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搏殺每次都是重複一個又一個的瞬間,作為一名軍人特別是指揮軍隊的指揮官,當他連續看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當他看見無數士兵在戰場廝殺然後倒下的身影時神經也差不多麻木了。那些在戰場上為了某些目標的士兵成了數字,而當指揮官眼裏的士兵成了一堆數字的時候,這名指揮官差不多成了一名成熟的指揮官,他終於能夠無視不需要的東西隻是追求獲勝!


    藐視死亡?軍人的職業不是伴隨死亡嗎?慈不掌兵!讓仁慈見鬼去吧!


    當什麽東西看得多了,唯一的感覺真的隻會剩下麻木,沒見過世麵的家夥才會為了某一些東西而在大驚小怪……


    博約爾馬鞭指著前方廝殺的戰場:“漢軍有點怪!”


    狂西狂悶悶地問:“怎麽?”


    博約爾被一個反問卻回答不出來,他愣稍微一下神:“你不是說漢軍作戰沒有規律?我看見的漢軍是一支僵硬的軍隊!”


    狂西狂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他開始在想右穀蠡王庭是不是也存在一些混吃等死的貴族掌握軍隊,這個念頭剛剛升起馬上又被驅散,右穀蠡王庭可是野心勃勃伊稚斜的軍隊,伊稚斜沒可能會讓失去血氣的無能貴族掌兵。他想到這裏又起了一個怪念頭“他該不會是故意刁難我吧?”而似乎越想越有可能!


    博約爾的馬鞭一抖一抖:“看!”他指向右翼,“他們的戰法和前天一樣沒有改變,還是用野蠻的方式直接突入我方騎兵內部進行分割剿殺。”


    狂西狂十分頭疼:“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的勇士在混戰才不會吃虧啊!”


    “不、不!你不懂我的意思……”博約爾不止手上的馬鞭在抖了,他連眉頭都開始抖動:“右穀蠡王交代我們試探漢軍更多的戰法,他們隻是用一種戰法我們不是不能達到目的嗎?”


    “呃……”狂西狂艱難地咽下口水,遲疑道:“可能是被發覺了吧?”


    博約爾顯得更加不安了:“這樣很不好!我們應該換一種方式!”


    狂西狂徹底鬱悶:“增兵吧!多給漢軍一點壓力,他們想不改變戰法都不行!”


    ‘嗚嗚嗚……’的號角聲被吹響,匈奴本陣一直沒有動作的左翼動了起來,狂躁的戰馬在騎兵的驅動下踏動馬蹄,它們喘著粗氣發出低沉地鳴叫。


    震踏地麵的馬蹄聲節奏越來越頻繁,原本燥熱不安的戰馬奔騰起來之後卻是變得興奮,而坐在它們背上的騎兵臉上卻是沒有太多的表情,這些來自右穀蠡王庭部的騎兵看上去像極行屍走肉,而事實上伊稚斜要的就是一幫在戰場上沒有思想的戰士玩偶,從某個方麵來說這個觀點和某人很相像隻是兩人訓練的方式存在巨大的差別。


    ……


    馬坦正在著急地等待鴻翎急使的到來,而之所以著急等待的唯一理由是,斥候回報後方發現神策軍的騎士可能再有兩刻鍾就會進入戰場。


    “怎麽還不來?”


    沒有豹軍統領甲賀的命令在戰場上的兩部豹軍所屬根本無法讓出一個空隙讓神策軍參戰。當然……如果神策軍不講道理直接穿過豹軍的警戒線撲向戰場就不存在那個難題,而似乎由草根子率領的神策軍所部應該不會做出有損友軍臉麵的事情?


    “校尉?校尉!”


    馬坦壓抑地發現自己竟然在戰場上走神了!他有些心虛地看向部參政:“唔……什麽事?”


    部參政手指匈奴本陣的左翼:“新動靜!”


    馬坦順著部下指的方向瞧去,大約兩千餘騎兵脫離匈奴本陣的左翼,這兩千餘匈奴騎兵似乎是想機動迂回到李嵐率軍迎戰的戰場從側麵發動進攻。而此時李嵐率領的本部騎兵已經突進敵軍迎戰騎兵的中心,正在進行一如既往的分割和剿殺,如果鑿穿敵陣一出去就被側麵突擊,後果……


    “李校尉似乎沒有發現匈奴人的異動?有點不妙啊!”馬坦終於擺正姿態:“命令丹軍侯和公孫軍侯出戰攔截那股敵軍!”


    部參政如實轉述軍令,其結果就是豹軍本來就薄得可以的軍陣變得更薄了。


    馬坦看到了部參政臉上憂慮的神色,他也多次從李嵐臉上看到相似的表情,這下算是有點明白李嵐為什麽一直在抱怨,原來是懷疑能不能守住!


    “杞人憂天了不是?前麵那股匈奴軍隊本來就沒有孤身深入的打算,他們隻是在進行初期的試探罷了。以其在這裏堆太多的軍隊不如派到其它地方擴大戰果,相信君上也是有交代過這一點的吧!”


    可以想象的出來,甲賀覺得兩部一萬人馬就能夠守住上善穀口絕對不會多派,軍隊最害怕的就是出現疲勞,在大戰還沒有開始之前動用過多的軍隊造成行事浪費是每名指揮官都不會去做的事情,一名合格的指揮官應該時刻掌握戰局的發展,在最合適的時候派出一股生力軍遠比一支疲憊的援軍更能決定戰局最後的勝負!


    目前上善這個方向總共集結了豹軍五萬餘的正規騎兵,其餘隨戰仆從則是被派往各據點協助烏穆邊軍防禦或是保護後勤,事實上隨戰仆從要麽是消耗敵人的兵種要麽就是蹲在後麵為正規軍服務的仆人,不到某個階段的時候五支軍團的統領從不喜歡過份的浪費勞力,畢竟漢部的人口基礎實在是有點少,能保留一些是一些。


    馬坦一見後麵的兩名軍侯率領本部一迎上去匈奴左翼馬上又安分下來,他“嗬嗬”笑了兩聲:“好像被匈奴人察覺了啊?”


    部參政知道自己那個校尉有自言自語的習慣,他心裏哀歎一聲繼續記錄戰事發展的過程去了。


    巢車之上的馬坦現下還是在笑,他終於見到了翹首以盼的鴻翎急使,而鴻翎急使帶來的軍令也十分簡潔,甲賀果然是同意神策軍參戰,並且讓馬坦和李嵐盡可能地配合。


    “果然是這樣啊!那麽也就是說統領真的確定上善附近是主戰場了!”


    馬坦有些興奮,錯了……是非常興奮!如果上善真的成為這次戰爭的主戰場,他的功勞的價值絕對會翻倍,而且上善作為主戰場的話地形也比較有利於兵力較少的豹軍,誰會拒絕這樣的好情呢?至少馬坦樂意看見這樣的結果。


    話說草原上的穀口並不像內地連綿山脈的那種穀口,其原因是草原上雖然有山但是除了個別的幾座山之外高度並不會太高,拿上善這個穀口為例,口頭上是‘穀口’‘穀口’叫喚著,其實就是兩座並不高的禿山左右兩邊懷抱,而中間的道路因為是盆地的關係降低了高度,並不是說是一個進行埋伏的最佳地點,要不然匈奴人可不會白癡到選擇這麽一個方向進攻。


    馬坦一直在注意後麵的動靜,當他再一次轉頭看見一支黑色騎軍緩緩從穀口的方向過來時,他還是忍不住興奮喝:“神策軍來了!”


    ……


    匈奴本陣。


    博約爾十分滿意自己剛才的決定,他能做一方的最高指揮官時間也沒剩下多久了,後方伊稚斜親自率領的八萬騎兵大約兩天之後會抵達這個位置,而那個時候戰爭初期的試探也算結束真正的大戰馬上就要爆發,到了那時他又是一個不能有自己主張的玩偶,所以能珍惜一會是一會。


    “看吧!不給一點壓力對麵的漢軍是不會改變戰法的!”


    “嗯?嗯!對,是改變了……”狂西狂心裏不斷哀號:“除了多了一個局部戰場,其餘什麽都沒有改變!”


    狂西狂瞧向博約爾卻是發現注視的對象有點發呆。他順著博約爾看得方向看去,兩支搏殺的軍隊正在慢慢分開距離。


    博約爾抬頭看看天色,有點不理解地呢喃:“還早啊?他們怎麽不想打了?”


    狂西狂如果是現代人的話他會問“你智商到底夠五十沒有!?”,顯然他不會那麽問。他知道伊稚斜是什麽命令所以沒有建議博約爾下令追擊,而是選擇靜靜地觀察。


    博約爾本來就是一個粗魯的蠻夫,會被挑選出來擔任指揮官隻是因為伊稚斜相信他的忠誠,不然也不會在出發前特意囑咐多聽狂西狂的建議。然而狂西狂似乎沒有發揮輔助的作用?狂西狂因為懷疑自己被刁難和防備了而在選擇沉默。


    博約爾好像發現了一些什麽新奇的東西大聲詐唬:“那支軍隊很不一樣啊!”


    狂西狂愣了一下也看去過,看清楚的那一瞬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看見的是一杆最不願意看見的旌旗……


    “是……是漢王麾下最強的軍隊神策軍!”


    “啥?”


    一支黑色的騎軍在沉默中越過豹軍的本陣,他們幾乎是剛一出現就擺好了衝鋒的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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