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田籍隨著公子懷信的車隊,來到高陸城下。


    高陸城是高陸都首府,乃是一座依山勢建的山城。


    雖然論占地麵積與繁華程度,跟臨海、平原二城無法比擬,但因為地勢險峻,反而有種雄偉壯闊的美感。


    而若從軍事角度來考慮,高陸城絕對算得上一座易守難攻的要塞。


    “坐擁如此險要地勢,高陸侯的確有在亂世中高枕無憂的資本。”田籍心中計較道,“難怪麵對南線黑水大軍壓力,他依然有心思、餘力圖謀北邊平原都的利益。”


    ……


    馬車行駛到通往城門的山道半途,眾人便見到有大量儀仗、華蓋在途中等候。


    竟是高陸侯親自出城相迎。


    這等隆重的接待規格,等於將來賓視作地位平等之人。


    先前公子懷信幾次來訪,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顯然是特意為田籍準備的。


    兩人當即下車與對方見禮。


    高陸侯是一位頭發花白的中年人,個子比公子懷信還要矮半頭,站到身形高壯的田籍麵前,如同侏儒。


    但他卻毫不在意,熱情地拉著田籍的手寒暄,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隨後更是將田籍請上自己的華蓋馬車,兩人同乘入城。


    留下公子懷信形單影隻地落在後方,灰溜溜地走回自己的馬車,跟隨在後。


    態度冷熱親疏區別之大,已經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


    ……


    到了宴席上,因為田籍在途中客套地稱讚了一句此地山色壯美,高陸侯竟是大手一揮,將原定於室內的宴席改在露天,名曰讓靈台吃宴之餘,順道飽覽山水美景。


    也落座之時,他更是不顧田籍與公子懷信是同行之伴,強行將兩人分入左右兩列入座。


    雖然座次都是首位,禮節做足,但兩人左右相對,中間隔著寬闊過道,仿佛有了種離心離德的既視感。


    更別說田籍旁邊一桌,還被故意安排給孟夫人母子。


    這位孟夫人先前在田氏營地懾於田籍威勢,從不敢搭話。


    此時得兄長高陸侯慫恿,終於敢於跟田籍說話,一時敬仰田籍年少有為,英雄了得;一時又拉著年幼的公子苞上前敬酒,言談之間,似乎打算讓小公子拜田籍為先生,以師禮事之。


    對於孟氏兄妹的圖謀,田籍心知肚明,所以隻是禮貌應對,其實什麽實際承諾都沒作出。


    這樣讓另一邊被冷落的公子懷信稍稍鬆一口氣。


    論權勢、地位、財富,他一介公子,肯定比不過一地封君高陸侯的。


    如今平原都陷落,自己成了喪家之犬,更是如此。


    若田籍真的倒向高陸侯那邊,那他便徹底沒有重振田氏的希望了。


    ……


    眾人酒過三巡,高陸侯竟從坐上離開,拿著酒樽單獨向田籍敬酒。


    此時正值晌午,豔陽高照,高陸侯指著華蓋外頭的太陽,對田籍笑道:“如今平原城適逢大難,可謂長夜慢慢,晦暗無明。正需要靈台伯這般如日當空的豪傑之士,照亮前路啊!”


    “伯兄此言甚是!”孟夫人也適時上前接話道,“妾借著酒興,也鬥膽說一句。這大齊五都權貴,齊皇天子自然聖明在上。可天子之下,諸侯當中,唯有兄長與靈台伯,堪稱人傑了!”“依妾愚見,他日靈台伯若主事平原都,與兄長一南一北,兩雄並立,必使那狼子野心的黑水人無隙可乘,狼狽逃回西澤蠻夷之地……”


    孟氏兄妹一唱一和,言語之間,儼然將田籍當成未來平原都的主人了。


    田籍性堅定,自然不為所動。


    但旁觀的公子懷信越聽越是心慌。


    易地而處,若他是田籍,在對方這般刻意討好之下,恐怕此時心中多半已經有所動搖。


    恰好此時不知誰在下方慫恿了一句,讓眾人齊齊敬未來的平原都雄主一杯。


    高陸侯率先叫好,飲盡杯中酒。


    其餘賓客也轟然跟上,紛紛暢飲。


    這讓公子懷信拿著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頗為尷尬。


    不過相比起自己這杯冷酒,他卻更關心田籍接不接這杯敬酒。


    若田籍飲下,不管他本意如何,恐怕今日之後,宴會情景傳出,人人都會傳言靈台伯有意入主平原都了。


    ……


    田籍眯眼看著酒杯,心中思緒百轉。


    這酒肯定不能喝,但如何推脫,得找個上得了台麵的借口。


    不但萬不得已,還是不好直接翻臉。


    不過未等他想出借口,神魂忽然一陣躁動,隨即全身毫無來由地發燙,甚至發梢也微微烤卷了一些。


    等燥熱平複下去後,田籍回過神來,發現杯中酒水已經被剛剛突然爆發的熱量蒸發一空了。


    場麵頓時變得無比尷尬。


    因為外人眼中,並不知曉田籍神魂的動蕩,隻以為他故意用遊者的能力蒸幹酒水。


    莫非靈台伯不受高陸侯拉攏,準備當場翻臉了?


    “唉……”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的注目之下,田籍卻忽而喟然長歎一聲,徐徐放下酒杯。


    “靈台伯這是……”有人試探問道。


    田籍卻後退一步,以一種疏遠的姿態,對場間眾人,鄭重一拜,解釋道:“實不相瞞,我這次遠道來貴地請援,除了得龍尉大人囑托,也實在因為我這身子,已經不堪忍受被邪祟汙染的環境了。”


    “哦,靈台伯這身子怎麽了?”公子懷信趕緊離座上前關切問道。


    “想必公子與高陸都諸君,已經知曉平原城陷落,邪祟橫行的消息了吧?”


    公子懷信點點頭。


    “此時在平原城中肆虐的邪祟,乃是一種帶著不祥火焰的行屍走肉,當中更是誕生了一位入聖的火聖人。”


    “正因如此,龍尉大人才不得不親自鎮守,對抗火聖人之道。”


    “莫非靈台伯剛剛身上突然發熱,也與此有關?”公子懷信聞弦知雅意,立即明白田籍的暗示。


    他無法確定田籍此話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都不失為一個應對高陸侯敬酒的妙招。


    果然田籍聞言,閉著眼苦笑點頭,隨後更是主動將坐席挪後一些,讓眾人不要太靠近他,以免也被這種邪異之道所侵染。


    田籍話說到這個份上,高陸侯等人自然不好再勸酒,隻能不鹹不淡地關懷兩句,而後悻悻然地回到各自座上。


    公子懷信見一場危機被田籍輕鬆化解,心中不禁對田籍的手段佩服不已。


    ……


    然而不同於眾人猜想,田籍此時後背已然汗濕。


    他固然急中生智,編出個被火聖人之道侵染的借口,躲過了高陸侯那杯包藏禍心的敬酒。


    但剛剛那一下神魂的動蕩,乃至緊隨而來的驟然發熱,卻並非他故意為之。


    是逐日真符有所感應,不受控製地突然爆發。


    雖然很快平複下去,但田籍想起先前月娥的提醒,心中了然。


    “巨人,也來到高陸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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