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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生趕驢,亦是驢趕書生。真叫人貽笑大方。


    這書生正氣悶,低頭咒罵,忽聽到一個聲音道:“那書生,可是需要幫忙?”


    書生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正見一個年輕道士站在眼前,警惕道:“你是誰?”


    師子玄笑道:“一個遊方道士,路過而已。”


    笑眯眯的走過來,一拍毛驢,笑道:“你家主人要你趕路,你為何不聽?”


    說來也怪,這毛驢好像聽懂了一樣,“啊籲,啊籲”的叫了兩聲,自己撒歡就跑跳了起來。


    “咦?這強驢怎麽聽你的話。莫非你懂獸語?”書生又驚又喜,開口問道。


    師子玄玩笑道:“不過小道而已。”


    本是一句謙虛話,誰知這書生卻滿是讚同道:“不錯,不錯。奇淫巧計,都是小道,怎比聖賢大道。”


    若換個人,隻怕會被他氣個半死,拂袖離去。


    師子玄啞然一笑,說道:“書生,還未請教你姓名。”


    書生整了整衣冠,施禮道:“學生柳昌,字樸直。在清河郡學海書院讀書,還未請教道長尊號。”


    師子玄作揖還禮道:“小道道號‘玄子’,如今是一個遊方道士,暫無落腳之地,正要去那清河郡尋個生計,不如同行如何?”


    書生大喜道:“有人同行,自然好過獨自一人,道長請上來,這強驢雖不聽話,腳程卻還不差。”


    師子玄剛要拒絕,心中卻轉過念頭,暗道:“且試他一試。”


    當下也不拒絕,翻身上了那毛驢背上。


    這毛驢被人騎上,自己也納了悶,這人騎在身上,怎生一點重量都沒有?


    師子玄如今神清體輕,別說一頭毛驢,一團雲霧都能托起。


    一書生,一道人,一毛驢,就這樣在羊腸小道上徐徐而行。


    師子玄坐在毛驢上,優哉遊哉,這毛驢,身上也輕快,走的是蹄輕腳快。隻是苦了那書生,平時隻知讀書,弱不禁風,剛行了不到兩裏地,就落的老遠,滿頭大汗。


    師子玄暗笑一聲,按住毛驢,等那書生氣喘籲籲的趕來,才笑道:“柳書生,快上來坐吧。貧道已經歇息夠了。”


    那書生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擺手道:“不用,不用。學生還承受得住,道長你是出家人,清靜慣了,還是讓學生吃些苦頭吧。”


    師子玄暗道:“這書生,也不知是真善良還是裝模作樣。”


    臉上笑道:“小道雖然少有勞作,但平日也練有吐納健身的功夫,走些路,不礙事。”


    也不聽那書生分說,直接將他送上了驢背。


    書生坐在驢背上,有幾分不好意思道:“多謝道長。”


    師子玄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路走來,書生不時的看師子玄幾眼。隻見這道人閑庭信步,看起來不緊不慢,卻也沒被毛驢落下。


    柳樸直暗道:“這道人,隻怕真是有道之士,這般腳力,趕上我家這頭強驢了。”


    師子玄如果知道柳樸直心中將他跟毛驢比較起來,隻怕鼻子都要氣歪了。


    天色漸黯,已然黑透。


    柳樸直心裏有些焦急,說道:“道長,天已黑了,我們是否找個地方先落腳歇息一夜?”


    師子玄道:“我對這裏不熟悉,柳書生你知道什麽地方有客棧嗎?”


    柳樸直笑道:“這荒山野嶺的,哪裏會有客棧。不過早年這裏的確有個半荒廢的驛站,應該能落腳歇息一下。”


    師子玄好奇道:“你這麽熟悉這裏,難道長走這條路?”


    柳樸直道:“道長有所不知,我本是竹安縣人,家就住在距此十五裏處。十歲時為了進郡中求學,每天都要行走十幾裏地。這麽些年下來,我敢說就是這山中獵戶,都沒有我熟悉這裏。”


    師子玄恍然大悟,難怪這裏賊匪猛獸出沒,這書生卻安然無恙,顯然這麽多年下來,早就趟出了一條路來。


    突然看到書生胳膊上戴孝,不由問道:“柳書生,你家中何人去了?”


    柳樸直歎息道:“是家母,兩年前去世,還有半年,就滿三年了。”


    師子玄點點頭,突然奇怪道:“我曾聽說家中有長者離世,需要守孝三年。你如今守孝期未滿就離家求學,學府收納嗎?”


    柳樸直歎道:“道長有所不知,我那家中,非但有惡霸橫行,還有親戚糾纏,如今我家田產和房屋,都被人霸占了去,隻剩下老母的一個靈位與我。若非我早把家中那耕牛寄放到恩師家中,隻怕我日後生計都是問題。我已經去信給老師,老師知我難處,特準了我回學府學習。”


    師子玄暗暗奇怪:“家中雙親不在,有口角在身,這書生似乎氣運不旺,難道是今世何該修貧苦忍辱?”


    師子玄點點頭,也不再說話,如今兩人剛剛結識,套了這些話已經足夠,再問下去,隻怕這書生再耿直也會心生防備。


    有柳樸直領路,很快到了驛站。


    這驛站,倒還不小,從外麵看來,上下三層,十幾個房間。


    兩人到了門前,外麵的樹上拴著八匹馬,柳樸直奇怪道:“這裏怎麽還來了官府中人?”


    師子玄訝然道:“官府中人?怎麽說?”


    柳樸直笑道:“道長恐怕修行久了,不知這律法。我朝律法,尋常人家不許養馬,隻能以騾驢代步。要是沒有官家出身,隨意養馬,可是要殺頭的。”


    “這麽重的罪?”師子玄十分驚訝,如今這世道,人命還真是不值錢。


    “是啊。我朝馬匹較少,除了軍隊,就隻有官宦人家養有馬匹。”


    柳樸直歎了一聲,隨即笑道:“其實這也合理。尋常人家,一家老小都填不飽肚子,如何養的起馬?道長你看這些馬,膘肥體壯,若非日日悉心照料,喂以上等飼料,哪能長成這般模樣。”


    苦笑一聲道:“我有個同窗,正是官宦人家,他那匹白馬,一日光是飼料和養馬人的支出,就有六七兩銀餅。這些錢財,都抵得上我半年用度了。”


    師子玄暗歎一聲,說道:“柳書生,那你可要好好努力讀書了。若是考中功名,就是一步登天,到時功名利祿皆來,就不用這般清貧度日了。”


    師子玄似開玩笑,柳樸直卻當了真,嚴肅道:“道長切莫消遣與我。我柳樸直雖然是個一窮二白的讀書人,但還有誌氣。我讀聖賢書,是為了明理達義,一展抱負。怎可讓功名利祿壞了平常心!”


    師子玄笑了笑,說道:“是我說錯話了,請你見諒。希望你日後也能不違本心,不讓錢財美色,功名利祿迷花了眼。”


    柳樸直笑道:“多謝道長勸告,學生一定謹記。”


    柳樸直尋了空處,將毛驢拴上,又弄了些草食,兩人這才進了驛站。


    這驛站,年久失修,被風雨侵襲,門前的台階有許多地方都漏了洞。


    推開門,大堂內十幾盞燈照得屋裏亮堂堂。


    內中大堂上擺著一桌飯菜,有幾人正在用餐,一聽門響,都將目光聚在來人身上。


    師子玄一進門,又是一陣撲鼻惡臭,摸了摸鼻子,心裏暗暗苦笑。


    柳樸直關好門,擦了擦汗,走上前,拱手道:“見過幾位。萍水相逢,同居陋室,也是緣分,可否借煤爐給小生用用?”


    這席位中,有一個人冷聲道:“我家小姐正在用餐,你這書生好不知禮,還不快快退下!”


    柳樸直皺了眉,哪想這人口氣竟是如此生硬,正要再開口,驀然愣住了。


    隻見桌前靠燈處,一個年芳佳許,黃衣青衫的女子正坐在那裏,眸光清澈,肌膚勝雪,正輕咬著一張薄餅。


    柳樸直曾在書中看過有人描寫那顏如玉,是如何捧心之美,如何沉魚落雁。但如今看來,比起眼前這女子品嚐美食的美態,簡直不足以論。


    被這**裸的目光瞧著,那小姐也察覺到了異樣,回眸一閃,竟讓柳樸直不敢對視,目光不由自主的移開了。


    “哪裏來的登徒子,如此明目張膽占我家小姐便宜!”


    一聲冷笑,柳樸直回過神來,就見那小姐身旁一個青衣小婢正冷笑的看著他。


    柳樸直十分尷尬,雖然被人罵上一句登徒子有些冤枉,但的確是自己失禮在先,連忙道歉道:“是我一時失態了,請小姐恕罪。”


    那青衣小婢明顯不是善茬,不依不饒道:“你這號書生,我見得多了,看起來彬彬有禮,誰知道心中生的是什麽齷蹉。你這人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喂,那道人,你說是不是?”


    師子玄正聽的津津有味,忽聽那青衣小婢喚他,便笑道:“女施主,我跟這書生也是萍水相逢,不甚了解。但貧道看來,他不算壞人。”


    柳樸直對師子玄拱拱手,又對那青衣婢女道:“這位姑娘,我家世清白,模樣端正,如何賊眉鼠眼?方才失態,我已經道過歉了,何故糾纏不放?”


    青衣小婢哼了一聲,正要再說,卻被那小姐拉住,說道:“好了,穀穗兒,不要無理,人家也沒怎樣,況且已經道了歉。”


    又起身對兩人福了一禮,說道:“同是天涯旅人,何必客氣,兩位若是不嫌棄,不如一同用飯吧。”


    “小姐啊!”穀穗兒拉了那小姐一下,身旁幾個隨從也有異議,這小姐說道:“人行在外,哪裏沒有碰到難處時?今天施與援手,怎知來日不會受人恩惠?”


    隨行幾人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情,無奈之下,倒也不反對了。


    “這女子,倒是個良善之人。”師子玄暗讚了一聲。


    柳樸直大喜之下,謝了這小姐,拽著師子玄一同落座。


    這桌上,方的是烤野豬,兔子腿,黃泥雞,烏龜湯,糖油餅,桂花糕,都是美食。


    而且樣樣精細,一看就出自行家之手。色香味俱全。


    “這荒山野嶺的,也能找出這些食材,也算本事了。”


    剛一落座,滾滾惡臭撲入鼻中,師子玄強忍著沒有離席。


    柳樸直卻沒師子玄這般心思,真是餓極了,抓來一個麵餅,撤了開來,抓起一根雞腿就是猛吃。


    這書生,謹守食不言,寢不語。嘴巴塞的滿滿,一聲也不吭。


    穀穗兒氣鼓鼓的在一旁,看那書生吃的痛快,越發不高興。


    見到師子玄隻是坐在一旁飲些清水,並不用餐,突然好奇道:“道士,你看那書生吃的歡快。你怎麽一口也不動?”


    那小姐也發現師子玄異常,關心問道:“道長。可是飯菜不合胃口?若是如此,我叫人再做些素齋來。”


    師子玄搖頭道:“多謝姑娘好意。不是飯菜不合口,而是我有修行在身,過午不食,隻用些清水便好。”


    柳樸直咽下一口肉,灌下一口水,驚奇道:“道長。真的過午不食?我平日來,一日兩餐,不出力,隻讀書,到晚上時都頭昏眼花,你如何忍得?”


    師子玄道:“你用腦讀書,不比出力人精力耗的少。至於我,是個修行人,謹固牢藏不漏泄,體無虧損,自然不用食餐果腹。”


    “原來是這樣。”柳樸直點點頭,雖然聽不太懂,但覺得也有些道理。


    突然,角落裏傳來一聲譏諷的笑聲,說道:“裝神弄鬼,賣弄口舌。小道士,如你這般說來,你已經不用食餐果腹,難道是仙人了?不知可否露兩手,讓我等凡夫俗子長長見識。”


    師子玄順著聲音尋去。角落裏正坐著一個紅臉道人。穿著一身道袍,極盡華貴,隻看賣相,倒還真的比師子玄更像得道之人。


    師子玄看了他兩眼,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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