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肆這些天不敢麵對星漣, 已經很少回承乾殿了, 大多時間在泰政宮的書房處理政務。


    國事上其實都沒什麽好忙的,除了溫塘關那邊從淵失蹤, 前陣子的動亂和災情差不多都處理好了。軍中還有郗家的兩兄弟頂著,洛夏前段時間損失不小,沒那麽快卷土重來, 暫時沒什麽可擔心的。


    現在讓他焦慮的隻有楚從淵失蹤這件事。兩人自□□好, 情誼堪比兄弟,從淵出事除了星漣最擔心的就是他了, 他又是楚家唯一的男丁,萬一真有個不測, 這一家就絕後了。


    在得到一個確定的消息之前, 桓肆不敢將此事告訴星漣, 為免她問起, 隻好先盡量不去見她。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她遲早還會知道,隻能瞞得了多久是多久了。


    江德彥守在房外,見星漣匆忙跑過來,神色很不對勁, 心道糟糕。


    皇上吩咐過不能讓她見到他, 江德彥隻好硬著頭皮攔下星漣,擠出笑容道:“姑娘,後宮待得好好的,怎麽到這兒來了?此處外臣進進出出的, 姑娘不方便來吧?”


    星漣眯起眼睛看著江德彥:“江總管,我找皇上有事,今天一定要見到他。”


    江德彥依然不放她過去,示意兩個侍衛守好門,自己對星漣彎腰做出一派低姿態,語氣卻是斬釘截鐵:“今天皇上不在,書房裏麵存放著不少軍政機密,誰也不能私自進去,不然少了什麽不好交待。老奴也不敢壞了規矩,求姑娘不要為難老奴才是。”


    星漣冷笑道:“皇上不在,江公公杵在外麵做什麽?怕是皇上不願意見我吧?你們一起瞞著我,思量著我真是傻子什麽也察覺不到嗎?”


    “姑娘哎,您這話說的太重了,皇上對您怎麽樣咱們長樂宮的人都看在眼裏,他做什麽都是為了您好。您回去等著吧,或者有什麽事告知老奴,皇上回來了奴婢一定會跟他傳話,讓他親自去找你……”


    他不知道星漣知道了什麽,也不敢隨便說話,以免泄露了皇上想要保守的秘密,弄巧成拙。


    “我才不信,他要是會來見我,也不至於這些天總是躲著我了。你們快給我讓開!”星漣說著就要硬闖,兩個侍衛死攔著不讓開門,她一邊推他們一邊向裏麵大喊皇上。


    江德彥怕皇上怪他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急道:“姑娘,皇上真不在裏麵!您別鬧騰了。裏邊兒還有外臣在呢,您是未來的皇後娘娘,須得儀態端莊,這樣大呼小叫的像什麽話呀?”


    “讓她進來吧!”門內忽然響起桓肆的聲音。


    “皇上不是不在嗎?”星漣瞪了他們幾眼。


    侍衛退開,江德彥訕訕地別開眼:“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嘛,姑娘快請進去吧,皇上叫您了。”


    星漣推門而入,禦書房裏就桓肆一個人坐在書案後,微皺著眉看向她。


    “過來吧。”他輕歎一口氣,對她招手,“把門關上。”


    星漣關上門,走到書案前麵,直直地看著桓肆,開門見山地問他:“皇上,這段時間你老是躲著不見我,是不是因為我哥哥出事了,你不想告訴我?”


    桓肆沉默片刻,問道:“你聽誰說的?”


    “誰說的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哥哥真的失蹤了嗎?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星漣沒說兩句眼睛又開始發酸,淚珠吧嗒吧嗒地滴下來。


    見她如此,他便知道瞞不過她了,星漣又不真是傻子,他說什麽都信。


    “你先別哭,朕最怕你哭了,掉眼淚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是不是?”桓肆站起來,拉著她坐下,一手捧著她的臉給她擦眼淚,柔聲道,“你聽我慢慢跟你說,事情沒那麽嚴重的。”


    “既然不嚴重,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那是我親哥哥,我會很擔心的啊!”星漣抽泣幾下,扁扁嘴埋怨著,“而且我什麽都不清楚,聽別人捕風捉影的說點什麽,不是更容易胡思亂想嗎?”


    “你說得也對,不過邊關還沒有確切的消息,說不定現在已經找到人了。我跟從淵經常通信,他時常親自勘察地形,應付一些流沙風暴之類的險境很有經驗,沒那麽容易中招的。”桓肆握住她雙手,“沒有定論的事,朕先告訴了你,除了讓你擔心難受之外,還有什麽用呢?你心情不好了,朕會更頭疼。”


    “可是萬一……”


    “已經有很多人在找他了,最多再過五天最新的消息就能傳回來,我們耐心等等好嗎?”桓肆手掌摩挲著她的臉頰,“要是到時候從淵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你卻累得垮了病了,他看到不會心疼?不會在心裏怪罪朕沒好好照顧你?”


    星漣聽他一席話,也覺得有些道理,遂點了點頭,道:“好,我聽皇上的,靜心等那邊的消息。不過皇上也要答應我,一有新的消息就馬上告訴我,也不許再避著我了。我之前什麽也不知道,還以為你這麽快就厭倦了我,移情別戀了呢。”


    “朕都答應你。”桓肆笑了笑,將她攬入懷中,親親她的額頭,安慰她道,“傻孩子,朕這顆心,一半裝著大新,一半裝著你,其他人再也擠不進去了。”


    星漣心急如焚,但不希望桓肆再擔心她,表麵一直裝作很平靜地等消息。幾天後桓肆終於告訴她,從淵應該沒有死,他的部下們發現了他在流沙地帶以外留下的記號,指示他們他走的方向。他很可能是迷路了,雖沒找到人,但他們確定他還活著。原野上有水有野物,他有野外求生的能力,至少能堅持一個月。


    溫塘關的士兵們正在那片原野上努力搜尋他,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了。星漣清楚哥哥的能力,相信他一定能生還,也就稍微放心了些。賢妃她們聽說了,也每天找她去玩,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減少她的恐懼。


    這日三人無事可做,相約到人工湖邊釣魚,這個星漣比賢妃淑妃都有經驗。她也不要宮人幫忙,挖了一罐子蚯蚓做魚餌,另外兩人釣魚都用的特製魚餌,哪見過這陣勢。尤其施琅環,見著那一罐子密密麻麻不停蠕動的長蟲差點吐出來,又見星漣還敢把它們拿在手裏,嚇得不敢靠近她。


    三人在岸邊選了一個水流平緩的背風處,身後有一塊大石,能夠遮擋太陽。她們往水裏撒了些魚食,引了些魚兒過來,便坐下開始垂釣。


    釣魚是一件考驗耐性的事,三人坐在那裏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太多動作,以免把魚嚇跑了,所以石頭那一邊有人經過也不知道這邊還有三個貴人。


    星漣一手撐著下巴,正昏昏欲睡,忽然聽到外麵有幾個宮女竊竊私語,好像在談論什麽宮人之間的**。賢妃和淑妃也聽到了,相視一笑。三人並非有意竊聽,隻是那幾個以為附近沒人,聲音便大了些,還恰好在大石頭後停了下來,靠著石頭聊起了天。


    宮女們說的那些人她們也不認識,但她們說著說著,就談到了星漣熟悉的名字。


    “哎,我最近又聽說一件事,你們知道嗎?”


    “你不說我們怎麽知道?”


    “是關於咱們那位新皇後娘娘的。”


    星漣三人聽到“皇後娘娘”四個字,都來了精神,這幾個小宮女膽子可不小,居然敢私底下嘴碎到她身上來了。星漣自己倒挺感興趣,想聽下自己在這些宮人的八卦裏麵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那宮女繼續道:“你們都知道皇後娘娘可漂亮了,還是小楚將軍的親妹妹,皇上也最喜歡她,按理說她怎麽也夠資格做皇後了吧?可這些天外臣們聯名上書,反對皇上立她為後,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還真沒聽說。內府不是還在準備大婚嗎,皇上也沒讓停下來呀!你從哪知道的?”


    星漣驚訝地瞪大了眼,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這麽不招他們待見。皇上也是一點口風也沒漏,想來是怕她知道了難過吧,他沒讓準備婚禮的停下,也就是執意要娶她了。她看了看賢妃淑妃,她們倆也是一臉懵,看樣子並不知道大臣聯名上書這事兒。


    “嗨,不是跟你們說過我表哥是禦前侍衛嗎?皇上跟前發生了什麽,他們是最清楚的。”那宮女頗為得意,仿佛是在向夥伴們炫耀自己的人脈,“其實楚姑娘也沒錯,可她親爹也是騰王妃的爹,前兩年幫騰王就得罪皇上了,後來又通敵賣國,現在還在大獄裏關著呢。”


    “要是皇上在乎這個,也不會想要封楚姑娘做皇後了。”另一個宮女反駁這個理由。


    前一個又說:“這你就不知道了,楚姑娘最大的後盾本來是小楚將軍,可小楚將軍不但打了敗仗,還叛逃到洛夏去了!”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齊齊問她:“怎麽回事?你開玩笑吧?小楚將軍怎麽可能叛國?!”


    楚從淵是無數大新少女的偶像,宮裏崇拜他的也不少,她們如何肯信?


    “他不是失蹤了嗎?有從洛夏回來的人說在那邊見到他了,他和洛夏的貴族在一塊兒哩,而且像是貴賓,一點也不像俘虜。”小宮女見她們不信自己,哼了一聲,“現在宮外都傳遍了,說楚家男人都是叛賊,怎麽能讓他們家的姑娘做皇後?”


    星漣在後麵聽得頭暈眼花,又急又氣,差點暈過去。


    那幾個小宮女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她哥哥為什麽會叛國投敵,她再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站起來走出去。


    “你們幾個在這裏瞎說什麽?哪聽來的謠言就敢在宮裏到處傳播?真是不要命了嗎?”她氣得臉發紅,怒瞪著她們幾個。


    幾個宮女沒想到私下嚼舌根也這麽倒黴,被正主碰了個正著,嚇得麵色慘白,齊刷刷跪在她麵前哭著求她饒命。


    賢妃和淑妃也走出來,施琅環扶著星漣,安慰她這隻是謠言而已,林素蘭厲聲嗬斥:“你們幾個混賬至極,皇後和楚將軍也是能讓你們編派的?!胡亂嚼什麽舌根兒,舌頭都不想要了是不是?來人!把她們拖下去,當眾杖責五十,看誰還敢胡說八道!”


    她叫來自己的宮人,傳了幾個侍衛過來,把這幾個哭哭啼啼的小宮女帶走盤查。


    “星漣妹妹,你也不要著急,這些人就是喜歡傳播謠言,實際上聽到的和真相差個十萬八千裏呢!”林素蘭拉著星漣的手安慰她。


    星漣點點頭,臉色蒼白:“我知道,我哥哥一定不會叛國的,我去問問皇上到底怎麽回事。”


    兩人見她神情恍惚,不放心她自己去,便陪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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