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婚要籌備的太繁複了, 定好的日子在明年開春, 隻剩下不到五個月。這時間對於民間婚嫁的準備期來說也不算長,隻是迎娶皇後就嫌緊迫了些, 不過桓肆也沒那個耐心再等上一年半載的。


    為了如期舉行婚禮,他耗費了成倍的人力財力,但一生這樣做也就這一次, 身為帝王, 總是要有點特權的。


    一般來說繼後的冊封儀式要比元後低調一些,但桓肆要求星漣的封後大典要超過迎娶上官姮那一次, 所以要做的準備就冗雜多了。自桓肆宣布星漣為繼後人選沒過幾天,內府便開始置辦她的妝奩, 內造處無法製作的, 就由外辦處到各地采購, 其中不乏南海西洋的舶來物品。


    大新的貴族少女一般十一二歲上家裏人便要開始給她們準備嫁妝了, 從前老秦國公夫人本也是給星漣備了一份很豐厚的嫁妝,嫁到哪家都不會丟人。不過後來她摔傻了用不上,月河出嫁的時候她們那個偏心的爹就自作主張一起給月河帶過去了。所以現在星漣是沒有自己的嫁妝,不過還好她嫁的是皇帝,妝奩都由皇家置辦, 以前的比起來都不夠看。


    至於以前月河帶走的那些金銀珠寶和店鋪等不動產, 已經並著騰王府的財產一起悉數收歸國有了,反正也是皇上的,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還給了星漣。


    如今楚家已經不複存在,她的父親有也等於沒有, 便隻好將外祖郗家作為星漣的母家。內府置辦好的東西流水般一批接一批送到郗將軍府上保管,等齊了之後,到大婚之時再隨皇後一起送進宮。郗家人和遠在冰州的郗芳華夫妻也都各自掏腰包給她嫁妝裏添置了一份,顯得好看一些,也不至於讓新後被人看低了去。


    溫塘邊那邊傳回來軍報,最近大新與洛夏交戰兩次,靠著送過去的那批霹靂彈,輕而易舉地殲敵上萬,而我方損失不過百人。這樣壓倒性的勝利再來兩次,洛夏便耗不起了,至少一年內再無餘力重兵來攻。


    可惜現在角戎內亂鬥得你死我活,不然聯合他們的兵力,配合使用霹靂彈,一舉吞下半個洛夏也大有可能。


    邊關戰事穩定,就是說從淵也能很快順利回歸。


    從淵知道星漣要嫁人,還托傳信兵送了很多洛夏貴族女子的首飾和衣裙回來給星漣。


    洛夏人的首飾多用一種透明的寶石,質地十分堅硬,用刀也砍不碎。大新多用珍珠玉石,這種從外國流傳來的寶石十分昂貴。尤其從淵送來的一條項鏈整條都是它做的,中間一顆有鴿子蛋大,打磨出無數平麵,在光下璀璨奪目。


    他們的服飾也很不一樣,衣裙上大量裝飾著絹紗,腰部收得細細的,裙子有好幾層,形狀像個倒扣的蓮蓬。星漣覺得這裙子漂亮是漂亮,不過穿著行動不便,大概洛夏貴女都是什麽也不做的吧。她穿起來對著鏡子自戀了一下,就都收起來了。


    星漣開開心心地準備著做新娘子,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不知道從哪個時刻開始,桓肆越來越繁忙,她漸漸的很少見到他了。


    他卯時上朝,平日下朝後會與大臣議事,完了就會回長樂宮,就算星漣自己不去找他,他也會讓江德彥來請她過去或者親自來洗心閣找她。但這陣子他下朝後要麽就沒完沒了地跟他們議事,很晚才回來,星漣都睡了,要麽就出宮到這裏到那裏巡查,整天見不到人。


    有時候星漣去找他,就算見到人也說不上幾句話就被打發出來了。他這段時間總是顯得很疲倦,星漣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他隻笑著安慰她都是些尋常的事務,隻是太多太雜令人頭疼。


    一開始這樣,星漣還體諒桓肆事務繁忙,心疼他總是這麽勞累,但持續久了,她總覺得桓肆有什麽事瞞著她,甚至躲著不見她。桓肆每次見到她還是溫聲細語的,看著她的目光也依然深情,但她就是覺得有哪裏不一樣。


    不但桓肆,連他身邊的江德彥好像也在盡量避開她。長樂宮的宮人對她倒還是一樣的,都沒有變化,她問他們知不知道最近出了什麽事,他們也都說不知。


    她心裏的疑惑越來越重,有一次無意間溜達到關雎宮,竟發現又停工了,周圍連一個工人也不見,這讓她十分惶恐不安。


    星漣知道有一小部分大臣一直比較反對桓肆立她為後,因為上次帶頭的薛太傅被整治了一下有所收斂,可還是在時不時見縫插針地想讓桓肆改變主意。這些桓肆怕她難過沒跟她說過,都是江德彥身邊的跟班小太監無意間透露出來的。


    也不能怪她多疑,這個年紀的少女,又正在熱戀中,總是患得患失的。如果對方表現出很多不尋常之處,自己卻一點也沒有感覺,隻能說不夠在乎,而星漣現在已經很在乎桓肆了。


    她不覺得桓肆會變心愛上其他的姑娘,也不認為他對她的感情已經減淡,隻怕他承受了太大的壓力,終會放棄。


    星漣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從桓肆自己身上肯定是問不出來的,江德彥對桓肆忠心不二,桓肆不讓他說,他必然也不會告訴她一個字。不過羅小白經常哈巴狗兒似的跟在他師父身邊兒,星漣想著他起碼知道點什麽風聲。


    這天羅小白剛打掃完洗心閣的兔籠子,眼前一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拎到牆角。他嚇得渾身哆嗦,還以為自己這麽倒黴催的遇上賊人了呢,定睛一看,把他抓過來的卻是星漣身邊的夏蟬。


    這女子彪悍得很,比男人都凶,她又看不慣太監,對他們經常惡聲惡氣的,羅小白有點怕她。


    “夏、夏蟬姐姐,您找小的有什麽事嗎?”羅小白後背抵在牆上,狗腿地對她笑著。


    星漣從牆後轉到他麵前,抱著手臂道:“不是她找你,是我找你。”


    夏蟬不聲不響地,突然掏出一把刀來,比在羅小白喉嚨上,嚇得他閉起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顫抖著聲音道:“我的姑娘喂,您這是做什麽?奴婢對您可忠心了,您想讓奴婢幹什麽直說就是,哪用得著這樣啊?夏蟬姐姐,你穩著點兒,手可千萬別抖啊!”


    “是不是我問什麽你都如實回答?”


    “是、是是,姑娘問話,奴婢一定知無不言,姑娘你讓夏蟬姐姐把刀拿開吧,太危險了……”羅小白哀求著,那刀鋒冷冰冰的,他都快尿褲子了。


    星漣手指甲戳戳羅小白的耳朵,嚇唬他道:“你知道皇上有多心疼我,不管我做什麽他都不會怪我的。我問你話,你隻能回答實話,你要是敢說謊,我就把你的耳朵割下來,你要是回答不知道,回答一次,我就剁掉你一個手指頭。”


    她說一句話羅小白就哆嗦一下,頭也不敢點,連聲答應。


    “好,我問你,關雎宮為什麽又停工了?”


    羅小白鬆了口氣:“這個奴婢知道,就是缺了些材料動不了工,皇上已經讓人出宮買去了,等不了多久。”


    星漣一怔,沒想到是這種原因,不過這也不能解釋桓肆為什麽突然冷淡她。


    “你知不知道皇上這段時間到底在做什麽?前朝出了什麽大事,忙得白天回長樂宮的時間都沒有?”


    “這……總歸是有什麽要事,奴婢哪敢問政啊?這種事就是師父也不清楚的……”羅小白眼珠左轉右閃的,不敢與她直視。


    羅小白支支吾吾的,星漣自然不會以為真像他說的那麽簡單。她定定地看著羅小白,忽然嘴一癟,大大的眼睛裏滾出幾顆淚珠。


    “哎,姑娘,有什麽事好好說,您別哭呀!哎喲,您可別嚇奴婢,到底是怎麽了?”羅小白見她哭,頓時慌了神,這長樂宮裏沒有哪個受得了她的眼淚。


    星漣哭得越發凶了,手背揉著眼睛,哽咽著說:“我就知道,你們男人總是護著男人的,皇上這陣子對我愛理不理的,能跟以前一樣麽?你就會和你師父一樣哄騙我,隻怕是皇上另有新歡,已經對我不耐煩了吧?”


    “冤枉啊姑娘,奴婢哪是男人呢?您受了委屈奴婢們心疼都來不及,怎麽會騙您?您也冤枉皇上了,他絕對沒有新歡,咱們大新朝的姑娘,哪有比得上您的?”羅小白連忙替皇上澄清。


    星漣吸吸鼻子,狠狠地瞪著他:“我不信!那你說個理由,皇上為什麽突然這麽反常?”


    她向夏蟬揚了揚下巴:“夏蟬,羅小白敢說謊,你給我把他的耳朵割一隻下來!”


    夏蟬說動手就動手,一隻手按著羅小白,拿刀的手移向他左耳,羅小白感覺到痛,大叫著:“姑娘饒命,奴婢說就是了!”


    星漣示意夏蟬放開,看著羅小白道:“你說吧。”


    羅小白委屈地扁扁嘴:“奴婢說了,姑娘可千萬別跟師父和皇上說是奴婢告的密。還有,姑娘聽到了,千萬不要難過。”


    “你哪那麽多廢話?”夏蟬又揚了下手中匕首。


    羅小白心一橫,閉著眼睛一口氣道:“聽說楚從淵將軍率軍和洛夏人作戰的時候被引入陷阱,我軍戰敗,生還的人說楚將軍失蹤了!皇上怕您知道了擔心,不許任何人把這事兒告訴您。”


    “啊!”星漣沒想到是這樣的,大驚失色,抓著羅小白衣領,急急問道,“怎麽會這樣?我哥哥一向謹慎,哪那麽容易中計?而且他們還有霹靂彈呢,怎麽會敗?他失蹤了,有派人去找嗎?”


    “聽說是軍中出了內奸,把他們引到流沙地帶,霹靂彈在那兒不管用,等發現地形有問題的時候已經晚了。生還的將士們在那一帶搜索過,沒發現將軍的屍身,說是有可能陷進流沙了……奴婢就聽說了這些,多的也不知道了……姑娘別告訴師父,不然奴婢就完了。”羅小白跪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他泄露了秘密,自知逃不過一頓打,提前傷心起來。


    “流沙?哥哥!”星漣腦子一暈,差點站不住,夏蟬趕緊扶住她:“姑娘別太擔心,溫塘關離這裏一千多裏地呢,戰報傳的沒那麽快,說不定小楚將軍已經找到了呢。”


    “我……我要去找皇上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星漣假哭變成了真哭,擦著眼淚直往桓肆辦公之處跑去了。


    夏蟬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後悔幫星漣逼問羅小白,現在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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