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狼狽退出公主車鑾,他摸著下巴看了良久,自言自語:“她到底在幹什麽?”,若說他沒有發現劉婧的異常絕對說不過去,隻是心思掛念其它,沒細想發生什麽事。出了車鑾,他又問了韓說一些事兒,沒從怒氣衝衝的韓說那裏發現什麽異常,心下稍安,也就離開了。


    當然,林斌是男人,而且是常年混在軍旅的那種,殊不知隻要是女性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不對勁……


    林斌反複尋問歸回的斥候,一名軍人應有的警惕性在告訴他,一定有什麽不平常的事情發生,不然五十裏內不可能毫無人煙,前後又加派幾波斥候出去,但是得到的答案還是相同。


    “唔……,林鷹何在?”


    “卑下在!”


    林斌靠上去細聲交代,“你親自深入漢境探查,給你一天的時間,要是發現漢境有人煙可以徑直退回來,要是沒有人煙多繞幾圈再回來。我們在……”他掏出簡約的地形圖指了一個地點,“在這裏會合。”


    林鷹將命令重複一遍,確定沒有理解錯誤,這才抱拳轉身離去。


    等待看見林鷹率斥候離開,林斌下令騎士集結,等待千餘騎士滿副武裝地集結,林斌這才命令全軍折返前行。這一次倒沒有人再來問發生什麽事,而是非常嚴格地依靠命令,整支隊伍一個回轉,又開始動了起來。


    田瑛擺正腦袋上的頭盔,笑嘻嘻地問:“大人,可是發現了異常?”


    林斌觀察騎士們普遍沒有緊張情緒,都是一幅樂嗬嗬的模樣,知道軍心可用,緩聲說,“你們都聽到斥候的回報了,也知道周圍五十裏內的人都人間蒸發,看出了些什麽了沒有?”


    騎士們沒人回答,大部份根本沒去想那麽多,他們是單純的一群軍人,策劃設計的事情輪不到他們來操心。


    林斌換了個方式。


    “這片草地肥美嗎?”


    “美!”


    “嗯,那這裏的溪水結冰了嗎?”


    “沒!”


    林斌連問了兩個問題,總結道:“這就對了!草地肥美,溪水沒有結冰,那為什麽會沒人呢?”


    一陣沉默之後,草根子呐呐問了句“是不是有人打我們主意?”,騎士們想想也是,不再哄笑,靜靜地看著自家大人。


    林斌讚許地看一眼草根子,這才大聲吼:“事情還沒有發生時誰也沒有辦法猜測,我們能做的唯有小心謹慎的提防,如果有人膽敢打我們的主意,那應該怎麽辦!?”


    田瑛還是樂嗬嗬,舉刀:“殺死他!”


    騎士們又恢複自若神態,皆拔刀,齊吼:“犯我者——殺!”


    林斌見將士們情緒有了,把各隊軍官聚集起來,重複吩咐了幾遍,讓他們領軍緊隨隊伍,又派人出去確定,甲賀和陳義的部隊到了什麽位置。


    千餘騎士分為四股,兩百五十騎緊緊跟在林斌身後巡視,其它三股分別往三個方向馳騁,到了外圍降慢速度,緩緩地護衛在隊伍左右。


    林斌一路觀察,發現人們雖然不解,也有在討論,但是卻沒有明顯的緊張情緒。林斌問了一名和袍澤在嬉笑的步卒,“不緊張嗎?”,聊天的士卒皆楞了一下,呐呐答“為什麽要緊張啊?”,林斌無語遁之……


    繞完了整支隊伍,林斌了解到除了一小部分人還是有點緊張外,有經曆戰陣的士卒都很鎮定,這也讓他更加覺得有必要讓他們見見血腥。


    一陣好忙,一個多時辰過去,林斌自覺能做的已經做完,再次回到自己的車架,剛想攀上去休息一會,還沒接住燕子遞來的毛巾,外麵有人大吼,“有緊急軍情。”


    林斌在燕子無奈的眼神中再次離開,他出了車架,迎麵而來的是一匹馬屁股後麵插著一根羽箭的戰馬,旁邊立著兩個斥候。林斌細細瞧一眼插在馬屁股的羽箭,怎麽看怎麽熟悉,心想:“這不是漢軍製式箭嗎?”


    “大人,我等遭受埋伏!”斥候抹了一把臉,說,“三人當場被射殺了,隻有我們二人退了回來。”


    林斌大驚,壓低聲音問:“在哪裏遭受的伏擊?”說著掏出簡約地形圖,讓斥候指出來。


    斥候手指漢境方向大約三十裏處的一個盆地,邊說:“草叢茂密我等巡視至該處時並無發現異常,伍中的小牧尿急,便想尋個地方解決,跑到盆地旁就一頭栽倒,我等發現不對想退,對麵發出箭矢,當場又有兩名袍澤中箭落馬……”


    林斌問:“有沒有親眼看見埋伏多少人?”


    斥候回憶了一下,“瞧見有騎兵也有步卒,人數不少,而且……而且是似乎是漢軍?”


    這下總算能解釋為什麽五十裏內沒有人煙了。


    林斌自己猜測,應該是漢軍發現有隊伍向漢境走來,所以驅逐了附近的人,這樣做的原因是不想讓來人從牧民或是流民那裏發現自己的存在,所以執行了清壁堅野的策略,若林斌是這個時代的人絕對不會奇怪為什麽沒人,經曆戰亂沒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恰恰林斌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不了解這些,這才謹慎選擇多派斥候探查,又揮軍回退,這才沒一頭撞進去。


    林斌嚴令伺候不要聲張,這才讓兩名斥候下去,呢喃著“漢軍?他們是早就知道我們會來,還是守株待兔?”他幾乎可以確定公主沒有和外麵聯係,劉婧沒有和外麵取得聯係的方式,可以排除是劉婧招呼來的漢軍,那……


    林斌也顧不得許多,急急招來各隊率,不說原因,隻是讓他們整軍備戰,又命令隊伍加快速度後撤。


    公孫宏發現林斌整軍備戰,帶傷一扭一扭地找到了林斌,問:“發生何事?”


    林斌粗略將地講了一遍,又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公孫宏聽後也是大驚,但不認為是有內賊,“匈奴沒有前來報複已屬不可思議,若漢國再無動靜,公主豈還是公主?”


    林斌微怒,“那你怎麽還同意回到漢國,這不是自投羅網麽!?”


    公孫宏說,“我等若不回漢境必死!若操作得當,我等不但無罪,還有大功,隻是……”


    林斌知道公孫宏想說什麽,公孫宏是拿不準南宮公主劉婧的態度,又不知道領軍的是誰,下意識的認為是公孫熬,那麽他們死定了,這才一直在猶豫著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


    兩男人麵麵相覷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憂愁,他們從一開始就生死共存,雖不說感情好到可以同穿一條褲子,但也沒有如何的水火不容,隻是理念不同罷了。


    “我覺得這事懸,剛剛我還在車鑾裏把她欺負了一把。”林斌想起那香豔的一幕,不自覺又咽了咽口水,想到如今麵臨的抉擇趕緊甩開亂七八糟的想法,問:“如果漢軍沒有派人和我們接觸,而是暗中布局,隻等我們一頭撞進去,是不是想把我們全滅口了?”


    公孫宏沒有馬上回答,他看著不斷向前的隊伍,又眺望在外圍警戒的騎軍,突然問:“甲賀和陳義何時能歸來?”


    林斌答,“兩人各領一千騎兵在最外圍警戒,我已經派出遊騎讓他們趕回來。”


    公孫宏陷入沉思,良久詳細的分析,“宏猜測,設下埋伏的漢軍恐怕就已得知我軍存在,領軍將領恐想多作準備方才出塞,也必定有派偵騎尾隨在後,就是不知以何種方式得知我軍要退回漢境,這才布局。若宏猜測無誤,大人……,極可能我軍需與漢軍戰上一陣。”


    林斌當然知道漢軍布下局不是為了歡迎自己等人回來的,隻是無法確定漢軍來了多少部隊,他也知道現在不適合退後,而是應該結陣備戰,但是……他們真的做好與漢軍戰上一陣的心裏準備了嗎?


    “大人實在擔憂軍卒不願與漢軍作戰?”


    林斌點頭,“目前的什長、伍長一級的基礎軍官都曾經是漢軍,從感情上來說,絕對不願意與漢軍刀兵相向,一旦布陣待敵……”他遲疑了。


    “如此倒真難辦。”公孫宏雙眼一眯,“宏有些許心裏話,但不知可講不可講?”


    “我等都曾為漢軍,難道就願與漢軍兵戎相見?此乃被迫,並非所願。若大人說不服麾下將士,日後如何領軍?”


    林斌不答,徑直一蹬馬腹,喝了聲“駕”,緩緩奔馳,又再繞一次,下令在外的甲賀部和陳義部退回來,也命令斥候尋找一個便於防守的地段,這又拍馬向公主車鑾前進。


    ※※※


    “哦?!前方有漢軍?可知曉誰是統軍將領?”


    林斌發現劉婧的表情很自然,她先是像極沒有反應過來稍微一個發愣,之後抬手捂住嘴巴很是驚訝的模樣,這說明她也是聽了之後才知道附近有漢軍。


    “是的,有三名斥候被射殺。現在我麵臨三個選擇,要麽退走在路上被追擊,要麽原地結陣自保,這兩個都無法避免發生戰事。其三……”


    “正因如此才來尋本宮?”


    “當然,我想了許多才決定來找你。你是大漢公主,我必須從你這裏拿一件信物,然後派人過去與領軍的將領接觸,告之你在這裏,我們將你交給他也算完成了任務,之後將離開。這是唯一一個可以避免兵戎相見的方法。”


    “如此說,你要將我交還漢國,從此不再進漢國一步?可恨,我豈是貨物乎!”


    林斌感覺劉婧的聲音有點抖,轉頭看,卻也看見劉婧張大美目直勾勾的瞧著自己,抿著的嘴唇有些發白。


    “嗬……,我也不願意,但是從某個方麵來說,恐怕回去的下場就是被梟首,別忘了我們雖然被迫,但終究是逃卒。”


    “並非如此!斌君,你曾說過乃是被軍侯公孫熬外派執行軍命,莫非……莫非乃是騙我?”


    “沒有騙你,也沒必要騙你。我們要是土匪馬賊,估計就不會去救你了,救了你之後也不會以禮相待。嗬嗬……,不過現在說這些沒用,因為我手上沒有證明被外派的信物。所以,必須在他們發動攻擊之前進行接觸,證明我們沒有惡意,而是你的保護者。”


    劉婧似乎沒聽明白,睜大眼睛思索了很久,這才疑惑問:“斌君乃是說,你等不願回到漢國,把本宮護送回來後便要出塞不再歸來?”


    沒等林斌回答,劉婧看向那些在整理車架準備布防的軍卒,“斌君可有想過,此些士卒在漢國皆有老幼,他們可願隨你出塞?”


    林斌苦笑,“我當然知道,但是又能怎麽樣?”


    劉婧突然微笑,“斌君是否想的太過簡單?本宮乃是和親公主,既然已經出塞便再沒回頭路,否則本宮又為何要隨你等漂泊無定?”


    林斌發怵,“你是說就算讓他們知道你在這裏,他們也不會把你接回長安!?”


    “雖不中的,但不遠矣。”劉婧表情變得從未有過的苦澀,“君上必然沒有與老祖宗相商便派軍出塞,此乃私情,非是國事。若老祖宗知曉,必將發怒,立時,君上與本宮都將承受老祖宗的雷霆之怒。”


    林斌有點明白了,也就是說就算把劉婧送到漢軍那裏,漢軍也必然不會那麽容易放過自己這些人,最好的結果是押送回長安侯查,不問什麽就直接砍頭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畢竟關係到皇族威嚴,凡事皆有可能!


    “怎麽說來,我就是再怎麽傳達善意都沒用啦?”


    林斌覺得這也太他媽複雜了,以前就知道古代不好混,現在更加明白不光是不好混那麽簡單,簡直就是一個小小的錯誤都隨時有可能葬送所有,就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那樣。他快速思索起來,連旁邊的劉婧在呼喚都充耳不聞,喃喃自語,突地目露凶光,“既然這樣,那也隻有先戰上一陣!”說著作勢就要離開……


    劉婧見林斌發狠要召集全軍準備作戰,心中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真相,但是事關漢國以後的國策又不知道從哪裏講起,竟是眼睜睜地看著林斌滿身煞氣地遠去。


    ※※※


    “先托住他們,再尋找機會……”想罷林斌像是極力想保護自己一般,快速調動軍卒備戰,又把所有騎軍集合起來,開始向他們喊話。


    “將士們,現在我們麵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很是模糊化的一句開場白,但這卻起到了效果。


    “我們曾經試圖到草原尋找生路,但是事實證明,草原上的戎人(指遊牧民族)不想讓我們活!我們是怎麽做出的回答,你們告訴我!”


    軍卒已經很久沒有看見自家大人臉色如此猙獰,渾身充滿煞氣,像極隨時要與人拚命。想起以前發生的種種,自家大人不會無的放矢,突然會這樣必定是受到了什麽刺激,雖然發懵,但仍是齊聲呐喊……


    “殺!”“殺!”“殺!”


    “犯我者——殺!”林斌舉手示意安靜,“我們從漢境殺到草原,又從草原殺回漢境,如果我告訴你們,現在有人又要來取我們的性命,你們會怎麽做!”


    長久的漂泊讓他們忘掉許多,唯一記得是自己生活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下,林斌經常教導他們,想活下去就要手中的戰刀來捍衛:“殺!!!”


    林斌深呼吸一口氣,吼:“如果要取我們性命的是漢軍,你們會怎麽做!”


    ‘嘶——’一片吸氣聲,軍卒聯想不斷有斥候和遊騎被派出去,又見自家大人不像是在開玩笑,開始有人猶豫了,漢軍,那可是大漢國的軍隊,與漢軍作戰不就等於與大漢國為敵了嗎?他們難以擇抉……


    若說軍卒們知道將要對陣的是漢軍還是狂喊“殺”,那可真的是不可思議了。從感情上來說,漢軍所代表是的漢國,雖然這個時候還沒有所謂的意識形態,但是隻要是靈長類生物必然會對某件事物懷有特別的感覺,比如他們對漢國先天上的好感,當然還有歸屬感!


    林斌看向陳義,發現既是越上層的軍官就似乎越不願意與漢軍發生戰鬥,拿陳義為例,他竟是愁眉苦臉,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我不想與漢軍作戰啊!


    “這下麻煩大了!”林斌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毫無波瀾,心下謀策,“把不願意作戰的軍官暫時調開,獨留下軍隊,同時也讓公孫宏嚴密……,唔……,公孫宏有傷!”


    林斌從來沒有這麽苦惱過,他讓軍官們圍過來,強硬地下令,“必須全力備戰!別問我為什麽,我沒時間告訴你們那麽多,隻要告訴你們,不戰我們都要死!戰上一陣或許還能活命!”目露凶光,喝:“不願意與漢軍接戰的站到左邊去!”


    軍旅壓根就不需要民主,有的隻是強硬的態度,況且林斌有言在先,不尊軍令者——斬!


    陳義猶猶豫豫地踢著小腿,時不時看一眼林斌,看見林斌滿臉殺氣地盯視自己,他竟是心裏一涼,原本猶豫著想移動的腳步像極被灌了鉛一般,一動都沒法動。


    陳汐是一名被新提拔起來的騎兵隊率,但並不是跟隨林斌從兵堡殺出來的嫡係,他見跟隨從自家大人從兵堡殺出來的軍官皆麵無表情,心下了然恐怕不服從命令就要死無葬身之地,出列抱拳道:“我等皆受大人活命之恩,當以大人之命是從!”


    一旦有人表態,那麽一切都好辦了,甲賀等舊部當然是毫不猶豫地抱拳表態。


    林斌見幾個軍官還是一幅猶豫模樣,向前幾步,一個一個指出來,“你們站到左邊!”


    “呃……”陳義也被點名,心下沮喪,就要繳械等待處罰。


    “你們幾個負責安慰營內諸眾,即然感到為難就不要參戰了。”林斌有點冷漠地瞧一眼陳義,感到非常失望,這個最先被提拔起來,且身為一部之長的袍澤也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其餘人馬上接手他們空出來的部隊,整軍列陣,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就要來了!”


    不是林斌心狠,他若是心狠就該殺掉不尊號令的軍官,但他也隻是解除他們的兵權又派人監視罷了。或許……在這種情勢下他應該心狠一些?


    林斌仔細吩咐一番,這才讓軍官們下去鼓動士氣,這些基層的軍官可比自己了解軍卒多一些,以其自己在妄自浪費口水,不如借勢達到目的,等待軍卒被鼓動起來,再站上去定乾坤。


    其實也還真的隻需要這麽做就夠了,先是給軍卒示警,再由軍卒所信任的軍官鼓動,把不願遵從軍令的人剔除,這也是軍隊中常用的方法,如果狠一點再殺幾個不願意服從軍令的士卒來震懾,短時間內就可以達到成效。


    萬幸的是士卒們在直屬軍官的鼓動下,雖然還會頓挫,但是作為一名軍人,隻要有人來告訴他們,是誰給飯吃,是誰給衣穿,又是誰帶領他們努力想活下去,再與在漢國的遭遇相對比,沒有多少複雜思想的士卒一聽不戰要死,誰願意死得這麽窩囊?又聽隻需要戰上一陣,自家大人會親自去交涉,這才有活命的機會,他們自然是願意先戰上一陣。


    林斌再次出聲讓所有人看過來,吼了他喊了無數次的口號:“戰得生!退必死!”大吼,“別無選擇,告訴我——”


    “某不想死,那隻有別人死!”


    “可是……,那是要與漢國作戰啊……”


    “即受大人活命之恩,多想作甚,戰!”


    咆哮能使人為之熱血,陽光之下兵刃反射的利芒能使人振奮。當有一人率先喊“戰!”的時候,盲從的人們,他們也會迷惘地跟著喊“戰!”。就像某些人說的,戎人要殺他們,漢國也派軍要殺他們,這明顯是逼迫無奈,不戰又能咋地,誰想死啊?想活隻有戰唄!


    “戰!戰!戰!”


    士氣被鼓動起來的士卒,他們在林斌引領下不斷吼叫,男人天生就是野獸,無論再怎麽偽裝,男人的血管裏都流淌著凶蠻的血液,他們渴望表現自己的強勢,隻要引導妥當,隻要不是廢物,男人們都想用行動來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


    很好,林斌看到揮舞兵器喊“戰”的士卒,內心稍安,隻要不是叫他們主動去攻擊漢軍,那應該不會激起兵變,如今他也隻有選擇被動的防禦,然後再想它法,畢竟世間無絕對,凡事皆有可能發生,以其力求精確計算不如隨機應變。


    林斌查看了一下公孫宏挑選的地段,感到非常滿意,雖說駐營不選高坡,但這又不是山脈林多的內地,駐在哪裏都一樣缺少水源,地勢相對比較平坦的草原也隻有選擇高坡才能占地利。林斌向四處眺望,心裏暗想也該來了……


    是來了,不過來的不是漢軍,而是被林斌派出去的林鷹,林斌給了他一天的時間,他卻出去還沒兩個時辰就折返了回來。


    “大人,如您所料,前方果然有埋伏!”


    林斌臉色如常,“他們是不是開始拔營前進?”,按照他自己想的,既然漢軍想要包餃子,兵力必然不下於兩萬,而現在後方也一定有漢軍在進行合圍,這也才選擇原地布防。


    “大人神算!敵軍斥候見大人率軍回退,火速回去稟報,隻聽鹿角聲不絕!大人……”林鷹臉色有點難看,“卑下看見軍營之內有車士!”


    車士即車兵,車兵因受地形、天候影響較大,運用也欠靈活,因而到漢代,車兵逐漸被淘汰,車輛僅用於運輸糧秣和傷病員。不過在西漢初,車兵在作戰中也曾發揮過一定作用。而現在林鷹發現了車士,那漢軍之中必然有戰車,在地勢平坦的草原戰車的戰力還是顯得相當恐怖,所以臉色才有些難看。


    “報!!!”一騎士人未至聲先到,“稟報大人!四周二十裏內皆發現敵蹤!”


    林斌暗道聲“來了!”心髒一顫,喝:“再探!”


    從高處眺望,遠方的地平線出現了一道黑線,隱隱約約間似乎可以聽見那熟悉的漢軍戰鼓聲……


    沉重的呼吸聲充斥著耳膜,已經無須派斥候再探,站在高處向四周看去,地平線上的移動著一條黑線,不用猜,也不用想,那就是設局等待的漢軍。


    “好……,好多人!”


    林斌聞言回頭,蕭夫子也拿著一柄戰劍騎跨在戰馬之上,林斌大概知道現在的儒生並不是後世那些隻會掉書袋的書呆子,這時候的儒生為了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除了飽讀詩書之外還必須學騎藝懂弓馬,所以對蕭夫子一身戎裝的出現並不感到驚訝。


    “你來做什麽?”


    蕭夫子坦然道:“事至如此,不戰又奈何?”


    答非所問,但這恰恰就是蕭夫子表現自己與眾不同的方法,意思是說‘現在都這樣了,以其逃避時被殺,我不如也來拚一拚’。


    林斌不再理會蕭夫子,謹慎地觀察己方的陣型。


    他們布的是一個非常中庸的防禦陣型,正麵戰場的半坡之上散落車架,用以阻礙敵軍突進的速度,主要用來阻礙戰車突擊。車架後方立步陣,那些不善騎戰的士卒都被安排到了那裏。


    步陣以純粹的漢軍編製成十人陣,一伍人持弓,由於沒有弩機隻能用牛筋弓代替;一伍中又有三人持戈兩人單純持大盾。以一隊五十人為一小型陣;以一屯兩百五十人為一中型陣;四屯為一典型的阻擊大戰陣。


    在步陣後方的左右兩邊各有兩屯五百騎沒有穿戴甲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的騎兵,這一千騎兵由甲賀統一節製,也是新征召認為可以騎戰的唯一一支千騎隊,這時他們正在甲賀的呼喝下列隊。


    林斌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隻有五百步卒保衛的婦孺,他們離戰場不過五百步距離,但那卻是唯一可以藏身的盆地。一堆女人之中那獨一無二的車鑾十分引人矚目,車鑾的轅門緊閉,韓說和十個名義上是保護暗中是監視的親信牢牢圍住車鑾。他將目光移開,但見燕子和秋菊、春香靜靜地坐在草地之上,統領五百步卒的仲昊可能是因為燕子是自己女人的身份,所以加強了保護的力度。


    “唔……,還有多久他們會到達這裏?”


    蕭夫子知道林斌是在問他,答:“一半個時辰之內可到,大人可是畏懼了?”


    確實!平原視野本來就廣,雖然能看見敵方,但是距離尚遠,再則是臨陣狀態,軍隊的行軍速度一般都有各自的節奏,為了陣型不亂,雖然雙方都看見了對方,但並不是說看見了就等於馬上就要作戰。


    若平時林斌不會在意蕭夫子諷刺什麽,現在卻不行,“不想被我砍掉祭旗就安分些!”,一番威脅讓蕭夫子脖子縮了縮,“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半小時!?那還有時間……”


    “來人!把搶來的酸辣酒(馬奶酒)扛出來!”林斌知道等待最是折磨人,帶了快半年兵的他認為排兵列陣等上一個半小時,那仗也不用打了,等敵人到了陣前己方士卒的耐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今天我允許你們在戰陣前飲酒!”


    正所謂夫戰,勇氣也!


    打仗憑得本來就是一股子血氣,而被鼓動起來的血氣來得猛烈去的也快,必須想辦法保持銳氣。戰前也不是不能飲酒,相反地,有些將領在作戰之前總是會想盡辦法找來烈酒讓將士們喝,雖然不多隻有幾兩,但作用卻極大,酒能將鼓動起來的士氣保持住,也能增加將士的膽氣。


    “大人此舉甚妙,深懂治軍之道,但是陣前派酒似乎不妥。”蕭夫子愛惜地撫慰沒兩根毛的髯須,“中軍精騎尚足,外圍兵力甚眾,敢戰之士卻少。不知大人所想為何?”


    林斌突然覺得這丫的很煩,自己在思考應變之道,旁邊卻有一丫的在唧唧歪歪,但見周遭軍官都在等待答案,卻也不能不答。


    “中軍一千精騎是主力,由我親自率領。”


    “可是用來救急之用?”


    “也可以這麽說,但我更加願意稱呼為後備部隊。”


    蒼天,草原,漢軍旌旗隨風獵獵,地平線的黑線越來越近了,等待極容易讓人產生錯覺,仿佛可以聽見那飄渺根本聽不見的戰鼓聲。


    “如此稱呼倒是恰當,但不知大人可有信心以四千不到之眾戰勝足有兩萬的漢軍?”


    晦氣,林斌感到無比的晦氣,回頭大吼,“來人!”他都在擔心軍心不穩了,這丫的還唧唧歪歪,哪壺不開提哪壺,怒視蕭夫子,“此人亂我軍心,押下去斬首!”


    蕭夫子一個勁沒緩過來直發愣,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兩名軍卒拉扯下馬,但仍徑直喊“我說的是實話,你不能殺我!”,軍卒不理,就要拉下去,但是蕭夫子死活掙紮,服軟:“我錯了,錯了,別殺我……”


    前後反差太大,一個正擰著牛皮袋飲酒的士卒看見蕭夫子先是硬氣,然後服軟,蕭夫子的表情也太過搞笑,這名士卒竟是“噗——”一口噴出去,作聲笑了出來。


    周遭士卒見軍官沒有痛斥,也忍不住放聲大笑,爾後不明就理的士卒們皆大笑起來。


    “為何發笑,為何如此!”蕭夫子擺脫開來,非常沒有麵子的甩袖,“大人答應依我三件事,如今可是要反悔!?”


    林斌也沒真想殺蕭夫子,就是嚇唬嚇唬他,讓這丫的把嘴管嚴了“唔!”,林斌咧嘴,“這是第一件!”說完不理蕭夫子,含笑看著士卒們因為一番大笑而衝淡了臨戰前內心的緊張,這時倒也覺得蕭夫子滿有用的。


    蕭夫子鬆了一口氣,這時他穿的是一套臨時拚湊起來的皮甲,沒有袖子讓他甩,氣鼓鼓地怒視林斌一會,冷哼一聲也幹脆不上馬了,作勢眺望遠方。


    這時又有人回報……


    “稟告大人,四周皆發現漢軍,足有兩萬五千之眾!”


    林斌“嗯”了一聲,示意斥候繼續往下說,腦袋開始思考是不是接受公主的請求。


    “漢軍之中有兩百車騎,四千騎軍,其餘皆為步軍!”


    這個消息來的一點都不意外,這時的漢國極為缺少戰馬,所以在野戰中麵對遊牧民族時才會顯得有些劣勢。


    “大人!發現漢軍斥候是否射殺?”


    殺?林斌沉吟,按照道理自然是殺掉,沒有人願意讓敵人探知自己的部署,但是如果殺了,那麽不想戰也得斬了!


    蕭夫子原本還在裝腔作勢,一聽在問要不要射殺漢軍斥候,急急出聲:“殺不得!殺不得啊!”


    林斌再次怒視蕭夫子,蕭夫子被林斌拿眼一瞪馬上閉嘴。


    “射傷……俘虜回來。”林斌認真權衡,都是不知道會不會交戰,怎麽能讓假想敵的伺候把自己探了個仔細,“要是沒有辦法生擒,殺了也沒有關係!”


    斥候領命而去。


    林斌忍不住地歎息:“真的要與漢軍作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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