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腹心思, 因而嘴上隻道:“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見他說的冷淡,宋簡不禁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隻覺得十六年的時光, 果然沒有那麽容易輕易跨越:“可是對我來說, 那就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


    聞人洛看著她, 眼眸黑沉沉的。宋簡不禁想到, 少年時, 他的情緒還很容易能被感知到, 但如今, 已經內斂到了叫人幾乎琢磨不透的地步。


    不知道……阿靖如今又變成什麽樣子了?


    縱然小時候再怎麽親近,可過了這麽久, 大約也會陌生起來吧……


    這時,宋簡忽然聽見聞人洛說了一句什麽, 但她沒能及時回過神來, 一時沒有聽清道:“什麽?”


    “我說, ”聞人洛頓了頓,“你昏迷了十六年。”


    宋簡凝視著他的麵容,輕輕歎了口氣:“……這麽久了啊。”


    她開了個玩笑道:“阿洛,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我變成屍體呀?我醒過來,你會覺得很失望嗎?”


    聞人洛卻道:“我一直都在想辦法讓你醒過來。”


    他麵無表情的盯著一個人的時候, 總是讓人覺得分外專注,分外認真, 分外的——重視。


    “可我診不出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扭頭看了一眼窗外, 像是在努力平複心情,過了一會兒,才又轉過頭來, 咬牙道:“我什麽都診不出來。”


    他的手,在白色的寬大衣袖內不甘心的緊握成了拳頭。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昏迷,為什麽不能醒來,又為什麽現在蘇醒了——我也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又跟十六年前一樣,突然再次昏迷過去。”


    宋簡看著他,眼裏卻還是那個十四歲少年稚嫩倔強的臉,她不由得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阿洛已經做得很好啦。”


    “我什麽都沒做。”但她溫柔的開解,並沒有讓聞人洛感覺好受多少,他低聲道:“我就隻是這麽守著你而已。”


    “就算隻是這麽守著,能守十六年,也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啦。”她微微晃了晃他的手,真心實意道:“能一醒來就看見阿洛,我真的很高興。沒有被你們拋下……這十六年,我一定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真是對不起。”


    聞人洛卻道:“你不是說過嗎?”


    “嗯?”


    “生病是無法選擇的。病人自己才是最痛苦的。你才是最難過的那個人,就沒有必要說對不起了。”


    宋簡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這句話。對她來說,這句話不過才剛剛說出口,但對他來說,卻已經過了十六年啊。


    她心情略微複雜,又有些感動,“……阿洛好溫柔啊。”


    “我?”聞人洛卻愣了愣,“溫柔?”


    “對啊。”看他那驚訝的反應,宋簡不禁笑道:“難道從沒有人這麽說過嗎?”


    “……沒有。”聞人洛道:“他們都說阿靖很溫柔。他們都希望阿靖給他們治病。”


    “阿靖……”宋簡忍不住道:“現在,怎麽樣了?”


    聞人洛遲疑了一下,沒說話。


    宋簡瞪大了眼睛道:“難道,阿靖出了什麽事嗎?”


    “……沒有。”


    “那?”


    “我不能說。”聞人洛道:“認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去接觸他。我的觀點也不過隻是我片麵的判斷,在你還沒見到他之前,我不能影響你。”


    “哇。”他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直到這一刻,宋簡才突然切實的感覺到——當年那個十四歲,會和阿靖鬧脾氣的少年,真的已經長大了。“阿洛變得……好成熟了啊。變成一個可靠的男人了。”


    “你倒是還是和以前一樣。”聞人洛歪了歪頭,神色柔緩了些許。


    “嗯?”


    “一副病的不輕的樣子。”


    “……啊?”


    “別人都說我古怪孤僻,不近人情,就隻有你,以前誇我善良高尚,現在一醒來,又一直說我溫柔可靠。”他的目光落在宋簡銀白的長發上,眸光微微一沉。他伸出手去,握住一縷發絲,下意識的就開始思考她頭發變白的可能原因,和改善的辦法。


    他低聲道:“你總是跟其他人不一樣。”


    “我隻是運氣好一些而已。”


    聞言,聞人洛抬起眼來,疑惑道:“運氣好?”


    年少時被盛名所累,擄進魔教,後來又墜落懸崖,昏迷不醒十六年,這也能叫運氣好?


    卻見宋簡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經曆有多麽曲折般的笑道:“是啊,我的運氣很好,能夠了解到阿洛真實的樣子。那些說你不好的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們都不知道你有多好,好可憐啊。”


    聞人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臉頰莫名的燙了起來。


    他有些倉促的放開了她的長發,不知道這莫名又奇怪的感情從何而來,因而有些不知所措的自己給自己把住了脈。


    宋簡驚訝道:“怎麽了?阿洛?你不舒服嗎?”


    “可能,”聞人洛認真道,“你身上的怪病,會傳染。”


    宋簡:“……我覺得不會。”


    見聞人洛越是給自己把脈,就越是眉頭緊蹙,宋簡歪了歪頭,好奇的問道:“你把出什麽了嗎?”


    “……沒有。”


    “阿洛啊……”


    “……”


    “你覺得異常的症狀,是不是覺得臉頰發紅,心跳加快啊?”


    聞人洛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的耳朵紅了呀。”宋簡笑道,“那應該不是病啦——你是不是,害羞了?”


    “害羞……?”


    “你不知道害羞嗎?”


    “我知道。”聞人洛道:“……那些姑娘看見師弟的時候,就會害羞。我為什麽……會對你害羞?”


    “唔,害羞也分很多種啦!你可能是不好意思?”


    因為看起來,這些年,好像很少有人誇過他的樣子。


    宋簡不禁覺得,聞人洛實在是太惹人憐愛了。他看起來的確不好接近,可是,明明是個那麽好的人。


    不過,他剛才說的那句話,透露出了一個信息,讓宋簡很是在意和好奇:“啊,很多姑娘看見阿靖會害羞嗎?”


    見她似乎沒有將他的異常放在心上,聞人洛捂著胸口,隻覺得剛才失衡的心跳,也慢慢的恢複了正常,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時之間,他沒法正視宋簡的臉,但聞人洛努力顯得正常道:“很多。”


    “這麽說,他現在一定長得很好看啦?”


    聞人洛想了想,“很好看。”


    宋簡不由得想找個標準想象一下:“有阿洛你好看嗎?”


    聞人洛卻一愣道:“我好看?”


    宋簡比他還驚訝道:“……你,不知道你好看?”


    聞人洛慢慢眨了眨眼睛,他低下頭去,小聲道:“沒有人說過。”


    見他那副模樣,宋簡就忍不住開玩笑道:“阿洛很好看啊!又溫柔、又沉穩、又可靠、還很好看,是個超級棒的人!”


    他那膚色略深的皮膚,剛剛才消退不久的紅暈,一瞬間又慢慢的漲紅了。


    “我……”聞人洛狼狽不堪的轉頭看了一眼屋外,立馬站了起來道:“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看著他有些手腳僵硬的往外走,宋簡心想,這孩子也太禁不起逗弄了,她剛才是不是惡作劇有點過頭了?


    但是,因為聞人洛的反應太青澀了,實在就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欺負一下。


    不過被人一逗就慌,這麽沒有招架之力……這孩子,以後怕是很容易就被別人拐走啊……


    不會就是因為這麽天真無邪,單純懵懂,才會被南宮淳騙走吧?要是這樣的話,她可得好好加強他這方麵的訓練。


    宋簡一邊這麽想著,一邊整理有些淩亂的長發,她歪了歪頭,將所有的頭發撥到一邊,準備一邊編成長辮,一邊等聞人洛回來,問他要一條發帶。


    這時,她聽見屋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意識的轉頭望去,卻見一個一襲白衣的青年氣喘籲籲的衝到了門口。


    他的打扮和聞人洛的十分相似,然而身形更顯修長,皮膚白皙,比起聞人洛的英氣俊朗,更加秀氣——


    是個清俊秀雅的翩翩佳公子。


    宋簡驚喜的瞪大了眼睛,試探道:“阿靖?是阿靖嗎?”


    聽她開口,站在門口,定定的望著她,胸膛劇烈起伏著的男人,好像才確定了這不是夢——她真的醒來了。


    他眼尾處的皮膚驀地染上了一層緋色,紅了眼眶。


    “夫人……!!”


    南宮靖衝了過去,一把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他的胸膛寬闊緊致,手臂結實有力,繼聞人洛之後,宋簡第二次頗受衝擊的感覺到——當年那個又乖又奶的小男孩,已經長大成一個男人了。


    時間,如此神奇,又如此強大。


    可是,南宮靖對她的感情顯然比聞人洛要深——畢竟昏迷前,她與聞人洛不過才相處了短短幾日,縱然這十六年來,他一直守著她,也有著不少的情誼,可和她本人,卻實在沒有太多交流。


    察覺到了十六年並沒有讓南宮靖對她感到陌生,宋簡也非常高興的緊緊回抱住了他。


    “阿靖,你長大了!”


    南宮靖沒有回話,他隻是將臉埋在她的頸窩之中,仿佛還是個孩子那樣,依賴的蹭了蹭她的臉頰。


    宋簡摸了摸他的頭發,溫柔道:“好啦好啦,你都這麽大了,不可以再這麽撒嬌啦。”


    但南宮靖的語氣任性又幼稚:“我不。”


    宋簡頓時被他逗笑了,這時,她瞧見聞人洛端著一疊糕點站在了門口,便拍了拍懷中的南宮靖道:“阿洛來了。”


    南宮靖頓了一下,這才不情願的鬆開了手。


    他轉過頭去,看向聞人洛的時候,表情在宋簡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瞬間變得極為冷漠。可很快,他便露出了溫文爾雅的笑容,語氣和緩道:“師兄,我出診回來了。”


    聞人洛點了點頭,平淡道:“嗯。”


    他走了進來,將手中的糕點遞給了宋簡。


    南宮靖看著他,溫和的問道:“不知道夫人醒了多久?”


    “她一醒來,我便讓小黑去找你了。”


    “我能單獨跟你談談嗎?”


    聞人洛看了一眼宋簡,點了點頭:“好。”


    南宮靖這才表情柔和的對宋簡道:“夫人,我等一下馬上就回來。”


    “沒事的。”宋簡道:“我一個人也沒關係。”


    可南宮靖斬釘截鐵道:“絕對不行。我很快回來。”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出去了,宋簡歪了歪頭,不知道他們要去談什麽,不過蘇醒到現在,她倒的確有些餓了。


    ……


    南宮靖唯恐被宋簡聽見他們的談話,因而一路走到了後門外的小巷裏,才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來,緊緊地盯著聞人洛道:“你沒有趁我不在的時候,對夫人說什麽多餘的話吧?”


    聞人洛淡淡道:“比如說?”


    “你要求她留下來了嗎?”


    “沒有。我沒有說你想帶她走的事情。”


    南宮靖懷疑的看著他:“那麽……你有告訴她……我在哪裏出診嗎?”


    “我沒有提關於你的事情。”


    “你最好沒有。”


    “師弟,”見南宮靖準備轉身回去,聞人洛出口叫住了他,“表裏不一,口蜜腹劍,亦是有病。”


    南宮靖轉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要把夫人帶走。她是我的夫人,你別想把她變成什麽‘一一’。”


    這時,巷子口突然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姑娘經過,她不經意瞥見巷子中的兩人,頓時驚喜的喊了起來:“啊!聞人先生!”


    聞人洛和如今化名聞人靖的南宮靖,下意識的一起看了過去。


    聞人洛迷惑的眯起了眼睛,他的臉盲症這些年來從沒好過,一時之間根本分辨不出對方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不過南宮靖已經迎了上去,他就不用再費心分辨了。


    她是找南宮靖的。


    南宮靖有些驚訝道:“阿香姑娘,您怎麽來了?”


    “聞人先生,您走的匆忙,箱子落在我們姑娘那啦!她怕您找不見了著急,就叫我連忙送了過來。您跑的好快呀,我一路追,都沒能追上。剛才我在正門那敲門,有一個姑娘出來開門把您的箱子接過去了,沒想到您在後門這呀?”


    南宮靖心中頓時一個咯噔,但麵上依然溫潤柔和道:“……實在不好意思,勞煩您跑這一趟了。”


    他生的好看,性格又溫柔,氣質光風霽月,叫人心折。阿香不由得紅了臉,羞澀的咬了咬嘴唇道:“那位姑娘,就是那隻八哥來找您時,提起的‘一一’姑娘嗎?”


    “……是的。”


    “原來是這樣。之前見您一聽見這個名字,臉色都變了,然後急匆匆的趕了回去,我……還有我家姑娘,都,都以為是您的心上人來了。原來是您的妹妹呀。”


    南宮靖微微一愣道:“你們說話了?說什麽了?”


    “也沒說什麽。就是她過來開門的時候,問我是誰,我說,我是月令樓的花魁謝華英姑娘身邊的丫鬟,來給聞人先生送他落下的箱子。她愣了愣,然後笑著說了聲謝謝,就接了過去,我就問她是不是‘一一姑娘’,她說是,我就問她,和您是什麽關係。她說,‘是親戚。’,我瞧她隻有十六七歲,心想一定是您妹妹了。這麽一說,她也笑著說,‘是的’。”


    聞人洛聽到這,在一旁慢悠悠道:“師弟,你可真不小心,箱子都忘了。”


    南宮靖聽出了一股莫名的幸災樂禍,他扭過頭去,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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