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澈疑似遇見當初那個食堂窗口後的麻花辮的同一天。


    深大。


    張杜耐從一麵宣傳欄後麵看了一眼。


    潘捷老師穿著黑色的短裙和高跟鞋,左手拎了一袋米,右手端著一個臉盆,臉盆裏還有些東西,走在路上。


    她出汗了,汗從額頭上淌下來,把長頭發黏在她麵頰上,脖子上。


    潘老師的脖子頎長而且白,像天鵝,平時好像聖潔有光,現在淌著汗,粘著頭發……她大口喘著氣,胸膛起伏。


    這副淩亂虛弱的樣子,看得張杜耐一陣悸動。


    因為他現在已經去過小錄像廳了,有了客觀存在,意識隻需把人臉替換一下就好……他夢見過潘老師這般模樣,在一個悶熱狹小的房間裏,有木板床的聲響。


    不遠處,潘老師又一次把手上東西放下了,她拿不動,每十幾二十步就得停下來歇一次,而且看著越來越搬不起來了。


    潘老師低頭在看自己的手,吹了口氣……蛇皮袋子不好拎,東西重了手疼。


    張杜耐一下從宣傳欄後麵衝了出來。


    “我,我路過……潘老師我幫你吧。”


    他說完直接就把米袋子甩上了肩膀,又把臉盆端起來,鏗鏗鏗往教師宿舍區走。


    “欸,你,張杜耐同學……”潘老師連拒絕都來不及,隻好在後麵追著走,說:“你小小個的……哎呀,要不你把臉盆給我拿吧……這邊,上樓,不行你歇口氣……好吧,走慢點,老師幫你扶著米袋。”


    就這麽一路,挺遠,小小個的張杜耐一口氣把東西扛到了潘老師家門口。


    身體不累,但他心一下有些虛了,想把東西放下就走。


    但是潘老師已經拿鑰匙開了門,推開,指著說:“臉盆就放這吧,米袋子擱旁邊那小屋子,謝謝你了,張杜耐同學。”


    張杜耐隻好把東西扛進了屋裏。


    屋子裏隻有潘老師一個人生活的跡象,看來傳言是真的。據說潘捷結過婚,但是離了,回國來就一個人生活,有那麽一兩年了的樣子。


    隻有兩個人的屋子裏,張杜耐放下東西後看著四周的陳設,愣了一會兒神。


    “張同學……張杜耐同學,累了吧?”


    “啊,潘老師……潘老師那我先走了。”


    “急什麽,瞧把你累的,一路走那麽快……先喝口水吧。”潘捷手上端著一杯水,因為剛拎過重物手酸發抖,玻璃水杯背麵,水紋輕輕漾著。


    張杜耐看著,他渴了。


    “謝謝潘老師。”他接了水,一口氣咕咚咕咚喝完。


    因為喝得急了,水從他下巴上灑落許多,順著脖子淌進了衣服裏。


    水,再加上出汗的關係,他的襯衫濡濕一片貼著胸膛。


    潘老師看見了,笑著說:“想不到你小小個的,身板倒是不弱,難怪扛著東西還走那麽快,我空手都差點追不上。”


    也許因為在西方生活得比較久,潘捷對於誇獎一點小肌肉這種事,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張杜耐不知怎麽接,但確定是開心的,就傻笑一下。因為來自農村的關係,做多了農活,他雖然個小但是確實有點兒身材和氣力。


    “看來我真是老了。”他不要接話,潘捷自己又說了一句,說話間接了張杜耐手裏的杯子。


    “沒,不老,是……是我走得急了,還有因為潘老師穿了高跟鞋的關係。”張杜耐連忙說。


    說到鞋了,他就低頭看了一眼。


    但是潘捷腳上已經不是那雙高跟鞋了,而是一雙紅色的拖鞋。但是黑色的絲襪還沒來得及脫,就這樣裹在拖鞋裏。


    “看什麽,不臭吧?”


    “啊?”


    “沒事,你坐一下,瞧你這一身汗濕的,我擰條毛巾給你擦一擦。”潘老師家的水龍頭在廚房,她進去一會兒,擰了一團毛巾出來,遞給張杜耐,“擦一擦再走。”


    “啊。”張杜耐木木地接了。


    “我也熱壞了。”做完這個,潘捷說著又回去廚房。


    張杜耐想了想,把毛巾鋪在臉上。


    那毛巾有一股特別的幽香,他擦了臉,擦了胳膊,忘了尷尬解了幾顆襯衫衣扣,把胸膛和後背也擦了。


    擦完他才意識到尷尬,怕汗味臭了潘老師的毛巾。


    “潘老師,潘老師……我洗下毛巾。”


    張杜耐拿著毛巾走到門口輕聲喊了兩聲,廚房裏隻有嘩嘩地,大股自來水打在鐵質臉盆裏的聲音。


    張杜耐探頭看了一眼,走進去。


    他沒再出聲……


    潘老師並沒有發現張杜耐進來了,她正在洗臉,長發束在腦後,仰著頭,捧著毛巾擦過麵龐,在脖子上仔細擦了擦……然後似乎慣性的,又擦了一把胸口衣服開領的部分。


    張杜耐就這樣站在她側後方看著。


    他覺得自己會窒息死掉……除非他走過去,從後抱住她,抱了,應該也會死掉。


    張杜耐的腳開始往前,是那種豹子突襲前的寧靜腳步……


    ……


    “你先別哭,具體怎麽樣,潘老師怎麽說的?”


    江澈拿著電話,躺在一個小賓館裏,這地方是組織方臨時給他們幾個來回不太方便的誌願者保安找的,離場館很近,又小又破,住了不少各地來參加廣交會的人員。


    因為之前和爸媽一起吃飯,回來得最晚,他反而單獨占了一個房間。


    正準備睡覺呢,就接到了張毒奶的電話。


    “潘老師打了我一個耳光……她說這次不會告訴學校,說,人要能控製自己,才稱為人。”張杜耐在電話對麵說:“江澈,我想退學。”


    “……不用吧。”


    “沒臉讀了,我,我想去找廖敦實和童陽他們,找份工作。”


    “可是你跟他們不一樣,你不適合。”江澈說:“而且這事雖然你錯大了,也還不至於退學……你能考上大學不容易,我相信潘老師也是這個意思。另外你怕了也好,正好可以收收心,好好讀書。”


    “我……”


    “沒什麽好你,我的,青春期犯點錯,後果隻是這樣,已經很好了。”


    江澈以一種道貌岸然,人生導師的姿態開導完毒奶同學,掛上電話,說:


    “臥槽,太生猛了……真心太生猛了。”


    “果然還是蔫貨猛起來最生猛啊。”


    “話說到互聯網時代,這種事反而少了……果然還是堵不如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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