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尤所為第一個起床,開始挨個叫其他人。


    劉知易起來洗完臉,熊紈和許多福還在睡著。等到別人要走了,許多福才倉促穿上衣服,伸手抹了一把臉,擦都來不及擦直奔屋外。熊紈更是直接跳下床,邊跑邊穿衣服。兩個人在外麵都凍得齜牙咧嘴,一個是臉疼,一個是渾身冷。


    進了教室,其他人還沒到,熊紈和許多福兩人第一時間竄到炭盆旁。拿出火折子,點燃一些茅草,接著添木炭。


    “幹草不夠!”


    許多福吹著氣,木炭還是沒點著。


    “我去吧!”


    劉知易很自學,作為小師弟,應該多幹活。至少在太學,不需要給老師倒尿盆。


    “一起吧。”


    尤所為跟著一起出來,他不來,劉知易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裏弄幹草。


    兩人踅摸到一個類似廂房的地方,這是懸壺院的官廚,昨天吃飯時候來過。官廚中無人,偷偷入官廚,在後廚抱了兩捆幹草。


    “快走。”


    尤所為催促道,被抓到要受罰的。按規矩,幹草應該自己找,有兩個辦法,自己去城外割,或者花錢買。


    大家看著都是熟手,有了幹草,很快就燒起了炭盆。


    馬上暖和起來,熊紈建議大家去官廚吃飯,卻沒人想去,一個個趴在桌上吃飯。


    劉知易暗中觀察尤所為,果然沒人響應的事兒,他會開口:“我跟你一起去吧。”


    劉知易這才跟著道:“那我也去吧。”


    剛來,不好表現的太過。


    官廚昨天來過,十分考究,飯桌都是一張張的條案,供一個人吃飯,沒有凳子,條案不高,後麵放著布墊,必須盤膝而坐。


    早餐放在一個個木桶、蒸屜上,想吃什麽過去拿就是,可是不能帶出去,隻能吃堂食。餐具自備,三人都懶得回去拿。抓起一些能手拿的糕點、包子之類。


    堂食管夠,但不能外帶,有齋仆們盯著。劉知易就看見了認識的張衡,覺得應該有例外。


    “三哥。幾個同學起不來,能不能幫個忙。”


    說著塞過去一錠銀子,五兩。


    張衡低頭眯了一眼,不留痕跡的藏進袖子。


    “少爺您等會。”


    左右看了看,走去蒸屜,跟管蒸屜的小吏說了幾句,回來帶了一個大黃紙包。


    “少爺您拿好。”


    “麻煩三哥了。”


    接過紙包,放在條案後,跟尤所為、熊紈兩人倉促吃完飯,帶著油紙包往爐亭走去。


    那群人還在睡,打開紙包,一個兩個的就都醒來了。他們不是不想吃,他們是不想跑。


    眾人吃完,把油紙包在炭盆裏燒掉,這時候才有其他同學三三兩兩而來。每人都有固定的座位,拿出自己的書本,開始念誦,默讀,不一而足。


    醫科的學業,主要靠自學。能考入醫科的,其實都是合格的醫生,診治尋常疾病沒有問題。雖在一班,可入學年限不同,入學時不同,因此不可能用統一的教材,也沒有統一的教材。都是各人想學什麽學什麽,想怎麽學怎麽學,老師也好,齋長也罷,都不會幹涉。


    如果隻是如此,那太學就沒有意義。所以太學真正的講學,是大師講學。每月初一、十五,會有大師在大殿講學,所有學生都會去聽。這些大師,有的是太學講師,有的是一代名醫,常見的是太醫院的名醫,經常來懸壺院講學,事實上,懸壺院的講師,大都身兼太醫之職,會定期去皇宮輪值。


    這些大師講的,基本不會是現有醫術上的學術,而是根據他們的經驗,進行拓展。或者是某種新的疾病治療方法,或者是某種新的醫療工具用法。所以這些講師,實際上講的是學科前沿問題,這才是太學的意義,傳授學問為輔,開拓學問為主。


    劉知易對比認為,太學至少相當於研究生院,甚至博士生院。


    不久,所有人都到了,這時候太陽才剛剛升起,還是清晨,齋長張景最後進來。


    他一進來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讀起自己帶來的書。


    齋長的作用不僅僅是帶同學自習。有不懂的問題,也可以向齋長請教,遇到爭議較大的學術問題,齋長還會帶領大家討論。齋長不僅僅是班長角色,還帶有輔導員、助教之類的特點。


    隻是一早上也沒人去向齋長請教,主要是所有人基礎都很好,有些放在外麵,都可以稱作名醫。甚至許多人還未必覺得齋長水平高,不屑於請教。


    劉知易今天帶來了一本《百世方》,最常見,也最常用的醫書,流傳了不知道多少代,每代都會增刪,這種久經考驗的醫書,其實最靠譜。


    同舍的其他同學所帶醫書,各不相同,但都沒帶《百世方》這種基礎醫書,劉知易掃了一眼,尤所為帶的醫書叫做《雜症集》、許多福帶的《骨方錄》,都不是常見的醫書,外界也買不到,是他們從太學書庫裏手抄的。


    太學搜集天下醫典,這算是太學中另一個重要之處,為學子提供了外麵無法提供的資源。劉知易還沒進過書庫,但他知道,書庫裏收藏的醫書,肯定比遊方幾十年的方先生知道的更多。哪怕是那些醫道世家,也拚不過太學的底蘊。


    又看了眼李園和熊紈的,發現連熊紈這個吃貨看的都是疑難雜症類的醫書。劉知易感慨,果然技術類的學科,都喜歡炫技。


    “你一會跟張景說一聲,下午我帶你去書庫抄書。”


    熱心的尤所為看到劉知易帶的《百世方》,明白應該是還沒來得及從書庫裏找到自己喜歡的醫書,馬上善解人意的說道。


    劉知易問道:“說一聲就可以不上課了?”


    這倒是個逃學的好辦法。


    尤所為道:“得有正事。”


    好吧,逃課去開黑是不行噠。


    趁著齋長宣布休課,讓大家去吃飯的時候,劉知易湊上去,跟他講要去書庫抄書,想請尤所為帶著一起去。


    張景嗯了一聲,看都沒看劉知易一眼。


    劉知易腹誹,一個腎虛的高冷什麽?


    下午尤所為帶著劉知易,穿過外舍、內舍,最後來到殿前廣場,懸壺殿前有一處平坦空地,據說有的名醫講經的時候,大殿裏甚至坐不下,一些學生會坐在外麵的空地上聽講。


    劉知易看著大殿,沒有誇張的飛簷,連上麵的瓦都是普通瓦。仿佛一個放大的農家房舍,但卻給人一種十分宏大又中正平和的感覺。


    劉知易沒敢用醫家的“望”氣術來觀察大殿的氣象,尤所為對著大殿拜了三拜,劉知易也跟著拜了三拜,然後走過正殿,來到左邊的偏殿,這裏就是書庫。匾額上寫著“守藏”二字,這是懸壺院的守藏室,其實就是圖書館,俗稱書庫。隻有書,連藥材都沒有,藥材在右邊的偏殿,叫百草房。


    守藏室三間正門大開,偶有學生進出。


    門後是一排屏風,畫著一個老者采藥的圖。


    繞過屏風,簡單粗暴,密密麻麻的書籍擺在架子上。


    尤所為頗有些善解人意的解釋:“我們懸壺院雖然是太學中最小的學院,我們的藏書卻是太學裏最多的,這裏的藏書足有五萬冊。每年還會多個幾百冊不等。”


    尤所為會錯意了,劉知易並沒有被震撼到,他隻是找到了熟悉的感覺,一時間有些共情。五萬冊藏書的圖書館而已,一些大學圖書館藏書也比這個數量多。


    尤所為繼續解釋:“劉兄。你對哪類醫書有興趣,可以去這邊請教一下守藏吏,方便找尋。”


    “不用了。我隨便看看。”


    劉知易頭都沒回,徑直走向藏書。


    一片書的海洋,前後左右都是醫書。


    這時候劉知易才有些震撼,五萬冊醫書啊?這可不是公共圖書館,果然還是小看太學了。


    《本草經》、《本草錄》《戎本草》……


    光是記載草藥的書籍就擺滿了一個書架。


    《針灸經》、《針灸金經》、《針學》……


    針灸這種偏門的醫書也占了一個書架。


    接著劉知易看見有各種方論,各種藥集,曆代名醫筆記,一個時辰後,他認輸了。


    “尤兄。你剛才說的那個守藏吏前輩在哪裏?”


    尤所為嗬了一聲,努努嘴。


    屏風之後,有一張書桌,擺滿了書,後麵坐著一個老者,還戴著一副眼鏡。


    這世界上有眼鏡,這世界上也是有玻璃的,但玻璃隻能用來裝飾,因為玻璃都不透明。眼鏡是稀罕物,都是用十分昂貴的純淨水晶打磨的。也因此有老花鏡,近視鏡,卻還沒人做出用於醫學的顯微鏡,用於軍事的望遠鏡。因為不需要,醫道高手可以見微知著,看著一缽水,就能看到四萬八千蟲;武道高手,也能一目千裏,不需要望遠鏡。


    “學生劉知易,拜見守藏吏!”


    尤所為在一旁站著,看到劉知易恭敬的鞠躬,有些好奇。


    真是年輕人啊,眼前這位可是圖書館館長,絕對不可能是普通人。


    果然不是普通人,劉知易問出問題後,隨口就告訴了一個地方:“去庚戌位。”


    書庫按照天幹地支分類書籍,不請教守藏吏,劉知易找到死估計也找不到。不過能一口給出位置,難不成守藏吏把所有書都看過?


    劉知易心中暗暗震驚,心道果然圖書館長都惹不起,道了聲謝,忙跑去庚戌位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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