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林誌衣衫藍縷的出現在家門口。(.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他這次得到不少好東西,隻怕讓人知道了說不清楚,早就悄悄地藏在了隻有他知道的一個山洞裏。隻拿了銀子都拿了起來,在夜色初上的時候,偷偷地溜進了家門。


    母親和弟弟在睡夢中被叫醒,看著幾天不見人影的親人,他們樂得合不攏嘴。林誌害怕他母親擔心,隻是說他到深山後撿到不少銀兩。就這些,也驚得母親與楊偉二人目瞪口呆。他母親一輩子都沒用過銀錢,隻是在炕頭下傳家寶似的藏著一支銀鐲子。她戰戰巍巍地拿起一個銀無寶,使勁在上麵咬了一口,正兒八經的足色紋銀。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呆呆地立了半響。卻又突然大叫道:“你這個逆子!跪下。”


    林誌一時間懵了。但他從來沒有違背母親意誌的習慣,當即就跪了下來。


    母親逼問:“這錢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不要再提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林誌知道母親準是以為自己在撒謊,委屈的淚流滿麵,道:“孩兒從小到大哪裏跟母親撒過一句謊話,所言句句是實。”


    母親沉呤半響,她知道林誌一向乖巧聽話,而且潔身自好,從來沒有小偷小摸的習慣。可依他所言,憑空得了那麽一大筆錢。那是萬分之一幸運的機會,豈是自己一個窮小子能夠得到的。若不教誨,以後滋生驕氣,惹出禍端來,又豈是隻靠運氣能夠過去的。


    林誌的弟弟見情形如此,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母親大人饒了哥哥這一回吧。可憐哥哥幾天沒回來,為了家裏掙錢到深山冒著生命危險去打獵……”他小小年紀卻已懂得好多,一時間泣不成聲。


    林母看著麵前這兩個乖巧可愛的麒麟兒,一時間百感交集,一手一個拉到膝前,哭道:“我可憐的兒,媽哪是不相信你,隻是怪你一個人到深山打獵,要是出了事怎麽辦。媽反正也是半輩子的人了……”轉頭又哭自己的身世“你那狠心短命的爹,他倒好,一伸腿走了,留下我這個半截子拖累人,死了也不閉眼。”林誌聽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與母親抱頭痛哭起來。


    一家人小小的爭吵之後,關係更顯得近了幾分。按照林母的吩咐,所有的銀子都被埋在了村外自家的地裏,隻留了一小塊銀子去買藥。


    第二天,林誌一早就起來,他身上頭一回帶這麽多錢,無論放在身上哪裏都不放心,叫上林偉一起和他前去鎮上。藥方是去年冬天看病時就一並開好的,隻是一直沒錢去抓藥。他早就思忖好了,要抓就到鎮上最大的藥店――至善堂。至善堂的藥性好、年份足是有名的,可價格也同樣有名的貴。去年因為錢少,不是到至善堂抓的藥,拿回家去時煮時看病的老先生還沒走,看著他抓回的藥搖頭歎息,非說委屈了他的醫術,最後居然連出診的錢都沒要就走了。當時林誌差點窘到了地逢裏,那種感覺到現在這個少年還記得。


    林家莊到黑龍鎮正好十五裏,兩個少年身上有錢,說說笑笑,他們衣著破爛不堪,自然也不會有強盜小賊來打他們的主意,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集鎮之上兄弟二人是經常來的。林誌有時候賣些野味,買點鹽油醬醋,林偉每天都要砍賣柴火,因此二人對市場很熟。至善堂是鎮上的世家大戶陳家所開,據說,開創家業的老祖宗就叫陳至善。現任家主陳開源,已經是五六十的老員外了,他家大業大,年輕時還曾經在縣城當過一官半職,在黑龍鎮極吃得開,那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黑白通吃的人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林家兄弟二人到了至善堂就往裏走,一個門口打掃的青衣小廝把他們攔住了,喝道:“幹什麽的?”


    林誌一愣,道:“抓藥唄!這不至善堂嗎?”


    夥計掃了他一眼,不屑一顧地道:“這裏的藥你們買不起。快走吧。別在門口給我們丟人背性的。”


    林誌林偉俱都年幼,受不得激。林偉更才是個十歲的玩童,不曉得事,他搶在林誌前頭道:“你別狗眼看人低。我們有銀子。”他歪過頭對林誌道,“哥,你把銀子拿出來給他看看,也叫他開開眼。”


    林誌略一遲疑,但想到得趕緊抓藥,便把銀子拿了出來。那夥計萬萬沒想到這倆乞丐一樣打扮的半大小子真能拿出銀子來,輕輕咦了一聲,接到手裏,左看右看,又放進嘴裏咬了一口,這才愣了。林偉見旁邊已經有看熱鬧的人向這邊張望,也後悔自己孟浪,一把把銀子搶了過來,道:“傻瓜了吧。俺們有的是錢。”一扯林誌,二人搶了進門。


    那夥計兀自呆,自言自語道:“那兩個窮鬼,也不是生人。一天在市上賣個三五個錢,居然也有銀子。說不定是偷還是搶來的……”他搖搖頭,仍舊掃地去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正巧陳開源進得門來,聽他絮絮叨叨,不正經做事,眉頭一皺。夥計趕緊上前,為了不被東家責備,把這當個稀奇事說了。


    陳開源是什麽人,真是眼睫毛都是空的,著實是個把錢看到眼裏拔不出來的主。他一聽就覺得蹊蹺,銀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啊。須知,古代物價,三兩銀子要夠一家人吃一年,縣令的俸祿才每年二十兩白銀。許多大戶人家的後代,敗不過拿出來的,也不過是前朝的銅錢,而不會是銀子。不過他到底是個東家氣度,能夠沉得住氣,輕輕地說了夥計幾句輕佻,怠慢客人,便也踱進了店裏。


    店裏的掌櫃正在上法碼,用小秤稱銀。見大東家進來了,慌忙放下手中活計前來招呼。陳開源以目示意讓他走開,自己卷起袖子親自動手,他先是稱了一下,一兩多點,倒也並不出奇,他又拿起來對著陽光看成色,突然大驚失色――官銀。這是官銀。


    列位看官切勿以為作者在危言聳聽。事實確實如此。在古代,官銀是不進入流通的。平時大家用的銀子,都是成色七八成雜質較多的土銀。政府將各種賦稅收集起來後,由縣或府一級將稅銀火兌成五十或一百一兩的大錠,為的是交通運輸方便,再解送到京城。這種化銀之法在清代仍然極為流行,官府往往利用銀子成不足這個借口收取所謂火耗,有的地方甚至加到七八成,是基層官吏重要的斂財之法。陳開源作為地方豪強,自然有這般見識。這種窮鄉僻壤,有塊銀子流通已是稀奇,何況還是官銀。自己前些日子到縣城,聽說前不久鄰縣官衙才生過盜案,官銀失盜不少。這塊銀子會不會就是其中之一呢?


    其實這倒是誤打誤撞,陳開源瞎貓碰到死耗子了。賈秀才陳老大一夥,本來就是打家劫舍、坐地分贓的強盜,這次案子雖然並非他們所做,但江湖綠林講的是見麵財,外地過江龍辦案之後,也給他們留了個利市。這塊小銀就是其中之一。


    陳開源假模假樣的與兩個小娃周旋了半天,摸清了他們的底細後暗自冷笑。本來黑龍鎮的天就是他家的,方圓百裏哪朵雲裏有幾粒雨他都一清二楚。這家人能有銀子?有個隔夜的糧食就算不錯了。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有什麽忌諱。


    “來人啊,”陳開源當即就變了臉色,幾個狗腿子立即衝了進來,林誌還沒反映過來呢,就被扭住雙手按在了地上。他剛說了一句“怎麽啦”?就被一個耳光打得鼻血噴流。林偉更是早被嚇得哭起來了。


    陳開源嘿嘿冷笑道:“好你個搶奪官銀的強盜。今天落在我手,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銀子在哪,同夥何在,從招來。”


    林誌懵了。他從心裏也沒想過銀子還有什麽官銀私銀之分,更不明白這上麵還會牽扯到搶劫。就現在聽陳開源說了,他也不是完全明白,他隻知道,自己又給家人闖禍了。可憐的母親,又要擔驚受怕了。


    那幾個家丁,如狼似虎,幾下把二少年團了個結實,把他們帶到了後院之內,一齊綁在大樹上。早有手快的棍棒齊下,左右開弓,過足個手癮。林偉年紀幼小,吃不住痛,哎呀哎呀的亂叫,聽得咬牙苦撐的林誌心亂如麻。


    他思忖自己也未犯了什麽錯,實在不忍心還是個孩子的兄弟受如此委屈。他便搶先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當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清楚,並咬定自己隻撿到這麽一塊碎銀。


    陳開源把林偉單獨叫到一邊,一嚇一問,把小孩都整哭了幾回,才微微頜。照他想來,林誌一個窮鬼,也隻有這種瞎貓撞死耗子的事才能說通。不過,是不是隻有這麽一塊呢。事情很簡單。


    他當即把兩個小孩關進了地牢。並把林家莊的保長叫來,帶著他的兩個家丁趕往林誌家。嚇唬了林誌的母親半天後,說林誌已經招了,特地來起贓的。原銀退還,可以減輕罪過,如不補償,罪加一等。幾句話把林母嚇個半死,老人家本來就沒想到要這意外之財,趕緊領人到地裏把其它的銀子刨了出來。家丁如獲至寶,趕快回來稟報陳開源。他們也沒有白跑一趟,以為林誌說情為由,詐走了林家最後的幾個銅板,連院裏的最後一隻母雞都沒有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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