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靖業也希望能夠跟下一任老板有共同語言,對於皇帝棄年長諸王不立的想法是投讚成票的,他也願意為之奔走一二,但是,過分得罪人的事情,他還是不想幹的。名聲已經不太好了,鄭靖業也不想可著勁兒地讓它更加狼藉。如果真沒有其他的辦法,他上陣也就上陣了,開頭的時候他還是不想動的。那多個藩王,數一遍都要掰好幾根指頭,費力呀!


    幸而皇帝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有事就戳著底下人當送死鬼的人,要不然一個魏靜淵也不會讓他到這把年紀了還在惦記著,心中十分之不安。總的來說,皇帝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


    皇帝已經想好了,他家兒子、兒子背後的人,沒少告過競爭對手的黑狀。尤其是年長諸子,不同母的那些個人,嘿,小話誰沒說過啊?彼時皇帝既氣兒子不學好,也恨告狀的不長眼。


    現在正好拿來用一用。既然排行靠前,母家也比較清貴,各方麵條件都好,但是,如果本人不知進退,一定要出頭的話,很容易出麻煩。不如給他們各弄個小缺點出來,絕了他們的心思,也保全了他們。唉唉,想來真是矛盾啊,沒兒子的時候盼啊盼,兒子多了又愁啊愁的。


    難為他還覺得不好意思,雖然兒子們各有小心思,當爹的親自給他們弄罪名也讓皇帝臉紅。


    要不怎麽說皇帝代表著國家的良心呢!


    現在這位良心的代表內心正在受著良心的譴責,他心愛的妃子梨花一枝帶春雨,好不惹人憐愛。苗妃最近是嘮叨了一點兒,皇帝也歸咎於是她沒有安全感,須知苗妃最初乃是聲稱願意跟他一塊兒去死,隻求把兒子照顧好來的,到底是算是一片愛子之心。皇帝一直敷衍著她,頗為過意不去。


    今天,苗妃舊話重提,皇帝終於不堪其擾,含糊地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會讓他們受委屈的,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頓了頓,“我最疼我們二十四郎了,他也不用看人臉色過日子。”


    苗妃滿眼驚喜地看著皇帝,那表情比中了五百萬大獎還真切,皇帝這是答應她了嗎?這何止是五百萬啊?!這是全家都是五百萬,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什麽叫“不用看人臉色過日子”?不就是說二十四郎是太子了麽?苗妃腦補得哈皮極了,喜極而泣地拜倒:“聖人~聖人的恩德,臣妾粉身碎骨不能報其萬一。”一時高興,自己都替自己找了借口,瞧,二十四郎最小最招人疼,她自己又是後宮位份最尊者,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良心牌皇帝心虛極了,打著哈哈:“那就別報了。”真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啊!


    作為一個男人,忽悠一個女人,這讓皇帝的麵子上很過不去。這會兒這老家夥還沒想到,等他正式立太子的時候,苗妃一聽說太子不是她兒子,得是個什麽反應呢!反正他現在把苗妃給忽悠住了,而且吧,大良心自我安慰,兩個小兒子俱已封王,連苗妃的後半生都護住了。他這個爹,也算是合格了。


    所以說,老男人的愛情是靠不住的,老男人的許諾,也是靠不住的。可惜,苗妃還是太年輕,皇帝走過的橋比她走過的路都長,她還是被忽悠了。老男人真tmd靠不住!尤其是臨老入花叢搞忘年戀的老皇帝,你以為楊貴妃為什麽會死?


    問題是苗妃她現在不知道這個人間至理,她已經陷入了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中。皇帝看她這個樣兒,認慫地溜了。不得不說,這臉上生褶,連白胡須都心虛得無精打采,攬著袍子的下擺,踮起腳尖,要多猥瑣有多猥瑣,這要不是在大正宮裏大家都認識他,一準兒把他當個老流氓給抓了報官。


    皇帝到底是軍旅出身,據說還幹過伏擊的勾當,人銜枚、馬裹蹄,趁著苗妃感動得腦補的功夫,消失得無影無蹤。


    苗妃幻想著自己日後的風光生活,如果二十四郎是皇帝,那自己是皇太後,誰還敢說自己在昭仁殿裏住得名不正言不順?唉唉,應該讓皇帝冊她為後的,不過……苗妃歎氣,皇後從來都是要係出名門的,就是皇帝的生母、她那素未謀麵的婆婆也是在兒子登基後才做的太後,在那之前,她可是有一個太子兒子的。


    算了算了,還是懂事一點兒吧。苗妃揚了揚眉毛,到時候,什麽淑妃、賢妃、昭儀,可都要老老實實的了,當初她們給她多少臉色呀!日後還不是要受她的管?想到這裏苗妃就覺得解氣,到時候她和皇帝還有二十四郎,唔,還有二十三郎,一家四口合樂,讓這些女人生氣去!嘿嘿!


    咦?好像有哪裏不對的樣子?是什麽呢?


    苗妃忽然悟了,尼瑪!太後是個寡婦啊!沒了老公的女人,這日子要怎麽過喲~苗妃驚呆了。她在給兒子爭太子位的時候,是想著兒子日後做皇帝的,卻有意無意地回避了隻有現任皇帝下台(絕大多數是死掉),太子才能登基。現在幻想起日後的美妙生活,覺得糟心了。


    “聖人!”苗妃忽然覺得心裏針紮似的疼,沒來由一陣心慌。


    涼秋聽著苗妃的聲音都不對了,急忙上來道:“娘子怎麽了?聖人卻才回去了,擺手叫不要打攪了娘子。”


    苗妃揪著身下的坐墊,臉上一片惶然。


    ――――――――――――――――――――――――――――――――――――――――


    皇帝不知道他那可人疼的小媳婦兒舍不得他這個老流氓去死,如果知道,隻怕良心更要受到譴責了。他正在審閱給兒子女兒辦喜事兒的報告,他兒女多,婚喪嫁娶自然也多,雖有有司負責,他也要攬個總。放到以前,也就是聽說“已經辦好了”掃一眼報告,然後丟開。現在既然要在年幼諸子裏選新太子,不免更加上心一些。也許是自覺時日無多的緣故,對兒女格外上心,也格外愧疚:以前是有些忽略了他們了。


    現在仔細回憶起幾個年幼一點的孩子,倒是能分得清誰是誰,各人大概是個什麽性情,至於具體的生活細節,還真是想不起來了,不免又回憶一回。他對祁王倒是死心了,這貨是個投機主義者,立場不堅定,又薄情。十五郎名蕭令儉,生活卻一點也不儉仆,雖然皇帝自己也生活得奢侈,卻很看不上生活奢侈的兒子,也把他給扔到一邊去了。


    皇帝中意的是十七子,義安郡王蕭令先,要不也不會給他安排襄城侯當嶽父了。襄城侯家是開國功臣,真本事殺出來的爵位,襄城侯本人還跟著皇帝出過征,皇帝不要臉地自己當主帥,讓襄城侯當先鋒,出征前兩個人差點兒被叫江陰大長公主的眼淚給淹了,回來又眼看著這位老太太在他們麵前上演驚厥大戲。襄城侯家故交也很不少,老襄城侯活下來的兄弟五人、姐妹三個,婚姻結得都不錯。


    十八子承慶郡王蕭令恭倒與他叔叔衛王很像,風雅得很!皇帝既想要個實幹家,就看不上他,給他一個與祁王繼妻差不多的嶽父。


    十九子歧陽郡王蕭令安是個柔弱的文青,性情有些擰,有些小家子氣,又有些溫柔。簡單地說,是個有變態潛質的小青年。皇帝不認為他能挑得起擔子,也隻好放下。


    二十一子長水郡王蕭令信就更讓皇帝無語了,他最近才知道,這個兒子是個變裝癖!這世上的變裝癖有千百種,蕭令信,他酷愛裝成個小廝,那一回,他傳令讓他府中長史跑腿兒,自己裝成大門上一個小幺兒,把長史的小廝給扣王府裏,自己給長史牽了半天的馬,長史愣是沒發現,可見演技有多麽的好。等到長史要回家,才發現這小廝好像是王府的,準備退回去的時候才發現,長史臉都青了。皇帝得知之後好想死!


    還是十七郎好!皇帝淚眼汪汪地想。果斷,敏練,行事從不猶豫,而且在得知周原同學有娶公主不如娶世家女的意思之後,拎過這個準妹夫好一頓的敲打。資料陸續送到皇帝的手上,他也有了初步的判定。試探地詢問十七郎婚嫁意圖,這孩子居然答:“世家可、非世家更可,但憑阿爹作主。”他說世家女的時候會皺眉頭,這樣很好,要是兒子也是個世家的追星族,皇帝非得一口老血噴出來不可!


    在立十七郎為太子之前,皇帝還想再考察一番,比如派個任務什麽的。現在當務之急是讓他們把婚給結了,結了婚,皇帝宣布立十七郎為太子的時候,自有襄城侯在勳貴圈子裏響應,朝臣裏還有鄭靖業這個非常貼心的宰相,皇帝的算盤打得叮當響。


    他甚至暗示了鄭靖業,鄭靖業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他對諸王的了解比對皇帝更深些,對十七郎也挺看好,想了一下此子品性,再想一想他周圍的人,再沒有不放心的了。連他未來嶽父襄城侯都不是世家那一邊的,不怕他受壞影響。


    皇帝以為他了解自己的兒子了,鄭靖業以為自己看得很中肯了,卻不知道十七郎有一宗毛病兒:平生最恨囂張跋扈的女人!這個毛病是由苗妃帶出來的,在皇帝麵前,苗妃是活潑可愛的,在後宮眼裏就直接晉級潑婦。活潑,潑婦,一字之差,天淵之別。


    他未來老婆徐瑩,正是個活潑丫頭,直脾氣。這一點,鄭靖業知道,皇帝不知道,甚至,義安郡王也不知道。義安郡王眼裏,徐瑩少有孝順之名,江陰大長公主那樣柔弱多病的一個人,徐瑩小小年紀就陪侍在側,得是多麽地溫柔、多麽地有耐心!他卻忘了――這年頭的妹子,對自己親祖母肯定會有耐心,對丈夫,可就不一定了。


    許多人的苦逼生活也就此開始了。


    當然,此時義安郡王還不知道,性格再剛強,他還是個少年,還帶著點兒少年的青澀憧憬,幻想著未來的溫柔可愛的楚楚可憐的小妻子,新娘之夜含羞帶怯是怎麽一個模樣呢!


    義安郡王坐在書房扳指頭,先是定婚,才是婚姻,中間步驟繁多,還有王妃的禮服、儀仗等等等等,不由在書房裏打起了轉兒來了,直到家令來請示:“殿下,不但咱們府裏要辦喜事,諸王公主要辦喜事的也不少,隻是日子都還沒定,是現在先備下了,還是等王妃過門之後,請示王妃呢?”


    蕭令先道:“十四郎、十五郎比我年長,必在我先,這是要先準備的。其餘人比我幼,你先作一準備,待王妃到後,請王妃作主便是。”


    家令漫應了一聲,又問:“這不知道王妃的嫁妝有多少?好準備庫房。”


    蕭令先笑罵:“你隻管拾掇出來幾間就是了,哪有問嫁妝的?”


    “空房多了,填不滿,王妃臉上不好看。空房少了,放不下,王府沒麵子。”


    蕭令先彈了彈家令的紗帽:“少弄鬼,王妃與我一體。”


    家令蔫蔫地答應了一聲,又扭扭捏捏地道:“那……您房裏那倆丫頭,要怎麽處置?”他說的是蕭令先收用過的兩個婢女,兩女溫柔謙卑,正是蕭令先喜歡的那一款。雖然喜歡,蕭令先倒還有分寸,目前還沒有庶子庶女問世――如果婚事再拖上幾個月,可就說不好了,皇家,還真不太講究這些個。


    蕭令先怪異地道:“這要怎麽處置?”


    家令暗暗叫苦,郡王先有了人,這不算什麽,可王妃要是醋起來,就更不算什麽了。到時候他這個夾在當中的人,可不就有得受了麽?是以先過來向蕭令先討個主意,打發了最好,留下來了。徐瑩問起,他也能說“冤有頭、債有主,前麵左轉是政府”。


    蕭令先卻沒受過這方麵的教育,他爹自己都忙著抱小老婆換小老婆,誘拐良家婦女的事兒都幹得上,還是怪叔叔拐小蘿莉式的,哪顧得上照顧兒子的節操?


    家令迫不得已,隻好含蓄地道:“婚前有侍妾,麵上不好看的,王妃心裏也會不太痛快。”


    蕭令先沉著臉道:“不致如此。”


    家令心說,到時候你沒事兒,頂多被念叨兩句,我可要遭殃了,說不定還要被王妃給抽啊。蕭令先話已經放下了,家令知道多說無益,隻得退下。家令不知道,他的腦補徹底補得反了!是他挨罵,蕭先令被打,徐瑩真正貫徹了“冤有頭債有主”――這是後話了。


    ――――――――――――――――――――――――――――――――――――――


    正月末,皇帝就頒了許多道給兒女辦婚事的旨意。這其中有一些是已經在做了的,比如蕭令媛的婚事,老公早就定了,婚禮用品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也都通過氣了,匠作那裏也著手了。真正辦起來,很快。約摸著一個月一兩場,八月十五,他家的團圓宴規模會空前的盛大。


    正月末,各衙司也陸續開印了。


    鄭琰記著答應阿湯的事兒,先去尋了鄭靖業。鄭靖業因為儲君已經默定,很有心情與女兒閑聊。


    鄭琰看他心情好,也大膽地請示:“阿爹,我有一樁事,許要勞動李京兆,因是我私事,也是自己去求,阿爹看合適麽?”


    鄭靖業看著女兒姣美的臉,有一時的恍惚,女兒是真的長大了啊!開始有自己的私事,也有自己的社交,還開始跑門路了。鄭琰很少看到鄭靖業走神兒,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鄭靖業像被電到一樣地蹦了一樣,驚魂未定了半秒,又施展變臉絕技,問鄭琰:“先說是什麽事。”


    “我答應阿湯,幫她問問京兆,看能不能查查她弟弟的去向。”


    鄭靖業一皺眉:“怎麽說?”


    “阿湯的弟弟與她幼年分離,他們姐弟都官奴婢轉成的私奴婢,年前我問阿湯心願,她想與弟弟團聚。我尋思著,他們姐弟是在京中發賣,這些隻有京兆那裏有線索了。”


    鄭靖業點頭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可先問李幼嘉,不要聲張,也不要告訴阿湯。先看她弟弟人品再說。”鄭靖業很快想到了這樣的關懷下人,對鄭琰收攏人心有好處,更是欣慰女兒的成長。如果這樣嫁人,好像也比較能夠放心。


    鄭琰得了鄭靖業首肯,便登門拜訪李幼嘉,上門的時候說的是來看李莞娘。她與李莞娘素熟,順路看看也是有的。李家熟練地接待了他,李莞娘聽說她來,親自跑了出來:“我還想著要看七娘去的呢。”


    鄭琰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今天來可不是什麽好事,是要勞動你們來了。”李家雖是鄭黨黨徒,李幼嘉也是朝廷高官,自不能當仆役對待。


    李莞娘挽著鄭琰的胳膊:“有事你說話。”就差拍胸脯了。


    “請京兆幫忙找個人。”


    “呃?”李莞娘得父親喜歡不假,卻還當不了父親的家。


    “我還是見了夫人再說罷。”


    李家夫人也不為難,這樣的小事,別說鄭琰親自來了,就是寫張條子,李幼嘉也能給她辦了。李夫人江氏笑道:“這樣小事,還值得七娘親自跑一趟,打發人來說一聲就是了。”鄭琰快要結婚了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杜氏對小女兒尤其厚道,光宅子都給準備了三處,熙山還在弄別業。馬上鄭琰就是家庭主婦,江氏也是圈子裏的人,自要早結善緣。


    “那怎麽成呢?”鄭琰笑道,“麻煩京兆已是不妥,再這般托大,阿爹也要說我不懂道理了,阿娘知道了怕不要掐我。”


    江氏道:“本就不是大事麽,相公夫人太看得起他了,難得有七娘用得著他的地方。”


    “夫人哪裏話?我必要當麵請托京兆的。”


    又客套了一會兒,鄭琰道:“本不是為了這一件事來的,實是來看看莞娘與夫人,順便這麽一說。前兒阿悅還說莞娘新調了一種香,很是好聞。”


    江氏便讓李莞娘招待鄭琰去品香,李莞娘很是歡喜:“阿悅好快的嘴,我還想說,過兩天親自拿給七娘的呢,讓人訂匣子去了,還沒送來呢。”


    李莞娘這姑娘,一如大部分妹子一樣地彪悍,在女紅上麵也比不上大部分妹子,調香倒是有一手。李莞娘淨手取了隻小小的玉香爐,打開一隻匣子,用攝子取了幾塊兒香料,放到香爐裏點燃。


    鄭琰伸手把絲絲縷縷飛出來的煙往鼻前輕扇,嗅著這淡淡的香氣,讚道:“這個好!”


    “現在不是時候呢,到夏天你再聞,更合適。”


    “還夏天呢,過兩天你就抱著匣子來找我吧!”


    “好啊!”


    兩人笑作一團。


    鄭琰直呆到李幼嘉回來,聽到江氏的婢女來匯報:“郎君回來了。”鄭琰道:“可好了,我再拜托一回,才顯得鄭重。”


    李幼嘉聽說鄭琰來找女兒玩,並不在意,還問江氏有沒有用心招待。江氏道:“這回這是來尋你的。”


    “又說瘋話,她尋我來做什麽?”


    江氏歎道:“這七娘,還真是相公的閨女啊!”


    “廢話!”


    江氏不再賣關子:“我說是來尋你,就是來尋你的,你猜,有什麽事?――是讓你幫著找一個人,她身邊的侍女,有個弟弟,是在京兆發賣的。”


    這一說李幼嘉就明白了,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情,有些得了緣法的奴婢,也會求主人幫忙找失散的親人,贖回來,一家團聚。李幼嘉也不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情,隻是鄭琰這樣大手筆直接請京兆尹幫忙的,卻是少數。


    “七娘會做人啊。”江氏感歎。


    李幼嘉扶額道:“不但會做人還會做事,虧得有她在,不然咱們的傻丫頭準吃虧。阿莞跟著七娘一處,縱是傻點兒,七娘看她實心的份兒上,也會照顧的。”


    “這倒是,”江氏答應著,推了推李幼嘉,“那你可把七娘囑托的事給辦妥了。一是她照顧咱們閨女,二來池郎君也不是簡單的人。”於情義、於利益都有好處,何樂而不為?


    “還用你說?”


    李莞與鄭琰已經結伴過來了,李幼嘉不免又是一陣廝見,聽鄭琰說有事想求。連道:“‘求’字可不敢當,趕緊收回來。”與江氏也是一般的說法。


    鄭琰道:“婢女所求,當是小事。隻是要勞動叔父,可就是大事了,不可不慎。”小捧李幼嘉一把,李幼嘉也痛快答應了下來。


    鄭琰見目的達到,也順順當當地告辭了:“時候不早了,該回家了,再遲該宵禁了。”


    ――――――――――――――――――――――――――――――――――――――――


    鄭琰回到家裏,被杜氏堵了個正著,不等杜氏問她,便先自行招供:“阿娘這裏快開飯了麽?好險,差點沒趕上,我去了京兆家尋莞娘去了,順便托了京兆一事,阿爹都知道的,晚間阿娘問阿爹就都明白了。”


    杜氏這才不問了,晚上不免把鄭靖業好生審了一通。“這是好事,待奴婢們有心,是個有良心的人都會知恩圖報的,何必瞞得這樣仔細?”


    “夫人說的是。”


    李幼嘉很有效率,很快查出來湯小弟經過兩次轉手,非常不小心地又成了匠戶。匠戶這種身份,算是半個賤籍,按說他們是自由民,但是吧,沒田沒產,對國家稅收沒貢獻,每個月要到官府去白幹半個多月的活。但因為是技術人員,日子過得尚可。


    更有效率的是,他還把人給弄來了。


    湯小弟傻乎乎地被李幼嘉給弄到京兆府,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麽事兒,哭喪著臉道:“小人每月按時服役,沒有躲懶的!”


    李幼嘉耐著性子和顏悅色地問了他的姓名,家中還有何人一類。與手中的資料暗合,阿湯也是在籍的,從何地賣出一類。湯小弟依稀記得還有個姐姐,隻是已記不清長相了。有什麽表記也不好說,隨身不可能帶啥傳家寶以供辨認――轉了這麽多次手,主人不稀罕這些破爛東西,同行中也會有惡霸。


    李幼嘉一想,差不多就是他了,就通知鄭琰,是不是讓阿湯來認人。鄭琰拐著彎兒地問阿湯:“你弟弟身上有什麽記號沒有?”


    阿湯正擔心著這茬兒呢,隻是不敢催鄭琰,見鄭琰還沒忘,忙不迭地道:“他脖子後有顆黑痣。”


    不是吧?鄭琰黑線,這個……不是顯著特征啊!“還有旁的麽?這個還算常見,要是這個不是,不好再多麻煩人家的。”鄭琰有些懊惱,居然忘了一開始就問阿湯,如果這回找的不是,再跟李幼嘉補充尋找條件,事情就辦矬了。


    阿湯緊張地道:“嗯,他左腳是個六趾兒!”


    唔,這個誤認的概率就小了很多。而且,六趾兒啊!好像是涉及遺傳學的東西吧?咳!現在問明白了,李幼嘉也把人找到了,如果不是,依舊是辦了件矬事啊。鄭琰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鄭琰胡思亂想著被勾起的生物學知識,帶著阿湯去認弟弟。


    阿湯一見麵,都沒扒人家小朋友的襪子,先撲上去哭了:“這就是阿弟,這就是阿弟,一看就認得!”


    湯小弟還在迷迷瞪瞪,初時見一個拖著眼淚撲過來的年輕女子,魂都要嚇飛了,哪怕是個清秀小佳人,眼睛通紅的也挺嚇人。嚇完了之後不知為何又覺得眼前這女子好生眼熟、好生親切,聽阿湯一哭,他也呆了,心撲撲地跳:“阿姐?”


    鄭琰黑線,理智地請李幼嘉給驗明正身。阿湯也說:“阿姐那年為護著我,燙傷了手臂,在左手。”


    阿湯站到他麵前一卷袖子,果然沒錯,鄭琰心道:好險好險。


    “傻樣兒,哭什麽呢?還不謝過京兆?!”


    李幼嘉笑嗬嗬地道:“全人骨肉,我也樂得積德。還是謝過七娘吧,不是七娘所囑,我也不知道有你們這回事呢,”想了想,索性再做一人情,“這是好事,我便設法先免他三個月的番役,讓他們姐弟團聚也樂嗬樂嗬。”


    鄭琰笑道:“那謝謝叔父啦。”


    “哎,這個可不敢當!”李幼嘉答得也快。


    阿湯姐弟千恩萬謝,鄭琰道:“別攪人公事了,唔,到我那裏坐罷。”把姐弟二人帶到了自己的私宅。


    宅子保持得不錯,看門的老蒼頭還說:“娘子來得略晚了一刻,早些時候郎君過來坐了一坐呢。”


    鄭琰臉上一熱:“有勞。”


    老蒼頭連說不敢,自去門上看著車馬。


    鄭琰領姐弟倆到了正堂坐下,阿湯拉著湯小弟一齊跪了下來,咚咚咚就是三個響疼,聽得鄭琰都為他們覺得腦門兒疼。虛扶一下:“好啦好啦,你們姐弟也算是團聚了。不要怪我打擾了你們姐弟相聚的時刻,今明兩天給阿湯假,你們姐弟一處說說話。現在我卻是要問――你們以後要怎麽辦?這兩天好好商議一下,回來告訴我,有什麽打算也別藏著掖著。”


    阿湯與湯小弟又一起叩頭,湯小弟雖看起來木了點,心裏倒也曉事,不是哪家主人都有這樣的好心情幫奴婢找親人的,隻是他嘴巴略笨,不會說話,又因主人家是年輕女孩子,頭都不敢抬,叩頭而已。


    鄭琰問完了話,又問湯小弟現在住在哪裏,匠戶自有聚居處,離這個中檔文化社區還比較遠,錢袋子裏掏出塊小銀子來:“阿湯去雇輛車,再去你弟弟那裏。今天走得急,沒帶東西,你們說完了話,我自有賀儀給你們的。”


    阿湯道:“七娘大恩,奴婢不敢再求財物的。”


    鄭琰笑而不語,阿崔道:“給你就拿著,跟七娘客套起來了。”


    鄭琰讚許地道:“不是白給的,去匠戶營那裏,有什麽新聞回來可是要說給我聽的。你也知道,我喜歡聽這些個,阿娘又不許我亂跑。”


    阿湯連連答應,鄭琰看看沒事兒,也不打擾人家了。想起池之,帶著人就奔池家去了,阿湯也與湯小弟又哭又笑地出了門兒,到了門口,湯小弟結結巴巴地道:“阿、阿姐,且等等,等,我去、去雇輛車來。”


    阿湯抹抹眼睛:“你別去,別離了我。”轉托老蒼頭幫忙雇車。


    湯小弟別扭地道:“我……丟不了。”


    阿湯淚噴。湯小弟手足無措,不明白姐姐為什麽嚎啕了,手忙腳亂地哄著,好容易阿湯收了眼淚,老蒼頭已把車給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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