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內,王聰直挺挺跪在上房,王榮一腳踢在他左胸內側,指著他罵:“忤逆子,真有通天的本事,拿性命來脅迫我答應婚事,我上輩子造什麽孽,才生出你這種無德無情無義的狗東西。”


    王聰不語,仿佛剛才一腳沒踢他身上,王榮罵的也不是他,依舊跪得直挺挺,臉上半分愧疚也沒有,倒有幾分事情被意外撞破的懊惱。


    典型得執迷不悟!


    王榮忍無可忍,補上幾記重腳,把王聰踢翻在地:“豬油蒙心的蠢貨,為個女人算計父母,我都替你臊得不行。”


    許是被踢疼,王聰撫著胸口半天才重新跪直道:“還望父親同意婚事。”


    居然半句話也沒聽進去。


    敢情前麵都白打了!


    王榮抄起桌上的茶碗就砸過去,碗裏還盛著滾燙的茶水,把王聰砸了個眼冒金花,血從腦門滋滋流出,茶葉水更是濺滿一頭。


    這回,王聰沒倔挺著,微低下高昂的頭顱。


    秦氏在旁瞧著,既心疼又無奈,見他垂下頭,以為王聰生出悔改之心,忙上前對王榮道:“他是個通透人,自小到大誰不說他聰明,隻是一時沒想通,別逼得太緊。”


    王聰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直滴的血,又把頭抬起,腰杆子依舊直挺挺,還道:“母親真為我著想,倒不如勸父親同意婚事。”


    秦氏身子一抖,心涼掉半截。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不知悔改。


    王榮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你要想有人同意婚事,除非我駕鶴西去。你真有本事,把父母全害死,自己作自己的主去!”


    把話說得很稚心。


    王聰臉白的跟張紙一樣。


    王榮朝屋外喊進幾個護衛,板著臉吩咐:“從今天開始,把少爺看牢,他要敢亂動一寸,隻管打斷他的腿。”


    又道:“婚事明日就去退掉,就算把沛國公得罪,我也不能娶個禍害回家。”


    王聰聽在耳朵裏,愁雲慘淡。


    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要不是平白無故冒出來一群土匪,他的絕世好計豈會被母親識破?


    現在告到父親跟前,等於滿盤皆輸,要想重新布局,也得消停些日子。


    隻怕他能等,沛國公府卻等不及,定會重新幫鄭青菡擇個良婿!


    想到這兒,王聰的神色又蔫掉幾分。


    莊院內,鄭青菡卻格外開心,真正是喜事連連。


    剛把婚事攪黃,李嬤嬤就差人來遞話,蔣瀲在申時臨產,快要生了。


    鄭青菡坐著馬車趕回相國府,沿著抄手遊廊往正房走去,剛走到門口,便聽見一聲嬰啼,聲音響亮又清脆。


    李嬤嬤推門而出,向門外候著的鄭伯綏稟話:“恭賀老爺,喜得貴子!”


    話畢,朝著鄭青菡行禮,添了句:“母子平安。”


    鄭青菡朝她點頭示意,又對鄭伯綏道:“恭賀父親喜添嫡子,女兒也多了個嫡親弟弟。”


    她的聲音極輕極淡,唯在“嫡”字上加重音,讓人覺得意有所指。


    鄭伯綏目光變得很嚴厲,他轉動手上扳指,慢慢道:“讓你在莊院好好修身養性,本以為你會兩耳不聞窗外事,想不到消息挺靈通,府邸裏的事全瞞不過你。”


    話裏機鋒,頗讓人回味。


    鄭青菡四兩撥千金,回道:“當女兒的記掛父母是孝道,故不敢懈怠。”


    鄭伯綏抬起鷹眼仔細瞧她一回,語氣聽不出是揶揄還是自嘲:“你封縣主為父沒出力,連婚事也做不上主,這份孝心著實讓人承受不起。”


    鄭青菡道:“皇上溫醇,才會封賜女兒,全是仰仗父親和舅父的體麵。”


    鄭伯綏闔眼不語。


    簾子晃動,有丫環出來稟道:“夫人讓老爺和大小姐進屋看看小少爺。”


    兩人走進屋。


    蔣瀲身邊躺著個小寶寶,渾身被小褥子包住,眼睛眯得很緊,像兩條細細的線,小嘴巴一吸一合,雪白粉嫩,非常可愛。


    鄭青菡伸手把他抱在懷裏,小家夥嘴角動了動,有點兒像笑意。


    李嬤嬤打趣道:“小少爺跟大人姐真是投緣。”


    說起來確實有緣,她替蔣瀲診過脈,懲冶禍害人的刁奴,小家夥是她一路保下來的。


    鄭青菡不由笑笑。


    鄭伯綏也很高興,相國府喜添貴子,是件大喜事。


    他道:“滿月禮定要辦得隆重,開上幾十席,一起高興高興。”


    蔣瀲眉眼彎彎地點頭,對鄭青菡道:“你一個人住在莊院,我很是不放心,現在屋裏頭添了個小哥兒,你早些搬回來,也能幫著管教管教。”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蔣瀲早不提,晚不提,現在講出來,時機掌握的甚好。


    蔣瀲替鄭伯綏生下嫡兒,開口提個要求,鄭伯綏總不好駁掉,那也太不體麵。


    果然,鄭伯綏思量後,對蔣瀲道:“也好,這事就由你作主。”


    蔣瀲朝鄭青菡使個眼色,鄭青菡笑而不語。


    鄭伯綏瞧著兒子粉嘟嘟的小臉蛋,笑意也很濃。


    直到小廝傳話,外頭有客來訪,鄭伯綏才退出屋內去見客。


    蔣瀲把鄭青菡叫到身邊,說上幾句體已話:“總在莊院住著可不是長久之計,早些搬回來。”


    “莊院沒有是是非非,住著清靜。”


    “你倒會圖清靜,府裏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全丟給我,光應付鄭濤、鄭苒苒那兩頭虎狼,我就頭皮發麻。”


    “本就該母親主持中饋,您不應付誰應付?”鄭青菡把小哥兒放到蔣瀲枕邊:“女子本弱,為母則強,母親要好生替弟弟打算打算,隻怕咱們宰相肚裏能撐船,別人卻容不下咱們。”


    “我明白其中道理,才讓你趕緊回府,我也好多個助力。”


    “母親不是還有舅父嗎?”


    “你們兩個都在,我才能安心。”


    鄭青菡笑道:“也是,也是,我和舅父就是母親的左臂右膀。”


    蔣瀲追問她一句:“別嬉皮笑臉的,到底什麽時候搬回來?”


    鄭青菡思忖會道:“我尚有事情沒辦妥,住在莊院出入方便,等事情辦完後就回府。”


    蔣瀲聞言鬆了口氣。


    鄭青菡笑看著雪白粉嫩的弟弟道:“早前就打好幾套金項圈和金手鐲作洗三禮,款式全是今年最時興的,下回帶給弟弟。”


    蔣瀲忙不迭推辭。


    兩人又閑聊會,鄭青菡方才回了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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