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九月過去,大明步入十月後,卻頻繁發生了一些大事情。


    先是英國公張維賢和定國公徐希相繼病死,其子張之極和徐允禎繼承國公爵位。而後,則是進水流傳開了五十文一斤的廉價鹽,源源不斷的廉價鹽,讓百姓高興的幾乎快瘋了。


    什麽時候,上好的精鹽竟然隻要哦五十文錢?


    看著雪白的精鹽,許許多多百姓竟然都哭了出來,他們從來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能吃到如此好的精鹽。


    品質純正,價錢低廉。


    一些心思靈活的人,迅速的購買了一批,想要倒手出去,賺個差價。在最初的幾日他們的確沾了點小便宜,但是等到京師精鹽市場穩定下來後,這些人呢卻驚訝的發現,那些廉價精鹽竟然迅速的在北直隸擴散開來。


    這下,震動和驚喜更加迅速的傳開來了。


    這個時代交通不便,真正能傳遞消息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讀書人,很多讀書人都有寫信的習慣,寄個朋友、師長。


    於是,關於廉價鹽的事情,迅速傳開,乃至江南之地都有所耳聞。


    不過,關於廉價鹽的消息,隻是在民間流傳,關心的多是各地秀才士紳和平民百姓以及商人,倒是在朝堂內,關心這個的人並不多,甚至都沒人出來說一兩句話。


    這是勳貴的生意,是皇帝許給這些功臣之後的,沒人可以奪走。


    此時,朝堂上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兩部尚書上麵。


    所有渴望更進一步的人,目光紛紛都落在這上麵,不停的和內閣大佬接觸,通氣,想要獲得他們的支持。


    弄得徐光啟和錢龍錫煩不勝煩惱,畢竟其他兩位已經表態,不參加這件事,這些官員隻好來找他們兩人了。


    正當朝堂喧鬧,盯著兩個尚書的位置時,永定門前,來了一個老人。


    老人相貌儒雅,身穿一件天青色長衣,麵容和善,留著一抹長胡子,看起來就是個心地善良的讀書人。


    然而此刻他的身上,卻沾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讓注視到的人心底發寒,這是殺了人之後才有的氣息。


    “京師,終於回來了。”楊鶴看著永定門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發出一聲感慨。


    他就是巡撫陝西,總督三邊的楊鶴,竟然在皇帝詔令發出去後沒多久,就回到了京師。根據路程來看,這是不可能的,此刻的時間,估計信使還沒出北直隸呢。


    “老大人,真的不考慮下嗎,畢竟陛下都發出詔令,令老大人回京,想必是要重用的。”身後,一直護送他歸京的將領勸解道。


    “不必勸了,我意已決。”楊鶴搖了搖頭,雖然動作很輕,但卻意外的堅定。


    “我楊鶴一生自覺都在為天下黎庶百姓操心,為他們謀福祉,甚至心疼陝西造反的流賊,想要招撫他們,結果,卻始在我上任後,陝西百姓遭到了平生最大的劫難。整個陝西幾乎都亂了,有多少人喪生在這場浩劫當中?”


    楊鶴說著,語氣就激動起來,眼中影音泛起淚花來,“我明知回民乃是陝西三大**根源之一,卻從未重視,也未防範,更為做好平定的準備,結果讓無數百姓慘死在那些可恨之人手中。整整幾十萬的冤魂,讓我夜不能寐啊!”


    “這不是老大人的錯,而且老大人也親手殺了馬守應這個狗賊,以慰在天之靈,相信這些冤魂會原諒老大人的。”將領安慰道。


    “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楊鶴慘笑,而後,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臉,收拾了下,“所以,我打算辭官,我楊鶴就不是個當官的料,還是不要屍位素餐,以免今後讓更多的百姓受害。”


    “楊將軍你回去吧,已經到了京師地界,無人能傷我楊鶴。”說完,也不待對方推辭,楊鶴便帶著僅有的兩個隨從,大踏步向前走去,進入了永定門。


    “你說什麽,楊鶴回來了?”京師,朱由檢看著稟報的方正化,思維有些淩亂,自己這邊可是才剛剛將詔書發下去啊,沒道理對方就收到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朱由檢立刻看著方正化。


    大明督撫沒有詔令是不能離開駐地的,除非是特殊情況。


    “陝西回亂平定紅藕,楊大人將他的督撫大印掛在了西安衙門大堂上,然後便孤身進京了。楊大人,是來辭官的!!!”方正化說出了一個讓皇帝非常驚訝的消息。


    “辭官?為什麽從辭官?”朱由檢連忙追問道。


    方正化自然不知道楊鶴為什麽辭官,這個問題隻能問楊鶴本人。


    很快,在朱由檢滿臉疑惑下,方正化領著楊鶴走了進來。


    “微臣參見陛下。”楊鶴上前行禮。


    “愛卿請起。”朱由檢虛扶,然後等楊鶴起來後,迫不及待的問道:“愛卿緣何辭官北歸?”


    雖然楊鶴能力不咋地,但起碼責任心很不錯,而且有一顆愛民之心,雖然不適合做撫民官,但其他位置也有適合他的。


    他本來為楊鶴安排一個合適的地方,結果沒想到,對方竟然辭職了,這消息來的太突然了。


    “陛下可知,此次回亂,陝西百姓慘死者有多少嗎?”楊鶴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一個問題。


    “朕不知。”朱由檢搖搖頭,他隻知道陝西死了很多人,但具體數字卻不知道。


    “一共四十三萬七千八百二十餘人。”楊鶴準確的報出了一個數字,當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他的眼眶都有些紅了。


    “這些人都是因為老臣而死,老臣豈能還有顏麵待在高堂之上,發號施令。每每入夜,老臣都聽到這些冤魂在問,我為陝西巡撫,為何不能護佑一方百姓平安。”


    “這並不是你的錯,陝西回亂,能在一年之內平定,愛卿是有大功的。”朱由檢安慰道。


    的確,相較於奢安之亂七八年都還沒平定,每年消耗極多的錢糧,陝西回亂並不算什麽。


    “可當時老臣就在任上,老臣無法麵對自己的良心。”楊鶴深深吐了口氣,平靜下來,臉上,是一種看破後的淡然。


    朱由檢也沉默了,他知道,眼前這個老人是鐵了心不在當官了,這是一個有良知的官員。


    不過,楊鶴平靜後大徹大悟的神情,朱由檢忽然笑了起來:“老大人,朕這裏有個官職,絕對適合你來擔任,絕對能造福天下百姓,而不讓百姓受害。”


    “陛下說笑了。”楊鶴搖了搖頭,但看著皇帝神秘的笑容,還是忍不住問道:“敢問比陛下,是何職位?”


    “太學祭酒!”朱由檢輕輕吐出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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