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落後了三天,劉知易的船不敢耽誤,即刻啟程,追大部隊去了。


    下行一千餘裏,終於過了贏郡地界,江南岸進入楚郡境內。


    楚河河口的楚河城,比贏水城大了太多,商賈雲集,船帆輻輳,城裏高樓林立,一片繁盛。


    在楚河城沒敢停靠,直接進入楚河,張帆行駛三日,進入一座大湖。這是楚郡有名的南湖,天下四湖之一。


    楚郡最精華的部分,就在南湖周邊,沃野千裏。


    南湖將楚郡一分為二,南湖以南直到一千多裏外的五嶺山脈,叫做連山縣,南湖以北直到兩千裏外的夏江,叫做連水縣。


    南湖也將楚河一分為二,下遊到夏江一段,河道寬闊,水流平緩,可以張帆行船;上遊河道曲折,水流湍急,必須拉纖前進。


    所以一過南湖,行船速度大大減慢。還好隻有一艘船,花錢雇傭了一批纖夫,晝夜不息,輪換拉纖,兩日後終於追上了大部隊。


    此時船隊已經到了五嶺山麓,船隊排著隊進入一條支流,往山穀逆流而上。


    這條支流叫做甜水,河水清澈見底,兩岸有許多酒坊,楚郡的糧食碰上甜水河的好水,造就了楚郡名酒南湖燒。南湖燒並不產自南湖,但卻在南湖集散,因此得名。


    甜水河的水好,是因為水是從五嶺上流下的山泉。


    沿著河穀蜿蜒前行了一百餘裏,又開始等候,這時候等候進入的是有名的太平溝。


    太平溝分南北兩段,南溝往南流連通甜水河,北溝往北流流入苦水。太平溝中心,在分水嶺上有一座湖泊,叫做太平湖,太平湖是太平溝的水源,太平湖的水則來自山上十幾條溪流的匯入。


    太平溝跨越的分水嶺隻有十八裏,但太平溝卻長達一百裏,蜿蜒曲折,將落差盡可能控製的平緩,平緩才能行船。


    劉知易站在甲板上,看著河道沿著山麓爬行,一想到這條河要爬上遠山,不由驚歎。在這個時代,這應該算人類工程學的奇跡。上代嶺南王,花費了七年時間,征伐了十幾萬民夫,才修通了這條運河。


    山區湖泊水流有限,為了保證太平溝水位,太平溝很狹窄,隻能容許兩艘船並行。因此船一直貼著河岸,拉纖前行。


    一直拉了近十天,才走過了南溝的六十裏路程,通過放水口處形成的一片廣闊水麵,接著進入了北溝,開始順流而下。


    依然拉纖,但纖夫輕鬆起來,不需要拉著船前行,隻需要控製船的狀態,保持靠岸而行。


    南溝四十裏,隻走了三天,就進入了苦水,就算正式進入嶺南流域。


    苦水並不苦,但對無數遷居嶺南的人來說,這裏很苦,因為以前來嶺南的人,有影響力的基本上都是流放的官員,他們認為苦,這條河就隻能叫苦水河。


    進入苦水之後,就不在需要拉纖,水流而下十分快速,五百裏苦水一日渡進,船進入了一條大江中。


    值得一提的是,苦水正是嶺南東西兩郡的界河。連接苦水的太平溝,則不屬於嶺南管轄,太平溝兩側十裏範圍,都是嶺南王的封地。在太平湖畔,有一座太平鎮,鎮上祠堂供奉著曆代嶺南王的牌位,祠堂名字叫做嶺南王廟,算是嶺南王家族的宗廟。


    劉知易已經進入苦水,聽說嶺南王還在宗廟中舉行祭祀,他難得來一次嶺南,必須好好祭祀一下祖先。


    劉知易的戰船進入金川江後,江麵十分寬闊,雖然是往上遊逆流而上,但可以張滿風帆,船速反而比苦水上行船更快。日行千裏做不到,但日行五百裏還是可以的。所以逆流而上四千裏,大概隻需要十天。


    大船走了六天,所有人就下船了。停靠在一個大河灣處,所有人徒步而行,但船繼續上行,無數纖夫拉纖。過了河灣,河道收窄,水流變急,兩岸開始陡峭。


    一路行來,偶爾見到村落,很少見到城市。村落中,一般房屋數間,屋內外種著果樹,村落外,連片的稻田,稀稀拉拉看不到幾個種田的人。稻田中稻苗像野草一樣雜亂,野鴨在其中追逐,小魚兒不是露出水麵。棉田和桑林夾雜在稻田間。


    整個嶺南都是如此,草木繁盛,森林連綿,到處都是自然風光,偶爾見到的農田,基本上靠天吃飯,老百姓很少去打理。


    軍隊長蛇一般,蜿蜒在青山綠水之間,遠看應該別有風景,近看則看不成。人人丟盔棄甲,一副敗軍之像。


    太熱了!


    人人汗流浹背,毫無形象,女人身上的衣裳已經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她們也顧不得了。


    劉知易擔心大家會中暑。


    “要不要歇一會兒?”


    劉知易問道。


    憐月搖搖頭。


    “別歇了。到處都是暑氣,樹蔭下也沒有一絲涼氣兒。走起來還好點。”


    前方路過一個村子,村外道路旁擺了一排敞開的大水缸。


    一個騎兵逆行過來。


    “王爺有命。醫官再次修整。”


    這些大水缸是為軍隊準備的。


    兩千多醫務人員漸次離開官道,進入村莊旁邊。村裏耆老遠遠觀望。


    “李兄。過去問問情況。”


    李問寒已經斜躺在一條土梁子上,毫無形象的敞開胸懷,喘著氣。


    見到劉知易叫,極不情願的起身,兩人一起走向村中。


    幾個老人迎了上來。


    “小的見過官爺!”


    劉知易沒穿鐵甲,但還配著寶劍。


    老丈指揮一個童子,去打了幾瓢水。


    “老丈。這裏是什麽地方,離金川城還有多遠?”


    劉知易客氣的問著,一邊喝起涼水,沁人心脾,略微感覺到甜味。


    “這裏是荔灣村。離城不遠了,還得走兩天。”


    坐下跟老人聊了一會,得知他是村裏的裏正,村中的年輕人都被征發去拉船了。


    老人口音很重,交流困難,麵色擔憂。原來他以為南蠻又造反了。


    憐月也跟了過來,很快就開始找老人們打聽事情,麵帶希望,又很快失望。


    一路上都是如此,見到當地人,她就去打聽。詢問有沒有人知道,十幾年前流放來嶺南的中原官人。


    可惜沒人知道,當地人還疑惑,說金川之亂後,嶺南就在沒有流亡之人了。


    劉知易也很奇怪,前禮部尚書李昉是在桓帝時期流放的,金川之亂發生在武帝晚年,李昉因會試舞弊案抄家的時候,嶺南已經不是流放地,他應該被流放到北方。不知道為何,卻流放到了嶺南。


    “等到了金川城再問問吧。節度使衙門應該知道。”


    作為流放的官員,尤其是禮部尚書這樣的大員,地方官府其實很重視。當年蘇軾貶謫黃州,寫下“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詩句,當地人傳言蘇軾坐船跑了,嚇得知州以為走失了罪人,騎著馬就去蘇東坡家查看。


    李昉這樣的大員流放嶺南,節度使衙門一定會時時留心。


    憐月點點頭,她太著急了。


    天氣一直很熱,太陽下山後,大家才再次進發。依然很熱,每人身上都散發著汗味。


    天黑之後,山林慢慢蠕動起來,傳來了一股涼風。所有人忍不住發出吟歎。


    大軍連夜行軍,道旁每隔幾百米插著一隻火把,照不亮道路,但能指明方向。


    一直走到了半夜,竟然有些微寒。


    中途路過一個村子,又修整了一下,吃了一頓夜宵。繼續趕路,天亮前,進入一個山村,在村裏休息了兩個時辰,約莫到了八九點,再次出發。相比昨日,再也沒有熱氣,山風清涼。


    天黑前,終於來到一座城邊。


    金川城終於到了。


    城門邊,有嶺南王留下的軍吏,他們攔住每一隻進城的軍隊,派一個向導將大家引領到不同地方。有的甚至不許進城,而是繞城而過,在城外安營。


    劉知易一行人,被帶進城中,安置在城牆腳下的軍營中。


    所有人都顧不得吃飯,幾乎倒頭就睡。


    劉知易找到管營,一起登上了附近的城牆。


    站在城牆上,金川城內外一覽無餘。


    這座城修建在山頂,是一座山城。


    城牆之內並不甚大,可城外,沿著南北城牆,房屋鱗次櫛比,一層一層的房屋,如同階梯,緩緩下降,最後跟江水相連。


    看向北邊,城外四五裏地方,就是山下的碼頭,高差約莫一百來米。碼頭寬闊,江水平緩,這就是金川江。江水往上遊,通往曲折的河穀,兩岸是連綿不斷的青山。看向南邊,城外十裏處才見到河岸,碼頭較小,河麵狹長,山坡上放置著十餘個絞盤,胳膊粗的麻繩拖著江中的大船。這裏是小金川江,上遊同樣通向高俊的青山穀地。


    往西,山城背靠斷崖,斷崖高聳如雲,崖壁上刻著“金川嶺”三個大字。


    岩壁背後,是越來越高的陡峻山嶺,這山嶺的名字就叫做金川嶺,是五嶺山脈第一嶺。也是巴山和莽山的分界,往北的群山,就是巴山,大金川發源於巴山和金川嶺之間的峽穀;往南的群山,就是莽山,小金川發源於莽山和金川嶺之間的峽穀。


    兩條長河,一條往東,一條往南,金川山城剛好位於兩條河流最近處。這也是金川城為什麽如此險峻,卻能成為嶺南商貿中心的原因,這座城,將大小金川聯係在了一起。


    在城上觀看了一會兒,城頭來了一個士兵,嶺南王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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