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息得到斥候回報,不明武裝發現異常後掉頭回退,他心裏訝異對方領軍人物的敏感,竟是還沒靠近就發現自己的設局,覺得有意思的同時,也因為對方領軍人物的高警惕性感到讚賞。


    常年在長安領軍的李息難得出來一次,原本以為隻是枯燥的接引任務,探索到不明武裝後,發現不是那麽一個回事,心想這回能玩一次不一樣的了吧?


    武將最害怕的是什麽?無它,就是寂寞!武將從來都忍受不住寂寞,一旦有表演的舞台,武將會變得興奮異常,就算沒多大的事兒,寂寞了許久的武將也會想方設法的弄出一大堆的事情來,比如玩玩學了卻從來沒有用過的清壁堅野。很複雜吧?但是誰又知道這隻是李息耐不住寂寞想玩一玩而已?


    “寂寞最是斷腸啊!”


    李息乘坐的是輕戰車,他此時非常愜意地把玩自己下巴的胡須,嘖嘖有聲地看著己方部隊緩緩開進。他是想做一番大事業的武人,沒有什麽比在廣闊的草原上,看著麾下部隊滾滾前進的景象更能讓武人感到莫名的興奮!


    “唔!”李息不撫慰胡子了,右手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裙甲被拍動發出一陣‘嘩啦’聲,他哈哈大笑,“我心甚慰!”


    同在一車的軍司馬蘇信聽聞李息大笑,臉抽了一下,發問:“校尉大人何故如此?”


    李息還是笑,斜視蘇信,放言:“從此番聖上派我等領軍出塞,本校尉以為,我等日後必然還會領軍至此!”


    蘇信深以為然,但卻不能明說,隱晦勸:“君上誌願宏偉,非是我等可以猜度。”話鋒一轉,問:“校尉大人,如何會知敵軍稍退便會止步布陣?”


    李息一臉‘你很看不起我’的表情,“你是否在考驗本校尉?在此未明真相之際,何故稱呼‘敵軍’?你可知曉,那林斌乃是代郡一隊之率,非是賊人!此番也尚不知曉事實真相,稱為‘敵軍’是否尚早?”


    蘇信看一眼後方被士卒押在囚車隨行的四個準囚徒,轉頭問,“校尉大人相信逃卒之言?”


    “本校尉誰也不信,隻信自己眼睛!”李息納悶極了,這軍司馬也太自不量力,仗著家族勢力老是喜歡和上官作對,“再則,蘇司馬可見過帶著小女娃一起逐逃的逃卒?”


    蘇信閉嘴不答。他的家族與義渠公孫門閥有著數十年的理不斷的關係,他本人也和公孫熬有著不錯的私交,別說是聽一個小小什長說上官(公孫熬),因嫉恨部下功勞和威名設計陷害讓人難以相信,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麽樣?不就是一個毫無底蓄的小卒嘛,就是真的陷害了又怎地!門閥利益神聖不可侵犯,別說是小卒,就是地位崇高的官員,侵犯了自家門閥的利益,該咋辦還是咋辦!


    “那人自稱是什長,名喚為霜,乃是代郡軍侯公孫熬麾下之戍卒,非是私逃,乃是領受軍令出戰而不得歸,你我皆知此事乃是事實,多言作甚。再則,兵堡陷落與士卒何幹?乃是上官之罪。公孫熬依仗家世素來目中無人,本校尉也深知你與公孫熬是至交。汝可知何事為公,何事為私!?”


    ‘汝’這個詞並不被多用,用的時候就是心裏不爽的時刻了。


    蘇信的臉慢慢變得鐵青,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門閥鬥爭在任何時代都屢見不鮮,李息壓根就沒把公孫熬和蘇信背後的公孫門閥和蘇氏門閥放在眼裏。公孫家如何,蘇家又怎樣,李閥勢力比起顯赫的竇氏和莊氏門閥雖然還很弱小,但是無論是在長安還是整個漢國的軍隊係統裏,李閥的勢力可不是區區公孫門閥和蘇家門閥,這兩個新興崛起的門閥可以輕易撼動的。


    兩個看上去不怎麽搭調的軍官在掰嘴,軍官和士卒卻沒想那麽多,這是漢國自高祖皇帝親征失敗後,漢國軍隊第一次大規模出塞,雖然大家都知道不是出來作戰而是尋人,但是能浩浩蕩蕩的行軍於戎人的領地,他們還是感到非常興奮。


    男兒在世,沒個能炫耀的談資怎麽能行?這次出塞回到漢境,怎麽也是個炫耀的資本不是?


    霜的‘落網’對於李息來說十分有價值,李息從霜這裏了解到一些事情,比如領軍的人叫林斌,是上黨人,在雁門郡救了衛尉李廣的嫡子李當戶,由李當戶引領到代郡,從而投軍,初始官職為什長。


    此時,霜披頭散發被囚禁在囚車之內,他前胸中了一箭,雖不致死,但失血過多的臉龐有些蒼白,嘴唇更是因為長久沒有飲水加上失血幹澀的裂開。在他之後,兩部囚車也在滾滾向前,那是陪同執行任務的兩名戍卒。而陵子,她則是由於年齡太小,被李息和蘇信認為不可能單獨逃跑,被壓在後麵的糧秣部隊之中。


    李息自己詳細分析了一下,從霜那裏得知林斌在兵堡之戰中表現出色,匈奴人曾經懸賞過林斌的人頭,一個能讓匈奴人懸賞人頭的武人絕對是悍勇異常,被懸賞的人也很難和匈奴人混到一塊去,從而覺得林斌不是一個會劫持公主的人,救出的機率比較大。


    “唔……,為何救出了公主非是送回,何故往外走?”


    李息後來了解到匈奴人使了一個陰狠的計謀,那便是抬高林斌的地位,讓公孫熬仇視搶了自己威風的林斌,後又以出戰接應鴻翎急使的理由把林斌派出去。李息覺得公孫熬沒必要使出這麽一招誰都能看出來的借刀殺人計,應該是公孫熬確實認為林斌悍勇,這才委以重任,但是林斌誤會公孫熬要殺自己,這才想逃得越遠越好,從這裏也能解釋為什麽救出公主不是往回走,而是越離越遠了。


    “校尉大人請看!”蘇信遙指前方一個坡地,他的眼光很毒辣:“敵……唔!那股人擺了一個先秦的戰陣!”


    確實,林斌他們由於條件限製沒有長達四米的刺龍槍之外,戰陣擺列與先秦軍隊的陣法完全一致。


    李息停止思考遠遠觀去,仔細看後發出了自己的疑問:“此人果真是什長?”他看到秦陣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人恐怕不簡單啊!


    在竹簡為信息載體的年代看書是一項非常奢侈的事情,有一個成語叫‘學富五車’,我國古人已開始用竹片或木片作為信息載體。用以書寫的竹片叫做‘簡’又稱‘策’;用於書寫的木片,叫做‘方’又稱‘犢’。‘學富五車’語出《莊子—雜篇—天下》篇‘惠施有方,其書五車’,惠施是戰國時哲學家,很有才學,是名家的代表人物。這裏是說惠施是個有學問的人,道術很多,他讀的書要用五輛車子拉。後來人們便以五車、五車書、書五車、五車竹簡、惠車等來表示對飽學之士的稱讚。


    在文化傳播極為不易的年代,看書尚且是奢侈,那麽擁有兵書的人,要麽是公侯世家,要麽就是豪門大族,身份絕對不會簡單。而恰恰的,在漢國除了將門世家或者兵家根本就沒有兵書,這也是李息為什麽感到驚訝的原因了。


    “傳令:擂鼓!變陣!”李息嘿嘿直笑,他身上屬於武人的血徹底熱了起來:“本校尉倒要見識見識秦陣的威力!”


    自高祖皇帝白登一戰後(公元前200年),時隔了整整五十九個年頭,漢軍的戰鼓再一次在塞外重新響徹起來,聽聞者無不感到興奮異常!士卒聽到了戰鼓聲,又想到了這是草原,全身血液為之沸騰,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蘇信眉頭一皺,“校尉大人!我等此行的目的乃是接回公主,非是與人作戰!”


    李息很奇妙的想,若是現在拔劍把蘇信給剁了,不知道蘇氏門閥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嘴上卻說,“蘇司馬此言差矣,若論接不接戰,主動權不在你我之手……”指著前方遠遠可見的戰陣,“乃在他手!”


    蘇信表麵上無語以對,內心卻極為愉快,他巴不得李息想都不想直接揮軍掩殺,那麽他也就不用想方設法完成公孫門閥的托付了。


    隨行與輕戰車和騎兵後麵的步卒呼喝一聲,在戰鼓聲中開始變陣,霎時殺伐之氣大盛,彌漫的塵霧之中依稀能看見士卒因興奮而漲紅的臉!


    漢軍變陣,草原霎時彌漫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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