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魯迪臉上一片怒容,但在那藍色眼眸底部卻猶如一潭死水一般平靜。


    在科魯迪動用超凡能力的瞬間,他能感覺到教學樓之中數位老資曆的教授向著這間教室投來了目光。


    他們是文學殿堂的成員,也是赫拉圖學院的基石,不論是明威士還是斯維奇都無法無視這些老教授的存在。


    老教授們與明威士共事多年,心中自然是更加傾向於支持明威士。


    所以科魯迪很清楚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必須有理有據,防止被這些老教授抓到把柄進而影響到斯維奇對於赫拉圖學院的掌控。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科魯迪在麵對薑旭時才會稱呼對方為未知途徑的超凡者,而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其目的就是為了將薑旭從學生這個身份剝離出來,變為別有居心的超凡者。


    萊茵作為巴魯王國的首都,各種因為家傳淵源而誕生的年輕超凡者並不算少,但這些超凡者即便上大學也很少會選擇三大勢力所建立的學院。


    作為由文學殿堂徹底掌控的大學,赫拉圖學院之中除了文學殿堂所挑選的一些預備成員之外,幾乎沒有其他超凡者。


    像薑旭這種不受管控的其他途徑超凡者,赫拉圖學院在平常情況下是保持默認的態度。


    可現在文道之氣環繞的薑旭與科魯迪對質,被科魯迪認作是非學者途徑的超凡者,從這一刻開始便與普通學生有了本質上的區別。


    在科魯迪看來,薑旭身為超凡者卻對沈渺如此維護,必定與沈渺有著密切的關係。


    而斯維奇與他都認為沈渺是明威士的心腹,那眼前的薑旭也有可能是明威士秘密培養的超凡者,隻不過礙於文學殿堂的規矩沒有傳授學者途徑,而是給予了薑旭另一條超凡途徑。


    這種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再加上薑旭所表現出的抗拒姿態以及對新任代理校長斯維奇的蔑視,更加鑒定了科魯迪心中的想法。


    他一口咬定薑旭是別有用心的外來超凡者,並且在挑釁赫拉圖學院背後的文學殿堂,其目的就是把這個屎盆子給薑旭扣上。


    這樣才能方便對薑旭與沈渺進行懲戒,以威懾其他歸屬於明威士的親信。


    困束這薑旭的黑暗囚籠之中,如觸手般的陰影開始緩緩向著薑旭攀爬而去,陰暗的空間之中那滑膩的蠕動聲帶起一絲絲詭異的恐懼之感。


    這是科魯迪晉升之後所編撰的作品《囚籠》。


    對於不同超凡者而言,晉升序列六作家所表現出來的特性也是不盡相同。


    就例如科魯迪的作品並非如明威士的劇本那般是敘事類的故事,而是一篇更加接近於心理學性子的專業書籍,探尋心靈的囚籠與未知的恐懼。


    這樣的好處是擬態化的心靈囚籠能夠在他的運用之下輕易困束住敵人,比明威士的劇本具有更強的攻伐能力。


    但壞處則是相比於敘事類的劇本,科魯迪的作品有著太明顯的傾向,除了攻伐之外沒有了作家序列其他神異的效果。


    不過無論如何,一位序列六作家的手段絕對不是區區一名連超凡都未曾晉升的普通人能夠對抗的。


    哪怕科魯迪隻是粗淺地構建心靈層麵的囚籠,而未進行現實世界的侵蝕。


    黑暗之中的觸手開始纏繞上薑旭的身軀,四周那濃鬱的文道之氣根本未能有絲毫庇護的效用,任由那黑暗侵蝕著他的身心。


    心靈仿佛被困在了一個黑暗狹小的房間之中,腦海中種種不願回憶的恐懼開始釋放。


    薑旭蜷縮在虯龍的角落,渾身顫抖地抵禦著那心靈的侵蝕,記憶之中那來自於那名序列七邪神教徒的黑暗再次從他腦海中顯現,靈魂之上開始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灰色。


    站在講台上的科魯迪漠然地看著僵立在原地的薑旭,神色毫無波瀾。


    他不會當著如此之多學生的麵直接殺死薑旭,但心靈的侵蝕可是在毫無痕跡的。


    黑暗之中的薑旭奮力掙紮者,心中默默誦念《道衍觀星求道經》,可惜絲毫沒有作用。


    科恩世界薄弱的道以及道衍的隕落,都無法支撐這一部道經發揮超凡的效用。


    薑旭並沒有就此絕望,他感受著周身環繞的文道之氣,心中暗自咬牙開始運轉食氣法試圖提前晉升序列九抵抗眼前的危機。


    盡管他知道,哪怕是匆匆晉升會導致根基不穩,並且未必能夠對抗眼前的黑暗囚籠,但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絲機會。


    食氣法運轉,文道之氣收攝,可薑旭卻未能感覺到絲毫晉升的契機。


    不論是食氣法還是文道之氣,在這黑暗囚籠之中都給他一種猶如空洞軀殼的感覺。


    “這是不是現實,是心靈世界!”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薑旭腦海中立刻回想起了今天早晨離開家時,他從鏡子之中所看到的畫麵,那是他趴在課桌之上宛若沉睡的姿態。


    他當時不明其意,隻是以為這是那麵鏡子讓他不要去睡覺。


    可現在看來,鏡子之中的畫麵已經預示了結果。


    一念至此,薑旭心中清楚單純的選擇與科魯迪進行心靈對抗是最為愚蠢的做法,他所需要做的是沉浸這心靈世界之中,投影出自己心靈世界之中的機緣才能獲得一絲機會。


    心靈囚籠之中過去了許久,在外界的課堂之上也隻不過是兩秒鍾的時間。


    薑旭的身軀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像是失去了支撐突然坐回了位置,上半身趴在了桌上仿佛陷入沉睡。


    科魯迪眼中露出些許笑意,還未等他開口說出什麽,黑暗囚籠之中卻突然出現了一個手持利劍的高挑美麗身影,手臂抬起一道淩厲劍光順著那難以捕捉的心靈間隙斬下。


    那仿佛醞釀著淡淡紫氣的一劍在一瞬間映照出一片白晝,囚籠之中的陰影與觸手寸寸斷裂。


    科魯迪的右手食指微微一顫,仿佛手指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刺中一般。


    但下一刻,科魯迪麵色一沉,整隻右手再次放在了黑色封麵的書籍之上。


    心靈囚籠之中一陣激蕩,那被映照出的一片白晝再次被那陰鬱恐怖的黑暗吞沒。


    濃鬱如海嘯般的黑暗瘋狂湧入這片狹窄的空間之中,猶如天災的景象讓薑旭心中絕望無比。


    縱使他投影出秦清瀾當時那斬破囚籠的驚豔一劍,也無法斬滅眼前的黑暗。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之前科魯迪隻是抱著戲謔的心態捉弄於他,眼前的一切才是科魯迪真正的實力。


    念頭仿佛被黑暗浪潮吞沒,在那無盡恐懼襲來的一瞬間,薑旭眼前仿佛回到了那一日教學樓之中被邪教徒追殺的恐懼。


    秦清瀾黑暗之中淩厲一件斬滅黑暗,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外界那驚鴻一瞥之下的恐怖...大日。


    虛幻的命運之線震顫。


    掌控著心靈囚籠的科魯迪隻感覺心頭一沉,下一刻恐怖無比的昏黃大日影像在命運的撥弄之下降臨在心靈囚籠之中將那一切碾碎,肆無忌憚的侵蝕這心靈世界之中的一切。


    科魯迪頓時陷入惶恐之中,精神化作利刃毫不猶豫地切斷了那部分連接著心靈囚籠的靈魂與記憶。


    縱使記憶被切斷,但科魯迪依舊能從背後浸濕的冷汗與靈魂分割的疼痛中感受到那無比驚險的一幕。


    心靈囚籠在此刻破碎,在擺脫危險之後,那瞬息之間的惶恐與不安點燃了科魯迪的怒火。


    心中再也沒有絲毫顧忌,四周陰影化作一名名猙獰的陰影士兵手持利刃朝著還未蘇醒的薑旭斬下,同時還伴隨著他臉上猙獰地厲嗬。


    “邪神教徒竟敢冒犯我文學殿堂威嚴?”


    科魯迪不知道薑旭是不是邪教徒,但是他在極端的怒火中依舊保留著一絲清醒的認知。


    那就是動手殺人之前,必須找到一個充足的借口,不管這個借口是否能夠讓人信服。


    至少在事後的收尾中,這樣一顆借口能夠讓他省下很多的麻煩。


    教學樓之中,數位序列七甚至序列六的教授看著那陰影士兵落下的屠刀紛紛皺起了眉頭,但是誰也沒有選擇出手。


    如果科魯迪的對象是沈渺這位被明威士新提拔上來的親信,或許會有人願意出手相助。


    但眼下的薑旭隻是一個其他超凡途徑的學生而已,並不值得為他得罪科魯迪以及背後的斯維奇。


    屠刀以淩厲之勢落下,仿佛一個生命會在這利刃之下就此凋零。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坐在薑旭身旁的黛維娜甚至都未曾反應過來。


    她隻能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屠刀落下,斬在了薑旭的頸脖上。


    可就在屠刀觸及薑旭肌膚的那一瞬間,原本陰影化作的利刃卻如煙塵一般飄散,猙獰可怖的陰影士兵也隨之一同消失。


    若非是屠刀落下的勁風在薑旭的頸脖上留下一道滲著鮮血的傷口之外,黛維娜甚至會以為這一切都是夢境。


    與此同時,略顯熟悉的淡漠聲音在教室中響起。


    “就是你在欺負我的學生?”


    所有人循聲望去,隻見到穿著黑色風衣戴著一枚單片金絲水晶眼鏡的沈渺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講台上,儒雅的麵容失去了往日的隨和,有的隻是一片淡漠。


    沈渺的右手輕輕按在科魯迪放置於書籍之上的手掌,眼神冷然地看著眼前的科魯迪。


    “你又是誰?”


    科魯迪瞪大了眼睛,麵容猙獰地厲聲道:


    “這裏是赫拉圖學院,是文學殿堂的領地。


    膽敢插手文學殿堂的事情,你是在挑釁文學殿堂的權威?”


    話音落下,科魯迪手掌之下再次有陰影湧動,《囚籠》的陰影開始侵蝕現實世界,在此地構建出一個心靈與現實的雙重囚籠。


    然而沈渺隻是輕輕搖了搖頭,被法力籠罩的右手掌心中殘缺的神通銘文一閃而逝,實木製成的講台在此刻轟然塌陷。


    強大的力量幾乎將科魯迪的《囚籠》與他的手掌硬生生按入了講台之中,巨力之下科魯迪手掌上的骨骼寸寸碎裂,碎骨與血肉混合在一起。


    甚至於《囚籠》這本書籍也出現了損毀的痕跡,科魯迪的半隻血肉模糊的手掌幾乎被鑲嵌在了這本書籍之中。


    周圍匯聚的陰影瞬間崩潰,劇烈的痛苦席卷了了科魯迪全身,讓他發出一陣淒厲的哀嚎,眼淚與鼻涕不受控製地往外流。


    這並非隻是單純地來自肉身上的疼痛,科魯迪再怎麽也是一位序列六的作家,不至於為了肉身上的疼痛顯露如此醜態。


    真正讓他感覺到難以忍受的源頭在於,沈渺幾乎是以極端暴力的方式摧毀了他的作品,他費勁千辛萬苦所構建的《囚籠》。


    這並非隻是單純的心靈囚籠那種淺薄的層次,而是直接從超凡本質上強行將《囚籠》摧毀,縱使修補也無法恢複到原來的層次。


    囚籠有了裂痕,便不再是關押犯人的囚籠了。


    這是科魯迪成就序列六的根基,甚至可以說是靈魂的一部分。


    本就受創的部分靈魂被硬生生碾碎,這種程度的疼痛如何能夠忍受?


    沈渺輕描淡寫的從懷中拿出了秦清瀾為他準備的白色手巾,動作輕柔地擦拭著右手之上沾染的鮮血與點點碎肉,臉上的神色平靜無比。


    目光落在剛剛蘇醒的薑旭身上,沈渺眼中閃過幾分讚許。


    早在馬車中意識到有人會針對自己之後,沈渺便動用命運大漩渦撥弄命運之線為自己的出手創造條件。


    薑旭雖然沒有成為超凡者,但觸碰到求道之路後薑旭便隱隱有了命運之線的雛形,所以也在沈渺的影響之中。


    拚盡全力突破了科魯迪的心靈囚籠背後,引得科魯迪打破規矩強行動手。


    這其中雖然有幾分沈渺命運暗示帶來的幫助,但薑旭自身的能力也不可否認。


    尤其是薑旭周身縈繞的文道之氣,更是讓沈渺察覺到了求道途徑新方向的可能性。


    教室之中開始出現一名名蒼老的身影,這是來自於這棟教學樓其他教室的教授與導師。


    他們在進入教室之後看到眼前的情景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開始用驚疑不定的目光上下打量正擦拭手掌的沈渺。


    “沈老師,你這種手段未免太過狠辣了。”


    “大家都是同事一場,沒必要走到這一步。”


    “明威士校長不在,這種事情大家都還是忍一忍為好。”


    ......


    各種飽含深意的話語在教室中響起,但哪怕是斯維奇一方的人也沒有誰膽敢直接訓斥沈渺。


    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科魯迪已經證明了沈渺的實力。


    沈渺眼神漠然地掃過這些各懷心思的教授導師,隨手將血跡斑斑的手巾扔在了科魯迪的臉上。


    目光看向教室之外,沈渺突然露出一抹笑容,用著充滿冷意的語調開口道:


    “斯維奇代校長,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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