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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道宮,師子玄領了正簶道正符籙,接待他的還是那宋道人。


    宋道人看著師子玄,神情微有閃爍道:“恭喜小老爺脫了凡胎,此去紅塵,不知要去哪個道觀?”


    師子玄道:“我未曾離山,不知這其中規矩,你為我說明一番。”


    宋道人道:“以往門中弟子,出山曆練,都有門中師長引渡,去往何處都有安排。隻是小老爺,今日正是不巧,道宮建立的道觀,都已滿人,不好再添一個名額。”


    師子玄心中起疑,問道:“那該如何?”


    宋道人笑嗬嗬道:“小老爺是祖師門下弟子。是真修大道之人,若是隨意安排,不符合小老爺身份。”


    師子玄暗自冷笑:“這算是捧殺嗎?”


    心中奇怪,自己似乎並沒有得罪此人。


    隻聽這宋道人說道:“小老爺下山,倒不如自立道場,領神立觀。”


    師子玄說道:“這麽說來,是要我自生自滅了。”


    宋道人皮笑肉笑,說道:“小老爺說的什麽話。自立道場,是多少修士的心願。這是大好事。況且道宮神位有限,如今實在騰不出來。”


    師子玄道:“知道了。將敕令換來,我這便下山去。”


    宋道人暗鬆一口氣,連忙讓道童拿來敕令。


    這敕令,是赤中帶橙,如玉一般。


    師子玄點點頭,將橙敕攝入都鬥宮。


    “請了,我這去了。”師子玄作揖離開,宋道人目送離去,後襟冷汗直流,暗道:“殿首非要這般做,讓我左右為難。但願不要讓祖師知曉,不然這清微洞天也沒我的立身之地了。”


    離了青羊道宮,師子玄忽然覺得不對勁,有人似在窺探他。


    但心中剛生警覺,仔細探查,又覺並無異樣。


    “是我多心了?”


    師子玄皺眉,仔細想了想,也未覺自己在這山中與誰人結下恩怨。


    駕著九斤,到了山腳下,九斤依依不舍,用嘴咬著他的衣袖,不讓他走。


    “我要離山修行,是大喜事,你該高興才是。”


    九斤喵了一聲,不以為然,就是不讓走,好似那山外是地獄幽冥一樣。


    師子玄摸了摸它的頭,說道:“乖了。等我立了道場,你修行再進一步,我便接你過來。我不在時,你且照看六師兄一家和湘靈丫頭。”


    九斤點點頭,用嘴拱了拱他的腿腳。


    師子玄朗笑道:“走了,走了。”


    背手離開,兩袖清風,腰挎紫竹仗,唱著黃庭曲,直往那紅塵世界去了。


    ……


    ……


    站在山腳下,師子玄立身在道觀門前,三十年前的往事曆曆在目。


    道觀還是那個無人的道觀,隻是那雪白狐狸和老烏龜已經不再。三十年已過,不知道他們是否依舊在世間流浪,苦尋解脫無門。


    師子玄平定了起伏的心潮,望著遠處人煙山巒,暗思:“我在這世間無處可去,想要尋道場立觀,隻怕不容易啊。還是先尋找清福之神,有了護法,再尋道場。”


    打定主意,師子玄入都鬥宮,運轉靈池,觀那橙敕。


    正修大道的修行人的敕令,與神道敕令不同。神道敕令是有“位業”加身,那般正神,隻要不被消去神職,便不憂命數,隻要是庇護眾生,聰明正直之神,就不會有隕道之說。


    而修行人的敕令,不領神職,沒有位業加身,雖然沒有了那麽多的束縛,但真靈也無**庇護。


    正是有得有失,預先取之,必先舍之。


    這橙敕雖不及神道敕令,但也有個中妙處。


    正簶散人,所領是赤敕,溫養在都鬥宮中,以靈雨滋潤,可以照見正路,鎮壓湖下泥牛。


    正簶道正,所領橙敕,除了以上妙處,還可以用法力運轉,窺測道人自身福運,趨吉避凶。配以卜卦問陰,請仙扶鸞的神通術,另有玄妙。


    師子玄將橙敕取出,捏在手中。這橙敕通透之中帶著橙色條紋,有的赤橙,有的偏白,還有的偏向暗紫。


    “我如今已脫凡胎,又有清微洞天庇護,這橙敕之中,果然照見不到黑氣。黑氣預告災禍,赤色代表大運,白橙代表財運,暗紫則表示無法窺探,未知莫名。”


    師子玄將橙敕拖在心口,念動術訣,將靈池之中甘霖轉成法力,注入橙敕之中。


    不過片刻,橙敕微微顫抖,猛地噴出一口白氣。朝東方飄去。


    師子玄啞然失笑道:“難不成東方還有一筆橫財不成?”


    搖搖頭,那黃白之物對於他來說,根本無甚用處。


    又過一會,橙敕又噴出一道氣團,正是赤色,飄往西方去了。


    “大立西方,心想事成。莫非那與我有緣的清福之神就在西方?”


    師子玄心中一定,既然有了大致的方向,那便最好,雖不知此神目前身在何處,也好過一無所知,如今慢慢尋覓就是了。


    師子玄起了身,離了道觀,直往山下去了。


    離了飛來山地界,師子玄也不騰雲,畢竟祖師已經授戒,不可在人前顯神通。師子玄隻能弄個禦風術,加上身上道袍,輕飄飄,三步一裏,向西行去。


    行了半日,山林漸遠,已見人煙。


    師子玄進了一處小村莊,隻見到草屋幾間,牛羊十幾頭,還有一些孩童在嬉戲。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嫋嫋炊煙飄散。


    不知為何,師子玄忽感一陣腐臭味,滾滾撲鼻而來。


    “什麽味,怎麽這麽臭?”師子玄一皺眉,正見到這農家院桌上,擺上了熱騰騰的殺豬菜。


    師子玄恍然大悟,自失一笑道:“是了。我如今神胎已注,自然聞不得這紅塵氣,這菜肴做的雖然美味,但那身腐肉腥氣,怎地也揮散不去。”


    這不是潔癖,而是清清白白身,一落入泥潭中,自然會不適應。


    不隻是這人間炊煙,金錢味,功利味,名利味,人雖看不到,但都在這人間萬家燈火上空飄蕩,在如今師子玄眼中看來,真是五顏六色,宛如泥潭,滾滾而來。


    “難怪說紅塵世間是五濁惡世,果真不是虛言。”


    師子玄正感歎中,農院中走出一個婦人,麵帶好奇的說道:“這位小道長,可是來化緣的?正巧了,我家男人今天打了頭野豬,你若能吃葷,就進來吃口晚飯吧。”


    這農婦是個好客人,師子玄作揖謝過,說道:“多謝居士。隻是小道並非來化緣,而是問路。”


    農婦說道:“道長稍等。我一個婦道人家平日都不出家門,伺候老小,不知道外麵世界。你等我去喊我家男人來與你說。”


    回身喚了一聲,不一會,農舍裏走出來一個濃眉大漢,三十年許,皮粗肉厚,黝黑健壯,是個獵戶。


    聽了農婦說了因由,獵戶笑道:“道長,不知道你要問路去哪裏?”


    師子玄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隻是要往西方去。”


    獵戶一皺眉,說道:“西邊啊。那裏可不是個好去處。”


    師子玄道:“這是為何?”


    “西邊是荒山野嶺,倒是有條小路直通過清河郡。但是那裏常年被一些賊匪占據,打劫往來商隊和旅人。道長也知道,現在天下都不太平,哪裏都有賊人劫道。我看道長孤身一人,不如在我家住上一宿,等明日一早,我帶你從南邊官道過去,雖然要多費些時日,但總比送了命要強。”


    獵戶是個良善人,勸師子玄在這裏留宿一宿。


    師子玄有神通在身,雖然不能輕易在人前顯露,但怎會怕幾個小小賊匪。


    “多謝居士好意,隻是小道還有事要辦,就不在這裏停留了。”師子玄躬身拜謝兩人指路之恩。


    這家人一聽師子玄要走,都誠心挽留,奈何師子玄去意已決。


    看著師子玄漸漸遠去,那農婦歎息道:“這道人,不識好人心,怎麽自己急著送死。那荒山野嶺的,不但有賊人,還有吃人的猛獸。真是作孽了。”


    那獵戶也歎息道:“這年景,死個個把人算什麽?讓他去吧。若真死了,也不怪我們,隻怨這世道不好。”


    兩夫妻搖搖頭,鎖上了門,招呼孩子吃飯去了。


    師子玄自然不知道兩夫妻在身後議論。


    這西方,走了幾十裏,果然如那獵戶所說,兩麵荒山,隻有一個小道可走。


    此時天色已暗,密林漫山,狼狐遊走。


    師子玄感到身後有十幾人不知何時吊在身後,想來便是那獵戶所說的賊匪。


    “都是些毛賊,真將主意打到我身上了,莫非我真像一頭肥羊?”


    師子玄暗笑一聲,也懶得應付,足下生風,不一會就將賊人甩掉。


    轉過山,終於見到了路。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叫罵和鞭子聲。


    師子玄突生好奇,慢下腳步,隻見小路上正有一個年輕書生,提著鞭子,拉著韁繩,趕驢行路。


    隻是這驢不知道怎地犯了強,就是不走。


    “你這蠢驢,還不快走。天都黑了,再找不到落腳地,你跟我都要喝西北風了。”


    這書生十分狼狽,頭巾散了半邊,青袍也露了幾個大洞,顯然這一路行來,沒少受苦。


    “啊籲,啊籲。”


    毛驢就是不走,你拿鞭子抽來,也受著。你當它是祖宗哄著,也不理。


    “死驢,等我考了功名,就把你送去菜市場宰了。”


    書生氣急敗壞,搬著驢頭,那驢也強,抬起前蹄就是一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直接落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師子玄在一旁看著,忽然心血來潮。


    心中一動,目光落在書生身上,暗道:“心有所感,必有因緣。難道這書生就是我所尋的清福之神?”


    清福之神,未必是在世正神,也可能是累世善人,功德圓滿後,可入神道的修行人。


    師子玄心血來潮,雖不像真人那般準確,可預知自身,但大致也可感應。


    想到這,師子玄從林中走出,上前欲結下一個緣法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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