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和這沈髻隻有一麵之緣,但是對於她的印象,我卻深深的刻印在腦子裏。


    單眼皮,白皮膚,古典美人的瓜子臉,靜謐感很強。


    當初我們被陰先生派人送下山,扣押在髻娘祠堂裏,也就是這沈髻來放我們離開。


    她歸還給我金算盤的時候,和我說過,髻娘山上出了變故,陰先生下不了山,不過等他下山之後,會來見我。


    “我是。”我聲音都不受控製的變得凝重起來,緊跟著就問到:“你師父,要來見我了麽?”


    “我們在你家。”沈髻語氣很平靜。


    我心頭一窒,被人貿然闖入家中,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應該氣惱,可這柔和悅耳的聲音卻讓人惱不起來。


    而且陰先生竟然已經到了……甚至還到了小柳村我家裏。


    之前我不回去,也有王家傻子和老鰥夫的關係,現在卻沒那麽多避諱了。


    隻是這陰先生來的不是時候,我要去找楊下元,救我奶奶。


    他這個時候來,不就是給我出岔子嗎?


    可我卻不能不去見他。


    髻娘山上,他本來要殺我們,也是因為張九卦的金算盤,他不但不殺我,甚至還給了我那部《葬影之法》!


    這《葬影之法》不知道是舉國上下多少風水師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圖謀。


    同樣,我也想知道髻娘山上最後發生了什麽。


    馬寶義有沒有死,張爾結果怎樣,髻娘最後……羽化成功了嗎?


    一瞬間,我思緒就想到了這大量的事情。


    沈髻柔和悅耳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希望你快一些回家,我們已經等了兩日了。”


    我回過神來,也回答了一句,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不過我在壩州懸河,趕路就要兩天以上,還有一些瑣事要處理,之後才能回來。


    沈髻嗯了一聲,電話掛斷。


    我放下手,緊握著手機,長籲了一口氣。


    “陰先生來了。”


    我話音剛落,劉文三就微眯著眼睛說了句:“來的真不是時候,他們在你家了?想做什麽?”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陳瞎子恰逢其時的說了句:“張九卦。”


    這句話落罷之後,車內就安靜下來。


    劉文三沒有去髻娘山,隻是從我和陳瞎子口中多少了解到一些情況。


    陳瞎子說的也沒錯,歸根結底,陰先生來找我還是跟金算盤和張九卦有關。


    我之前猜測,他讓我學葬影之法有所圖謀,現在不由得多想了幾分。


    難道說,張九卦也給他算過卦?


    時間一晃而過便是兩天,我們趕到了常平市的陽江流域江畔。


    在這一段陽江的小碼頭前,見到了何先水。


    這段時間過去,何先水的精神狀態明顯很差,像是長期熬夜沒有睡眠似的,眼袋耷拉的很長。


    黑眼圈都有幾分發青,眉心也鬱結著繚繞不散的黑氣。


    他身邊停了一輛小型廂式貨車,還有幾個站大腳的苦力,肩頭上搭著擦汗的毛巾,正在侃大山。


    很明顯劉文三提前聯係了他,他已經做好了拉棺材的準備。


    見麵打了招呼,何先水看到皮卡車後頭的一對子母棺,頓時紅了眼睛,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


    招呼了那幾個苦力去抬棺材到貨車上頭。


    何先水砰的一下,就跪在我麵前。


    我趕緊去攙扶他,說這跪我做什麽?


    他緊緊抓著我的小臂,怎麽也不起來,聲淚俱下的哽咽道:“羅先生,你別拉我,讓我跪。”


    “我感激你啊,讓我哥能報仇,還能送回來嫂子和小雲。”


    “要不是你,我哥現在還死不瞑目,我嫂子和小雲也要做孤魂野鬼,我這輩子也要懊悔,惶惶不能終日。”


    “這恩情,讓我拿命來填都夠了!”


    說著,何先水又鬆開了我的小臂,砰砰的給我磕頭。


    我還想攔著,陳瞎子卻搖了搖頭,他聲音不大,說了句讓我接受。


    陰陽先生辦事,若不收錢,就要收其他的謝禮,何先水這磕頭也是謝禮的一種。


    否則的話我是沒什麽事兒,做了好事積了陰德。何先水的命數卻承受不了這種大幸上門,怕是會遭橫禍。


    於此,我也沒有再阻攔。


    同時我更覺得可惜,神婆也有神婆的路數,陳瞎子對這些命數了解得很透徹,若非這雙眼睛拖累他,他指不定會有多高的造詣,超越何老太肯定不在話下。


    對於這命數二字,我微微也有幾分看法了,打算去找楊下元之前,還要多請教陳瞎子一些東西。


    最後何先水磕完頭,道完謝,苦力也將棺材抬上了那廂式貨車。


    我讓這開車的苟家人先回去,不用再送我們。


    他也沒多客套,驅車離開。


    之後去安葬孟欣書,花費了一天的時間。


    我在何先水他們家附近的山林,找到了一處支龍山,穴眼所在之地已經足夠鎮孟欣書。


    再加上她已經被柳昱咒鎮過,入土之後就不會再出問題。


    花費時間較多的,還是遷何酉民的墳,讓兩人同穴而眠。


    最後陳瞎子教我在墳包前給他們夫婦立了一個碑,除卻寫上何酉民和孟欣書的姓名之外,還畫了一道符。


    這符當頭也是一個雙頭屍字,左邊一捺拉長,右邊加了一撇。


    其中卻隻有“赦”“界”兩字,將整個符內填滿。


    陳瞎子告訴我,這叫做鎮物符。


    他知道的符,沒有柳昱咒那麽厲害,卻也有一些作用。


    這也讓我聯想到爺爺的鎮煞符,還有宅經之中的一些符文,例如上次我認出來的六丁守墓纂文。


    風水師的符,大部分和鎮風水有關。


    而神婆和那些道士,精通的則是鎮屍,鎮鬼,鎮棺的符咒。


    至於爺爺會鎮煞符,可能也和他接陰有關係。


    孟欣書落葬之後,便是何小雲的供奉問題。


    普通的陰胎落地,頂多是不能用黃術送陰,供奉一年還是能送。


    穿著黃皮襖落地就會破禁忌,黃仙陰胎一起化煞,成為家仙護體的鬼嬰。


    送不走她的最重要原因,也就是因為這個。


    都化煞成鬼嬰了,還有黃仙的邪祟在內,她還怎麽接受供奉,怎麽去投胎?


    不過孟欣書在交出來何小雲的時候,卻讓她重新合眼,離開壩州這兩天,也沒出任何意外。


    我叮囑了何先水,先供奉一年,試試看她會不會投胎。


    何小雲也是個聰明孩子,她應該不會違背母親的心願,如果有什麽意外,再聯係我,我會隨時來幫忙。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和劉文三商議著叫車回內陽市。


    何先水的家外,卻來了一輛車。


    車上下來的人,竟是許德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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