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個索羅斯到底有多強?能在整個亞洲地圖上殺上這麽一大圈,不死不傷,還賺得盆滿缽盈。”


    鄭忻峰說著彈了一根煙過來。這還是當年在宿舍養成的習慣,左右相對的兩個上鋪,中間隔著大空呢,發煙要帥,就得是這麽彈的。


    老鄭手法輕盈,力度方向都控製如當年。


    江澈手也沒生,接了,就火點上,吸一口吐在空氣裏,說:


    “很強,其他不說,單是錢,他聯合這次一起的基金、財團,大概就可以撬動千億美金以上。其中他自己手裏幾個大小基金管理的,就超過350億美元。”


    “這樣……”


    “嗯,而且你別小看這350億美金,他這些錢不同於比爾蓋茨那些人,那些人做產業的,說是300億資產,實際真能另外能動,或掏出來打仗的,遠沒有這麽多。索羅斯不一樣,他這些錢,就都是拿來打仗的。逼急了能把絕大部分都砸出來。”


    江澈說完,覺得鄭書記多少應該有點兒抖,畢竟短短6年之前,他們還在買五毛三根的散煙抽,這幾年就算再膨脹,也不至於膨脹到把“千百”和“億”和“美元”三個玩意湊一起沒感覺。


    而且前世身在官場的那個鄭書記,其實一直都還蠻內斂的,或至少能做出來那副樣子。


    結果,鄭書記當場眼神賊亮,說:“那……咱就逼急他?”


    所以,果然是徹底偏了。


    這時候,工作人員敲門,探頭提醒發布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好的,就來。”江澈應了一句起身,一邊整理襯衫袖子,一邊回應鄭忻峰剛剛的話說:“不會的,索羅斯是真正的金融大師,大師強在操作和技巧,更強在心態和原則……他會有自己的衡量和相應的止損線的。”


    這是江澈對索羅斯的判斷,也是他對港股這一戰的判斷。這次相比前世,有他這個助拳的加入,老索少不得多掉一塊肉,多吐出來一些,但也僅此而已。


    ……


    發布會現場除中外記者,還有不少特殊的個體,比如索羅斯量子基金派來收集一手信息的人,大摩的人,以及那些歐美華裔投資人或港城超級富豪們派來了解情況的人,另外官方的人,肯定也在其中。


    畢竟在目前這種情況下,突然有人站出來說要在港股正麵迎擊索羅斯……太不可思議,太吸引眼球,也牽扯太多利益了。


    采訪席上,一排坐了五個人。


    不過坐當中的並不是江澈,而是胡彪碇,畢竟一直以來,神劍資本掛在明麵上的掌舵人都是他。


    老彪右手邊是趙三墩,然後最靠邊,才是江澈。


    別管江澈的位置。


    話說三墩坐在這裏,大概才是最沒有道理的事情,大概……因為老彪覺得橢圓二人組不在一起不安心吧,在一起,就逢凶化吉,無往不利。


    然後他的左手邊,依次是曲沫和鄭書記。曲沫兼了翻譯。


    這種發布會,沒有任何多餘的花頭。主持人的話也很簡短,很快,發布會就正式開始。


    一名占了前排位置的港媒記者拔了頭籌,站起來,目光遊移了一下,轉到采訪席最邊上,“請問,你是江澈嗎?”


    從神劍資本的角度,老彪的信息都是擺在明麵上的,太明朗了,自然無須多問,反而江澈的存在,一直是一個大約都知道,但又從沒有過官方明確態度的狀態,一直比較模糊。


    而他本身,又實在太著名了。


    “對。”江澈微笑點頭。


    “江總比我想象中的高……”記者自以為在套近乎,結果馬屁拍馬腿上了,在江澈仇恨的目光中縮了縮,小心接著問:“那,您就是盛海灘股神?”


    “你猜?”江澈冷淡道。


    “……”記者苦笑一下,知道江澈不想搭理他了,改轉向鄭忻峰,問:“登峰鄭總,是嗎?”


    鄭忻峰,“對。”


    然後就沒話了。


    剩下的,曲沫也無須問,她也是站在明麵上的。


    “你……”記者目光轉到一名鐵漢身上,頓了頓。


    “我是趙三墩。”趙三墩盯著他道。


    記者心裏涼一下,略有些慌張,說:“哦,趙先生,好。”


    就這樣,第一名記者的提問,什麽實質性的問題都沒有,隻相當於點了一遍名,但是,也讓神劍資本的核心陣容第一次清晰浮現在了大眾麵前。


    除了那個神秘的未知的趙三墩,其他四位,其實都不算太意外。


    “所以,果然是他,我就說還有誰,能在國際上折騰起這麽大的響動。”這是在場大部分內地人的一致想法,事實上,就算神劍資本之前一點風聲沒漏過,要他們在內地猜測一個人,他們大多數,也都會猜到江澈。


    這不單因為江澈這些年的神速崛起,風頭正勁,還因為……他一貫很能折騰,而且總是折騰得讓人意想不到。


    這兩年,大夥都漸漸養成思維慣性了,內地但凡有什麽不可思議,無法解釋的事情發生,總是會自動聯想到他。比如幾個月前那個“處女生雙胞胎男孩”事件,就很多人認為,那是江澈幹的……不,拍的。


    當時林俞靜還問過江澈呢。


    江澈認真解釋,說:“我的手吧,應該隻會影響嬰兒的性別,而本身並不具備讓人受孕的功能……不然你早生一窩了。”


    “各位好”,當場站起來了第二名記者,問候過後話題直接道,“所以,我們可以先明確一下,神劍資本這次,是確定要入場,在港股抗衡索羅斯嗎?”


    曲沫:“是。”


    “為什麽?”記者接著說:“現在形勢……”


    現在的形勢,連政府管不管,還能不能管,都是未知呢,記者想問你們為什麽,憑什麽,能怎樣,他想問的太多了。


    “因為我們始終看好港城,看好港幣,更看好港股。”曲沫的回答很官方,滴水不漏。


    當場,記者們都無以為繼了一下,然後集體改看鄭忻峰和江澈。


    因為想要話題,突破口基本肯定在這兩位身上。至於那個神秘的趙三墩,不敢問,也不知道怎麽問,而主位上那位傻愛國先生,他,好像走神了,正在認真思索著什麽……


    “昨夜觀天象,宜與國並肩。”江澈笑著說了一句。


    因他這一句,記者們的思維迅速轉了一個大彎。他們並沒在“與國並肩”上多想,隻以為那是個標榜。想起來的,是台上那位身上沉寂已久,氣功大師的身份。那可是傳說中能引雷的存在……


    所以,要是索羅斯先生突然被一個雷劈了?


    欸,會不會就這樣,就贏了啊?!


    “江總……”一名記者沒有舉手,直接在人群裏開口。


    “嗯?”江澈看了一眼,感覺有點眼熟,但是又不記得名字,想想,大約是之前幾個事件,都曾經在記者會現場出現過的熟臉。


    那就是內地記者,也算熟人,江澈溫和笑了一下。


    記者膽子壯了壯,“前幾年有一個無稽之談,說江總……”


    “那就是無稽之談。”太丟人了,江澈知道他肯定是要問“雷”的事,趕緊給他阻止了。


    對話結束在萌芽狀態。


    “所以,神劍資本這次進場,其實就是不惜代價,要為國站台,是嗎?”一名外國記者舉手同時提問。


    這種問法很賤也很壞,因為問題本身,就是帶有觀點,刻意在引導輿論方向的。老外話裏話外的意思,江澈這回就是為了國家,不惜代價,虧錢來的……


    這樣,還誰敢跟他站一起?!


    “不,隻是為了賺錢。”江澈說:“我是一個商人,和平年代,隻有金錢,能讓我奮不顧身。”


    “所以江總的意思,你會贏?會打敗索羅斯先生?”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下場是瘋了嗎?”


    “可是索羅斯先生已經擊垮了超過五個亞洲國家,他還曾經擊敗過英國央行……他戰無不勝……”


    “我,我們。”老彪第一次開口,打斷記者的話,如在當年的船頭屹立一般,堅定地提醒道:“神劍資本,也一樣,戰無不勝。”


    記者們都愣了愣。


    這一下,很多人連標題都有了——【港股戰場,不敗神話的碰撞,終有一個要破滅】。


    再配圖:港股交易所門前,大軍兵臨城下……一柄神劍從天而降,插在城門樓前。


    很中二,但是記者們自己覺得,很有感覺。


    “可是據我們所知,其實神劍資本之前的成功,一直都是因為你們在追隨索羅斯先生的腳步……”


    又一名外國記者開口。很顯然,他們是帶著指示來的,知道江澈開發布會的目的,是要激勵民眾的信心,引導羊群的方向,所以特意來給他攪和。


    這個說法,很多人都聽過,甚至索羅斯那邊的發言人,昨天都專門公開暗示過……


    這還挺打擊人的,當場,記者們有些沉默。


    一片沉默中,江澈抬眼看了看那名老外,淡定說:“所以,你為什麽不追隨他的腳步?還是你覺得,索羅斯先生他,會喜歡這種事事被我料中的感覺?”


    江澈這一反問,立即改變了當場記者們的思考方向……老外被噎住一下。


    然後他繼續說:“所以,準確的說法,我想應該是索羅斯先生之前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計算之中。”


    這話太囂張了。


    “嘩。”一下,現場嘩然。


    “能事事料中諸葛者,豈非神諸葛?!”當場有站江澈立場的記者,悠悠感慨了一句。


    這大叔的紅包得厚點,鄭忻峰想了想。


    “正因為索羅斯先生之前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計算之中,所以,這一次也不例外。我知道這一次他錯了,他會兵敗港城……這就是神劍資本入場的唯一原因。”


    江澈結束了關於這個問題的發言。


    別說是在場的記者了,就是遠在美國的索羅斯和摩根士丹利的高層們聽到傳回來的現場信息,都茫然一下……為什麽感覺好有道理的樣子?為什麽感覺,事實就是如此?


    “對不起,江總,你的話雖然確實很動人,通過話術引導我們的能力,也很令人佩服,但是我剛才仔細想了想,發現其實你缺乏事實依據。”一名本地記者站了起來,看著江澈,目光挑釁說:“事實上,你並沒有做到過什麽,而索羅斯先生作為一名公認的金融大師,這次已經實際打敗了多個亞洲國家……”


    “但是他沒有打敗過我們的國家……不單他,甚至他的號稱最強大的國家,實際也沒有做到過。”江澈看著他。


    我們,的,國家。


    江澈把這幾個字咬得很重,目光逼視這名顯然自認為話術和思維也很高超的,帶著指令的當地記者。


    “……”記者不自覺避開江澈的目光,咬了咬牙,掙紮著想繼續開口。


    “索羅斯不了解中國,也不了解中國人。”江澈接著開口,語速平緩而鄭重,“就如他不了解我,你們,也不了解我。”


    至此,場麵和氛圍,已經都被他掌控了。很多人猛然意識到這一點,意識到,等今天發布會的信息見諸媒體、報端,哪怕並不足以改變大勢,多少也會動搖一些人的絕望,激起一些人的信心。


    “愚蠢!亞洲的經濟發展早就發展已經違背了基本規律,危機是必然的,懲罰必將降臨,誰都無法改變”,有記者狗急跳牆了,說完這一句,甚至用一種帶著信仰的神情狀態,繼續說,“索羅斯先生就是上帝派來完成收割的使者,來教訓那些終將因為貪婪和盲目,而帶來災禍的國家和人……”


    原來傳說中這個年代對索羅斯的誇張信仰,甚至迷信,真的存在;原來把危機和苦難當作神罰的情況,也真的有……


    一片議論聲中,江澈微微抬頭,露出來竭力思索回憶的神情,到記者們都好奇,停止議論,看著他。


    他才轉回話筒,認真說:“我不記得我有派過……”


    西方式的對話邏輯,老外先聽懂了,一片驚愕,他竟然說自己是上帝,金融世界裏的上帝?!


    而大部分內地記者,一片茫然。


    “我不記得我有派過什麽收割使者。”江澈說:“但我很確信,如果一個人總是自以為可以教訓別人,那麽,他終將得到教訓。”


    “……”


    接下來的具體問題,基本都是曲沫在應答,對於這些,她其實比江澈更了解,也更專業。


    直到那些身負指令唱反調的記者們,開始集體抓著一個問題不放——資金對比。


    在這一點上,哪怕神劍資本的根底並沒有完全暴露,也是必然的劣勢,巨大的劣勢……這一點在場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也都確信。


    所以,能說國家會入場嗎?曲沫猶豫了一下,確定不能說,改把目光投向江澈……


    “其實前幾天,我就已經到港城了,然後先後登門拜訪過李先生、郭先生、鄭先生、呂先生……我想說,我們談得很愉快。”


    江澈一個名都沒點,也不需要點,就這些姓氏,記者們自己就會去思考,然後知道,篤定是誰。


    而從江澈的角度……我可沒說過是指你們哦。港城姓李姓郭什麽的,可多了去了。


    問題他有沒有拜訪過那些人呢?大部分,真的有,很容易就能找到蛛絲馬跡。


    “從自己本身出發,相信港城,回報港城,保衛港城,是我和他們達成的共識。”


    江澈又墊了一句,起身。


    然後主持人接話,宣布發布會結束。


    這一刻,坐在家裏,接到現場信息反饋的李某人,一下都懵了……我,我有這麽說過嗎?我難道不是已經避過這個話題,隻談風月了嗎?!


    ……


    發布會後台,鄭忻峰扯了扯江澈,“你不都是隻跟他們聊茶葉,聊古董麽?”


    那幾次登門拜訪,鄭書記也是去了的。


    “嗯呐。”江澈笑著說:“我又沒說他們具體是誰,答應做什麽……你覺得這個時候,李某人敢跳出來,說他沒說過這些話嗎?”


    鄭忻峰想了想,“換我,我肯定不敢。”


    “嗯,然後,我既然都說了,從本身出發,那之後他自己家的股票跌成狗的話,你猜……港城民眾會怎麽罵他?他好意思不出點血嗎?”


    其實江澈也沒把握,但是,死馬當活馬醫吧,反正也是順帶的事。就算不能真的把人綁上船,至少也把他們的影響力,綁上船。


    “那按你這麽說,難道他原來打算全丟給政府來管啊?連他自己的股票,都讓政府和股民替他撐?”鄭忻峰問這一句的時候,神情有些複雜,夾雜著錯愕,鄙夷……


    江澈微微點了點頭。


    “這也太賤了。”


    這一句,鄭書記也不知是說的李某人,還是江澈。


    有些事吧,國家是不好意思,也不能去做的,但是江澈可以……畢竟他一直就是個坑。


    恰這時候,曲沫從身邊走過。


    “嫂子。”江澈喊了一聲。


    “嗯?啊?”曲沫一下不太習慣。


    “想辦法隱晦地,不小心透露出去,讓外麵知道,摩根士丹利,是咱們的合夥人,重要投資人。”江澈笑著說道。


    曲沫眼睛一亮,“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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