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半個時辰了,遊老怎麽還沒動手?”


    缺少遊老的關鍵一擊,他先前的一切布置就都成了笑話,遲早會被惱羞成怒的年輕武卒折磨致死。


    他很想立即進入神魂空間問個究竟。


    然則一旦他的神魂離開,下方的管離陽神會立即脫離拘使狀態,給年輕武卒以可乘之機。


    所以他不得不繼續煎熬地等待。


    經過片刻慌亂之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各種可能性。


    首先,以他先前與遊老的良好交易記錄來看,對方不至於無緣無故地爽自己約。


    假設不是遊老自身出現了什麽意外,那對方遲遲不出手,恐怕最大的原因還是先前約定的“時機”問題。


    按照雙方的約定,遊老出手需要同時滿足“固定地點”與“合適時機”兩個前提。


    其中前者他已將年輕武卒困在下方穀底,更是遊老早就“空投”過的地方,不會出錯。


    但後者卻是個相對模糊的概念。


    所謂“時機”,按遊老的要求,就是要在“大霧天”“大風天”“暴雨天”中三選其一,分別對應陰氣、風氣、雨氣,三種攻擊方式。


    這裏是山體內部,風雨難進,唯獨受地下河的水汽影響,霧氣氤氳,更與外頭的山間雲霧內外相合。


    按田籍的理解,顯然已經符合“大霧天”的條件。


    “難道是雲霧還不夠濃鬱,陰氣積累不足,影響了遊老的出手速度?”


    若真是這樣,他就實在沒轍了。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或許聖人大能們可以抬手間攪動天地間的風雲變幻,但他一個小小秩一遊者,除了望天興歎外,還能做什麽?


    更糟糕的是,隨著時間推移,他發現下方年輕武卒漸漸適應了管離陽神的攻擊,重新掌握主動。


    年輕武卒本就秩次更高,哪怕被田籍使出各種手段削弱,一旦掌握了戰鬥主動,壓倒管離陽神也隻是時間問題。


    果然在又一輪相互角力之後,管離陽神力氣差了一籌,竟被年輕武卒直接壓到在洞壁上一通暴揍,一時灰煙四濺,虛幻的形體漸有不穩的趨勢。


    “不行,再這樣下去,管兄的魂體怕要被徹底打散了!”


    他當機立斷,收回“傷痕累累”的管離陽神,同時再次激發【勇剽】,繼續新一輪投矛,拖延時間。


    但不知為何,這會長矛打到年輕武卒身上,造成的傷口居然比先前要小得多,哪怕劃破皮膚,也很快在對方恐怖的恢複力下愈合如初。


    “怎麽會這樣?”


    田籍很確定不是矛質量的問題,自己的力氣也沒有下降。


    唯一解釋,是對方的防禦力變強了。


    “難道是,某種方技?”


    他在意識雲中快速搜索戰前搜集的關於“秩二輕俠”的情報,很快想起姬綾跟他說過的一段話。


    “輕俠者,輕生而重義者也。”


    “故有方技名曰【輕生】。若所行之事符合心中之義,便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日之內,遇強愈強。”


    這段話按照田籍自己的理解,便是“秩二輕俠”隻要確保自己行事符合心中的道義,那麽隻要扛過敵人最初的一輪攻擊,就會越戰越強,如此持續一天。


    正是“凡打不死我的隻會使我變強”的最佳寫照。


    那麽,年輕武卒心中之“義”是什麽呢?


    循著這個思路去想,田籍驀然想起,先前他在洞內以【小言】誘敵時,年輕武卒曾說過一句話——“我堂堂梁武卒,為國遠征,豈會懼怕流血犧牲……”


    “為國遠征,不懼流血犧牲……這句話,難道是……【豪言壯誌】?”


    俠客秩一壯士階段,有方技【豪言壯誌】,俠客行事前先言明誌向,以確定心中之“義”,隻要言行一致,就能提高後續方技發動的成功率。


    “原來是那時候!”


    當時他以為年輕武卒被自己【小言】激怒才放的狠話,沒想到對方早已暗中留了一手,為此時發動【輕生】反擊奠定了基礎!


    “梁武卒,天下五大戰兵之一,果然是不能小覷啊……”


    田籍反思自我,為了此戰他作了多手準備,自問沒有任何輕敵的心態。


    但此時被對方靠著一招暗手瞬間逆轉攻勢,歸根結底,還是他戰鬥經驗不足,不曾與“天下五大戰兵”這種級數的敵人交過手。


    不過此時此刻再想這些已是無用。


    為了活命,他必須設法打敗這個強敵!


    ……


    哢哢……啪!


    在年輕武卒強橫的蠻力下,兩具金屬捕獸夾瞬間裂成碎片。


    擺脫了腳下束縛的年輕武卒,身手立刻恢複靈活,在狹窄的洞壁間蹦跳幾下後,居然試著用來回蹬牆的方式曲折上升,爬出穀底。


    而田籍除了用投矛幹擾一下對方節奏,稍稍延緩速度外,已經無法阻止對方上升的趨勢!


    就在這時候,上方的洞穴中,忽然傳出一陣的幽婉哀絕的歌聲——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


    上慎旃哉,猶來!無止!”


    (注:陟[zhi],岵[hu],旃[zhān])


    “這是……姬綾的聲音?”


    下一刻,他便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從洞穴邊緣中探出了頭,觀其姿態,竟是從地上一路匍匐而來。


    而此時她身上的罩袍分明已有多處破損,顯然是過來的路上被尖銳的碎石刮破。


    未等田籍細問,哀婉的歌聲再次響起——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


    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無寐。


    上慎旃哉,猶來!無棄!”


    (注:屺[qi])


    “還真是在唱歌啊!”


    田籍當時就淩亂了。


    小姐姐你不好好一邊待著,跑過來這裏開腔做什麽?


    雖然唱得還挺好聽……但這是好不好聽的問題嗎?你家君子正跟別人生死相搏呢!


    總不至於你們日者有一種方技叫【在我的碧姬安姆下我是無敵】的吧……


    盡管內心在瘋狂吐槽,但基於同樣“奸猾如豺”的默契,田籍不認為對方在這種危急關頭,會鬧出尬唱賣萌的幺蛾子。


    畢竟不是人人都像阿桃那樣外表高冷內心中二簡稱外冷內二……


    總之,在冷靜下來之後,田籍終於發現,姬綾正試圖通過這幾句唱詞,提醒著他一些事情。


    由於原主好歹上過幾年田氏族學,田籍很快想起了這首歌謠的出處。。


    這是一首來自梁國的“風樂”。


    歌詞大意是出征之人思念家中父母親人,並幻想親人們也在思念自己的情形。


    “梁風……梁武卒……”


    “征人……思親……為國遠征……”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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