該會安靜一點,她決定去那裏背個曆史冷靜一下。


    林陌煙欣然同意。


    校園裏果然有很多外校學生,其中最多的應該是隔壁職中過來玩的,光是從頭發的顏色和眼鏡的含量上就明顯能看出來哪邊是職中的學生,哪邊是五十五中的學生。


    孟微之和林陌煙到了科技樓,拐過一個拐角就是背後那片空地,她剛要過去,卻聽見有幾個人的說話聲。


    “好像有人了,”她有點遺憾,“現在隻能去天台了,但是估計會冷。”


    林陌煙建議:“要不回去拿個外套?”


    孟微之還在思考這個時候回寢室宿管會不會讓她們倆進去,麵前忽然有人踉蹌著從樓體背後跌了出來,把她嚇了一跳。


    那人像是被誰推出來的,腳步跌跌撞撞,卻又立即扶著牆站穩,直起身來,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唇角。


    孟微之驚訝:“關愷?”


    從樓背後被人推出來的正是關愷,他校服依舊敞著懷,就是肩膀的位置上有一個白呲呲的腳印子,額發被風撩起,也能看到鬢角的青腫。孟微之這才意識到,他剛才抬手抹去的,是嘴角一點鮮血。


    關愷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朝她和林陌煙揚了揚下巴,動作敷衍而倨傲,語氣卻是溫和的,還帶著帶你兒化音:“一邊兒去。”


    孟微之和林陌煙同時反其道而行之,往前兩步朝著空地上望了一眼。


    場麵一度非常浩大。


    隻見這邊幾個一看就是殺馬特葬愛家族成員的男生女生,挾製著兩個五十五中校服的男生,那兩個男生大力掙紮之間,帶頭的綠毛抬手扇了其中一個男生一巴掌,語氣囂張狠辣:“你算什麽東西!”


    然後轉過頭來:“關愷,你不是很義氣嗎,現在就這麽看著你兄弟挨打?”


    孟微之認出來,剛才被扇巴掌的即使上次兩個紗布腦門其中的一個,叫什麽倒是忘了,但是他額頭上的紗布都還沒有拆。


    關愷拽了孟微之一把:“快走!”


    孟微之皺起眉:“這誰啊?”


    關愷低聲道:“方婷怡的對象。”


    孟微之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那段錄音交給學校之後方婷怡被勒令退學,錄音是匿名交上去的,學校當然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麽,方婷怡被調查出來之後也不可能供出自己的男朋友,就說是自己一時貪心,未成年人案件,又不是什麽大案子,警方也就不會再過深究。


    但是當時在場的人肯定能猜到,他們之中有人將現場的對話錄了音。職校男生和方婷怡作為“受害方”當然不可能,而關愷那個哥們因為有青龍幫的表哥而惹不起,所以綠毛隻能把氣撒在關愷身上。


    而這個時候,綠毛鬆開了紗布腦門,大搖大擺的走過來,毫不顧忌的目光在孟微之臉上和身上掃過去,輕挑的吹了一聲口哨,流裏流氣的對手身邊的一個黃毛道:“看來五十五中的美女就是比我們學校多啊?”


    黃毛“嘿嘿嘿”笑了兩下,目光曖昧。


    “快走!”關愷低聲道,伸手要拽林陌煙。


    綠毛嘲道:“喲,這是要英雄救美啊?”


    周遭其他幾個男生女生都笑了起來,男生粗嘎的嗓子和女生尖細的笑聲混在一起,像是鴨子混著貓頭鷹開演唱會,詭異而難聽。


    林陌煙按住關愷要拽她的手,道:“這地方沒有攝像頭?”


    孟微之鄙夷:“要是有他們怎麽敢來?”


    林陌煙點頭,語氣正直的對關愷道:“關愷是吧?接下來發生的事你什麽都沒有看見。”


    關愷一臉懵逼:“啊?”


    林陌煙把手裏的書遞給孟微之:“了總,你在此地抱著這個橘子樹不要動,我去給你搬個火車站回來。”


    孟微之把自己的書和林陌煙的書都遞給關愷:“開哥,你在此地看好我們的火車站不要動,我和你林哥去給你打一片江山回來。”


    關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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