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


    “呼呼哈嘿!”


    孫白持著柴刀,縱橫來去,將‘虎形八式’練得無比認真。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內,似乎有著一股暖流湧動,在消融著疲憊。


    若是護衛隊隊長‘陳耳’在這裏,必會感歎一聲:精準!


    沒錯,就是精準!


    每一個發力點,甚至每一個吐息,都精準無比。


    那是因為,在孫白腦海中,有一種聲音在不斷提醒:“下一招,左臂下壓一寸,右腳尖發力……對,就是這樣,脊柱如大龍,蓄力如放箭……”


    門扉後。


    父親看到這一幕,欣慰地點點頭,將門虛掩著,睡覺去了。


    盞茶功夫後。


    孫白才在荀沐指導下,將‘虎形八式’演練完一遍。


    “剛剛的演武,你身體關節已經打開,氣血趨於活絡,現在,立刻盤膝坐下,修煉《黑虎心法》!”


    “好!”


    “聽我吩咐:三長一短,呼呼呼、吸……對,就在此時,心中觀想黑虎,然後吐氣兩次……”


    孫白依言而為,很快,就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


    這種狀態,在民間稱為‘頓悟’,道家稱為‘天人合一’,佛家則叫作‘照見五蘊皆空’!


    如此難得的狀態,在荀沐高屋建瓴的指導下,竟是輕而易舉就進入了!


    這就是名師的作用!


    說實話,練武這種東西,許多時候,各種積累到了,就差一層窗戶紙……但你捅不破,就是捅不破,一輩子卡在那裏,都是不入流。


    相較其它少年,孫白能得到荀沐指點,不是一般地幸運。


    又半個時辰後。


    孫白陡然睜開雙目,目光靈動,身子發出炒豆子一般的炸響。


    他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肺腑火熱,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爐,不由喃喃自語:“我這是……突破了?”


    “不錯,你突破了!”


    在他腦海中,荀沐的聲音響起:“原本,你隻是在打磨皮膜筋骨,但現在,已經開始內煉了……少年,恭喜你,進入煉精一重!”


    “煉精一重?”


    孫白傻樂了,憨憨地撓撓頭:“陳隊長、林副隊長,似乎也才是煉精境界?!!!”


    “少年喲,煉精三重,你才是第一重……我看你們隊長,倒是有約麽兩重的樣子!”


    荀沐毫不吝惜地灌雞湯:“路在腳下,未來可期,繼續努力吧!”


    “是!”


    孫白眼珠子一轉,打蛇隨棍上:“多謝師父!”


    “師父?你小子倒是機靈!”


    荀沐一笑:“不過,我隻是傳你些經驗技巧,稱不得師父……你便叫我老師吧,全當請了個西席先生,兩不相欠,互相成全!”


    他也是曾到達過第四位格的人,對冥冥中的氣運一說,有些許了解。


    比如: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一旦真正定下師徒名分,就有些因果氣機的牽扯。


    日後若是強迫對方試法,就有些不妥,恐會折損冥冥中的氣運。


    但老師與學生,這就不太一樣,無非交易而已。他幫助孫白稱為強者,孫白將來為他試驗功法,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叫兩不相欠。


    縱使將來,荀沐做的過了,也無傷大雅!


    “是,老師!”


    孫白心裏有些遺憾,但也無有它法,隻能應下。


    就在這時——


    嗚呼呼!


    一團紅光從庭院外晃晃悠悠飄來,細看去,竟是一隻紅色燈籠,上麵隱隱約約浮現出人臉。


    “燈籠詭?!!!”


    孫白瞳孔一縮,在心裏飛快對荀沐解釋道:“老師,這‘燈籠詭’是凡級詭異,最喜歡恐嚇捉弄人,讓小孩兒驚嚇失魂……當然,若是放著不管的話,它套到人頭頂,用不了一時三刻,就能將人點了天燈!”


    擱在往常,他必然會喊醒父母,集合一家四口之力,點燃火把,將之驅趕走。


    沒錯,是驅趕走,不是殺掉!


    因為,哪怕最弱小的一頭凡級詭異,也不是普通人能對付的!


    隻是,今天孫白新近突破,就有些躍躍欲試。


    荀沐感受到這位便宜徒弟的心思,主動開口道:“去吧,用這頭‘燈籠詭’,檢驗一下你今天的所學!”


    “是!老師,那我去了!”


    孫白答應一聲,深吸口氣,手持柴刀一下撲出:“餓虎撲食!”


    那隻‘燈籠詭’速度不快,竟是被一下劈中。


    砰!


    ‘燈籠詭’被震退,燈身上浮現出一道白印,其上的隱約人臉,一下子變得惡毒,發出小孩尖叫一般的聲音。


    “咿呀!”


    它似乎是生氣了,速度陡然一塊,向孫白套來。


    嗖!


    孫白握了握發麻的雙手,一個翻滾,躲開了去。


    隻是。


    那‘燈籠詭’竟然順勢前衝,撞向虛掩的門扉,欲要衝進屋子。


    “該死!”


    孫白一下紅了眼眶,頭腦發熱,奮不顧身追了過去。


    要知道,父母小妹還在屋裏熟睡,他怎麽敢讓‘燈籠詭’進屋?


    但——


    誰知道?


    ‘燈籠詭’並沒有進屋。


    它猛地一下子上升,然後又猝然降落,精準地套在了孫白腦袋上。


    旁觀看去,就像是孫白主動衝上前,將自己給套了進去!


    “啊!”


    孫白慘叫一聲,丟下柴刀,雙手抱住腦袋,死命拉扯著。


    隻是,那‘燈籠詭’仿佛和他長在了一起般,無論如何也摘不掉!


    並且。


    那‘燈籠詭’似乎可以阻隔聲音,孫白的慘叫,全然被封鎖在燈籠外內,外界丁點聽不到!


    這就意味著:孫白父母聽不到呼救,不可能出來救援!


    形勢,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死局!


    ‘這便宜徒弟,還是沒有經驗哪!’


    荀沐心底歎息著,在孫白腦海中,猶如洪鍾大呂般喝道:“小子,不要慌!默運《黑虎心法》,凝聚內息,然後……吐出!”


    “對,我不能慌,我還有老師!”


    孫白強自鎮定下來,默運心法,一時間,讓肺腑火熱如熔爐,積蓄氣息。


    然後。


    他一口吐出。


    嘩!


    燈籠內猛地一亮。


    旋即。


    便看到:


    ‘燈籠詭’仿佛受到了什麽重創般,一下子從孫白腦袋脫離,咣咣當當滾落在地。


    “小子,還等什麽?就是這時,從燈籠底部,捅它!”


    荀沐在他腦海暴喝道。


    “啊!”


    孫白剛脫離險境,正是血湧憤恨之時,當即一把撈起柴刀,大叫著衝上去,爆發全身潛力猛地一捅!


    嘩!


    柴刀上亮起一抹紅芒,一下子從底部,刺入那‘燈籠詭’身體。


    嗤啦!


    “哇呀呀!”


    先是一聲脆響,然後是小孩尖叫般的聲音,隻見:那‘燈籠詭’上的麵孔扭曲著,猛地一黯,然後如氣球般炸開。


    砰!


    黑氣湧動中,一小塊指甲大小的黑石滾落。


    而孫白父母小妹,聽到之前的動靜,出門剛好看到這一幕:孫白紅著眼眶,如天神附體般,一刀將‘燈籠詭’捅爆。


    他們神情呆滯,宛若如被雷劈了癩蛤蟆一般,張大嘴巴怔在門口。


    ……


    好一會兒。


    孫父才反應過來,仍自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小白,你……你真的殺了詭異?”


    “是的,今天喝了符水,僥幸突破了煉精境界!”


    孫白勉強一笑。


    之前‘燈籠詭’套住他的時間不長,並沒有造成多大傷害。


    說罷。


    他撿起地上那顆發燙的黑石:“父親,這‘詭石’你收起來,明天上交給村裏,換一點肉幹和糧食吧!”


    ‘詭石’是詭異死後留下的結晶,珍貴無比,畫符、布陣等等都需要以之為原材料……青石村雖然沒人能利用,但他們可以用‘詭石’,每年去‘青山城’換取符紙等物品。


    這頭‘燈籠詭’是孫白個人所殺,‘詭石’自然也歸他,上交村子,可以換取一些生活物資。


    “好孩子!”


    孫父孫母喜極而泣。


    不僅是為那‘詭石’,更是孫白突破了煉精境界。


    畢竟,他突破後,出村巡邏時,麵對危險,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且,也能惠及家裏。


    “大哥殺詭異嘍!”


    孫小妹兩眼彎彎,咬著食指,唇角有口水流下,似乎是想到了明天豐盛的飯菜。


    “爹、娘、小妹,你們睡吧,我突破後精力旺盛,我來守夜。”


    孫白這般道。


    孫父猶豫了下:“行,不過明天你要出村巡邏,就守上半夜吧,下半夜我守!”


    “好!”


    孫白答道。


    ……


    父母進去後。


    孫白才大口喘氣,一下子癱坐在庭院裏,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在心中問道:“老師,我是不是很沒用?麵對連最弱的一頭詭異,都差點死了,要不是您……”


    “怎麽,這就退縮了?”


    荀沐打斷他:“想想你的父母、小妹……在這個絕望的世界,弱小就是原罪,退縮就是慢性自殺!”


    “不,老師,我不會退縮!”


    孫白似乎想到什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壓低聲音咆哮道。


    “很好!”


    荀沐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又是安慰他道:“第一次和‘詭異’單打獨鬥,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不錯了……下次,吸取教訓吧!”


    “是!”


    孫白凝重點頭,原本突破的一點得意,早已消散一空:“老師,您幫我警戒,我還要修煉《黑虎心法》!”


    “對嘛,這才像話!你練功吧,我幫你看著……”


    荀沐滿意道。


    畢竟,孫白修煉越快,才能越早滿足試驗功法的條件!


    在便宜徒弟入定後……


    荀沐感知蔓延,向外擴散去。


    夜空靜謐,黑暗中,似乎潛藏著各種恐怖,有數不盡的黑色觸手在蠕動。


    青石村中央,祠堂的位置,那裏似乎有著什麽東西,散發著陰冷邪異的氣息,震懾著一般詭異不敢靠近!


    至於之前的‘燈籠詭’,算是漏網之魚,又或者是……無知者無畏?


    “有趣!有趣!這個世界,這青石村,真是有趣啊!”


    荀沐不知猜到了什麽,語氣玩味,低聲歎息道。


    ……


    青石村的事情暫且休提,時間倒回到半天前。


    大名府,烏江畔。


    “希律律!”


    伴隨著馬蹄聲……


    一行四人來到了江畔,還有隱約的說話聲響起。


    “李鏢頭、韓鏢頭,你們放心,護送這趟鏢回到黑澤城,老爺答應你們好處,一分都不會少……還有,王護衛,你也是!回去後,我做主,可以讓你升格為一品家丁!”


    “多謝曹管家!”


    “希望如此,否則,可對不起我師兄妹這一番出生入死!”


    “一定!一定!”


    這四人中,身穿黑色勁裝的一男一女,名為李易、韓瀟,是鏢局的鏢頭;那個大胡子的,是曹管家;而另一人,名為王五,是曹管家帶出的護衛。


    原來,黑澤城林家老太爺重病,需要一味‘奇藥’,但城中無有。於是,便托了曹管家,並一幹護衛,去其它城尋找。


    如今,正是押送那味‘奇藥’,返回黑澤城。因為野外詭異叢生,護衛死傷慘重,曹管家重金聘請來了李易、韓瀟師兄妹。


    “快了,過了這烏江,就是黑澤城了!”


    曹管家撫須笑道:“我林家,每日早、中、晚,都會排除船隻過江迎接,我等今日,不會在這野外過夜!”


    “如此甚好!”


    李易點頭:“到了夜晚,詭異會變得活躍,野外會更加危險……能不在外過夜,還是不要的好!”


    四人坐下休息,拿出酒囊、幹糧補充體力。


    就在這時——


    嗚呼呼!


    江麵上,一陣白霧飄渺中,有嫋嫋道歌聲飄出。


    “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伴隨著這道聲音,一葉小船駛來,漸漸靠岸。


    船上掌舵的,是一個帶著鬥笠的老道人。


    對方穿著一身粗布葛衣,頭發半白,牙齒稀疏,鼻、眼、口等五官有些微妙的不協調,就像是隨意安上去一般,說不出的詭異。


    “後生仔們,你等可要乘船渡江?”


    “這……”


    李易、韓瀟師兄妹見這老道人來得詭異,有些猶疑。


    曹管家卻是開口道:“乘的,乘的!”


    說罷。


    他扭頭勸三人:“現在過江,能早些進入黑澤城,也省得提心吊膽!”


    王五是林家護衛,自然唯曹管家是從。


    李易、韓瀟師兄妹想了想,自忖煉氣境界的武力,無懼一般的詭異,亦是答應下來:“那好吧!”


    一行四人上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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