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門緊閉的時候,靠在椅背上的蘇揚端起桌上那杯被倒滿的白酒,一飲而盡。火辣辣的疼痛從喉嚨處蔓延至全身上下各個器官,左心房處有個東西在無形之中揪扯著他的心髒,硬是讓他渾身戰栗。捏著杯子不緊不慢的對方欣然說:“等這件事處理好之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麵了。”


    語氣生冷,肯定之中帶著淡薄,字字敲在方欣然的心尖。她才關上門的手垂在身側,握成拳染有豔麗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咬著紅唇受傷的眼神讓人憐惜:“為什麽?”


    “我們之間,本就應該清清白白。”蘇揚站起身稍稍整理自己的袖口,麵無表情的從方欣然身邊走過。慢條斯理:“我不想讓她再誤會什麽。”


    “蘇——”她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他精瘦有力的腰,臉緊貼著他挺直的背脊。倉皇柔聲細道:“可是,我忘不了你,放不下你。”


    此刻他的心情堪用五味雜陳來形容,腦海裏想著的全是那個讓他失去理智的女人。他麵色凝重,生生將那雙交疊在他身前的手一點點掰開,轉過身來將人拽離他的懷抱,厲聲道:“請自重,方小姐。”他看著她那悵然若失的臉,又抬手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表,說著:“molise一會兒過來,我先走了。”


    “嗬嗬。”她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淒涼。高跟鞋踩在地上身子有些搖擺:“你愛上她了?”


    “你愛上她了,對嗎?”她指著門再一遍問道,不可置信甚至不願相信。“怎麽可能,那時候你那麽愛我,你明明說過非卿不娶。”


    酸澀不堪的回憶再次被她挑起,蘇揚毫無心情與她糾纏下去,本就有些疲憊和不悅,訕訕的道:“你去美國的那年,我有去機場。”心底裏埋藏許久的秘密,他原本不打算說出來,有些事情一旦被發現,受傷害的不止是一人。


    短短的一句話,道出了這個男人多少無奈與不堪。方欣然怔忪的看著他,褪去青澀的成熟男人,她竟然在他立體的五官裏找不到一點可見的傷痛。“對不起。”她悲哀的癱坐在地上,偽裝了許久的麵具被他一下子揭開,低低的述道:“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隻是我也別無選擇。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他釋懷沉著的對她說:“過去的事,已經不能在重來。現在,我隻想好好的珍惜她。”


    在他抬腳準備離開,卻聽到方欣然倔傲的說:“我會等你,等你離婚。”她揚著頭,眼神裏是不甘和執著,有埋怨有戾氣。蘇揚隻看了一眼,丟下一句話便毫不猶豫的闊步離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麽是不可能的事情?方欣然坐在原地嗤嗤的笑,漸生悲涼。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曾經沒有,現在也絕對沒有。蘇揚,你會離婚的。


    蘇揚一路從大廳出來,恰巧遇上駛來的屬於徐墨離的那輛賓利,他待了一會卻見到車子穩穩的停下後,從副駕駛出來的徐墨離饒有架勢的靠在車頭,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壞壞的笑。蘇揚淺抿著嘴,銳利的雙眸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從駕駛位出來的莫鬧。她驕傲的短發,掃過耳際,帥氣的將車鑰匙拋給徐墨離,俯首不知對他說了什麽。隻見,原本春光燦爛的某人,一臉陰暗。


    莫鬧路過蘇揚身邊時,淡然的點點頭算作是打招呼。然後徑直往餐廳裏走進去,徐墨離跟在她的身後在蘇揚身邊停了下來。


    “你們什麽關係?”蘇揚雙手插在兜裏,麵色不是很好,語氣卻依舊從容。


    “沒關係,就是偶遇。”徐墨離看著那個漸漸消失在視線裏的背影,咬牙切齒的說:“就那家夥,借我的車還要我給她付車費。”


    蘇揚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是一秒就回過頭來,挑著眉打量著他。如果不是徐墨離的電話,他不會被騙前來赴約。現在看到他,蘇揚心中已是明了。借著他的口,為他人做嫁衣。“你怎麽一副撲克臉?”徐墨離拍拍蘇揚的肩,眼神心虛的一直躲避著蘇揚的注視。


    “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下一次。”蘇揚說著,語氣嚴肅卻頗有些無奈。輕聲道:“她在裏麵。”然後,與徐墨離擦肩而過。


    他在自己的車子裏坐了很久,時間過得很慢。空著的肚子在喝下一杯酒後,腸胃有些疼痛。他手臂搭在搖下來的車窗上,目光一直緊鎖著餐廳的大門。就在他想衝進去找人的時候,何淺淺與莫鬧他們正好一同出來,隨手關上車窗把車子開到他們麵前。夏季的空氣沉悶幹燥,開著空調的車裏竟有些冷。端坐在蘇揚車裏的何淺淺攏攏手臂,向車窗那側靠靠。沉默無語的看著前方的柏油馬路。


    “對不起。”透過後視鏡,他仔細的觀察到她的細小動作。一邊講空調的溫度調高,一邊對自己的行為道歉著。


    語氣溫溫和和,正是他該有的樣子,抱歉的說:“工作的事,我應該支持你。”


    何淺淺啞然的看著他,搖著頭視線從他的側臉轉回車窗外。沒有什麽想說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們之間已經開始起了變化,而這些變化,不是一兩句‘對不起’、‘沒關係’就可以解決的。


    “我和她現在隻有工作上合作關係。”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想要解釋著嘴唇動動剛開口就被何淺淺打斷了。她閉著眼小憩,不溫不火淡淡的說:“去爸媽那吧,該去接小呆了。”


    蘇小呆正跟著爺爺在花園裏打理花草,他穿著手上戴著小手套蹲在地上,軟綿綿的手裏握著小鋤頭,學著爺爺的動作有模有樣的刨土,時而咯咯的笑。何淺淺下車的時候,就見到自己的兒子正灰頭土臉的朝著自己跑來。


    小短腿噠噠的跑的有些吃力,何淺淺忍不住笑了出來,走上前幾步將兒子搖搖欲跌的身子抱在懷裏。白皙的手抹去兒子臉上的汙跡,寵溺的道:“小花貓,有沒有想媽媽?”


    “有。”蘇小呆糯糯的應答,牽著媽媽的手直接忽略站在一旁的蘇揚,朝著爺爺的方向走去。指著地上歪歪扭扭的秧苗,對何淺淺說:“媽媽,小呆的。”


    “爸。”何淺淺恭敬的喚著正麵帶微笑的蘇爸,他點點頭:“回來了。快看看,小呆自己栽種的玫瑰。”


    玫瑰的花苗,淩亂的栽種在土地裏。何淺淺蹲在地上,看著兒子的傑作,欣慰的問:“小呆,種的是什麽呀?”


    “花。給媽媽的。”蘇小呆特自豪,朝著正向他們走過來的蘇揚呶呶嘴說:“不給蘇揚。”何淺淺笑著摸摸兒子的頭,在蘇揚走過來時,抱起兒子往家裏去。“爸,我們先進去了。”


    “好。”蘇爸將手上小巧雅氣的手工銅活澆花水壺放在地上,雙手拍拍衣褲上的塵土,在兒子走過來的時候,看著他臉上的悵然,聲音爽朗的說:“進去吧,有什麽問題晚上回去再好好聊。”


    “多溝通,才能把問題解決。”蘇爸將東西收拾後,瞥了一眼兒子,雙手背在身後向家裏走去。


    何淺淺把蘇小呆抱進家裏,擰著他洗漱一通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後,抱著兒子在客廳裏親熱:“有沒有好好吃飯?”


    蘇小呆認真的點頭:“有。”


    “該給他喝牛奶了。”蘇媽見兒子媳婦回來,從廚房裏端出切好的水果擺在桌上,順手將給蘇小呆泡好的熱牛奶遞給何淺淺。說到這個孫子,話一下就多了:“這兩天他爺爺還教了他一些古詩,小家夥可聰明了。”


    許是做了大量的體力活動,蘇小呆坐在媽媽的腿上,直接過媽媽手中的牛奶瓶自己喝了起來。眨眼間,牛奶隻剩半瓶,小家夥咂吧咂吧嘴,舔舔嘴角滿足的說:“舒服。”一家人看著他,情不自禁的笑了。


    吃過飯,把孩子接回家。這一晚,何淺淺和蘇揚搭話總共沒超過十句,進家以後他去洗澡,她帶著兒子就往書房裏鑽。


    何淺淺將最新一刊瑞麗看完,閑來無事,突然想到今天婆婆說小呆已經開始在背古詩。轉身對正趴在桌上認真畫畫的兒子說,“小呆,我們背唐詩好嗎?”


    那娃乖乖的點頭答應,甜甜的說:“好。”


    “那就背今天爺爺教的那首《憫農》吧。”何淺淺提議,恰好今天蘇小呆和爺爺學著種花,印象應該會比較深刻。


    “鋤禾日當午。”蘇小呆背到第一句就卡住了,他咬著畫筆,大大的眼睛哧溜的轉著,下一句是什麽來著,他的小腦袋想的有些吃力。歪著嘴,委屈的想要掉眼淚。


    看見兒子,那求助的可憐小眼神,何淺淺忍不住溫柔的提醒道:“然後呢?汗滴禾——”


    “汗滴何淺淺。”某呆最近剛記住這三個字,覺得特別順口,一臉自信的答道。


    “誰教你,汗滴何淺淺的?”何淺淺皺著眉頭,刮刮兒子小巧的鼻頭。無奈的糾正加恐嚇道:“是汗滴禾下土,下次記錯了爺爺要打手心的。”


    小家夥指著門外的人,特別委屈的道:“蘇揚教的。”


    何淺淺看過去,那人正看著自己和兒子。他的眼神,是她所不熟悉的悸動。


    她突然覺得有些累了,這樣的生活。在他身邊躺下的時候,她側過身背對著他說:“蘇揚,你覺得我們這樣的生活有意思嗎?”


    “什麽?”他身子顫抖,遲鈍的轉過身。卻隻聽見她拉被子的聲音:“沒什麽,睡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婚久情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叫我阿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叫我阿喵並收藏婚久情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