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之死激化了朝中以李氏為代表的世家和衛氏外戚之間的矛盾。司馬遷等文官紛紛站在了李氏一邊,對衛氏的外戚集團大加排斥。再加上民間對李廣將軍風評一向極高,因李廣的慘死都對衛青有了微詞。宮中的李妍和其他妃嬪又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自然選擇先聯手扳倒最難撼動的衛氏後再其他。朝中所有倒太子的勢力不管現在是否對立或者將來是否會成為敵人,現在卻都為了一個目的漸漸會聚到一起。


    李廣的從弟李蔡,現在位居丞相,乃百官之首,當年是憑借軍功封侯,在軍中也有威信。自李廣自盡後,他一直表現極其冷靜,極力約束著李家子弟,可越是這種冷靜越讓人害怕。


    一場大風暴前,越是平靜,最後的破壞力越是大。


    如今的衛子夫早非當年寵冠後宮的女子,衛青也非那個深受皇帝信任、被大力提拔的男兒。衛子夫雖然貴為皇後,可在宮中,誰都知道李妍才是皇帝心頭的寶,衛青雖然是大將軍,可朝中百官都已看出來皇帝靠著霍去病在打壓分解他的勢力。


    現在,這個在朝堂內獨來獨往、不結黨不拉派,卻榮寵至極、大權在握的霍去病成為了衛氏和其他勢力之間的風暴眼。衛氏琢磨著他的態度,其他人也琢磨著他的態度。


    如果他不能置身事外,那麽一個不慎,隻怕是兩邊的勢力都想絞碎他。來自別的勢力的傷害陰謀並不可怕,反倒如果衛氏集團為了擺脫劉徹借助霍去病對衛青的彈壓而來的暗算傷害,他怎麽承受?霍去病藏在沉默寡言和冷淡無波下的熱,衛氏集團懂得幾分?或者他們沉浸在鉤心鬥角中的心,根本不可能明白,夏蟲語冰而已。


    霍去病聽到我的話,一時不明白我怎麽那麽關心衛氏的想法了,十分詫異不解,待明白了我的擔心,他的眼中閃過沉重的哀慟,繼而變得平靜無波,最後透出暖意,嘴邊含著笑,用力抱住了我:“傻玉兒,不用為我擔心,我要保護你和孩子一輩子的,怎麽可能那麽輕易被人算計了去?”


    簾子外一聲輕到幾乎沒有的響動,霍去病大概因為心思全在我身上,或者他相信陳叔,相信這是他的家,警惕性沒有戰場上那麽高,居然沒有聽到。


    好一會兒後,輕舞**托著盤子從簾外進來,臉上帶著羞紅,不敢看相擁而坐的我們,深埋著頭恭敬地把水果擺在案上後,立即躬身退出。


    霍去病壓根沒有看她,我卻笑瞟了幾眼她的腳,好一個輕舞,原來不僅僅是舞姿輕盈。這府裏各處還有多少這樣的人?


    我的雙手環抱住去病的脖子,吻在他唇上。自他回來,我們雖然相伴多月,但因為我的身體,他一直克製著自己的**,此時被我主動撩撥,一下情難自禁,一麵熱烈地回吻著我,一麵立即抱起我向室內行去。


    剛到榻上,兩人的身體立即纏繞在一起,我本來存了做戲給別人看的心,隻想著到了室內兩人可以貼身細談,可此時他也燃了我,我也是氣喘籲籲,意亂神迷。


    他忽地放慢了動作,一手半撐著自己的身子,細細打量了會兒我,在我額頭吻了一下,一麵順著臉頰吻下去,一麵喃喃自語:“我一直在想你……”


    我心中一絲清明,雙手纏上他的身子,兩人又貼在了一起。他大概原本不想隻顧自己痛快,想放慢速度,多給我一些愉悅,可被我這麽一弄,此時再難忍耐,叫了一聲“玉兒”,就要分開我的腿……


    “去病,嬗兒不是我們的兒子。”我嘴貼在他耳邊,蚊蠅般的聲音。


    他全身驟僵,眼睛瞪著我,我眼眶中一下全是淚水,忙抱著他:“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接受讓兒子入宮,所以求九爺尋了一個體質很弱的孤兒和我們的兒子掉包,我沒有想騙你的,可我顧慮到你經常入宮,當時所有人都盯著你看,怕會被看出端倪,其實我幾次都想的,可總是因為……”


    我看著他漸漸鐵青的臉色,聲音越來越,所有解釋的話都吞進了肚子,這件事情總是我錯,何必再狡辯?


    眼淚一直在眼眶中打轉,我用力睜著雙眼不肯讓它們落下。去病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我在想他會不會一生氣就立即轉身離去,手怯生生地鬆開了他的身子,卻又不甘心地緊緊拽著他已褪到腰間的衣袍。


    他盯了我好一會兒,一字字道:“我是很生氣,可不是氣你騙我。不管你怎麽騙我,我都相信你肯定是為了我們好。一時的權宜之計,我如何會不懂、不理解?可我氣你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你,你的早產是不是有意為之?如果不預先準備充足和借助早產這個突生的變故,怎麽可能避開宮裏人的耳目?”


    我本來已經準備好承受他的譴責,可沒想到他的生氣並不是為了我的欺騙,他對我是全無保留地相信。原本絕不打算墜落的眼淚全湧了出來,我猛地緊緊摟著他,哭著:“以後再不會了,以後再不會了……”


    他用拳猛捶了一下榻,怒氣雖大,聲音卻很低:“這個孟九,他對你怎麽言聽計從?居然允許你冒這麽大的風險?孩子在孟九那裏?他可健康?”


    我嗚咽道:“嗯,已經送出長安,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雖然早產了兩個月,但不同於宮裏體弱多病的嬗兒,身體很好也很精神。”


    他匆匆替我抹淚:“別哭了,我雖然氣你,可更是自責,我在你阿爹墓前許諾要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受一絲委屈,可自你跟我回到長安,卻一直委屈著你。這事因我而起,我卻不在你身邊,讓你一人去麵對一切。”


    他一麵著,我的眼淚隻是越來越多,“好玉兒,別哭了,我不生氣了,可玉兒,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再用性命去冒險,若真有什麽事情,你讓我……”他的聲音驀地頓在嗓子裏,眼中全是心酸,好一會兒後,才緩緩道:“你不僅僅是我心愛的玉兒,也許你也是世間我唯一的親人,唯一不管發生什麽都信賴我、站在我這邊的玉兒,你懂嗎?”


    我拚命頭:“我不會再幹這樣的事情,我……”我的手指在他的眉眼間輕撫:“我雖在昏迷中,可那幾****守著生死未卜的我,心裏的痛苦煎熬自責傷心,我全明白,我以後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不會讓你再經曆這樣的痛楚。”


    他眼中暖意融融,猛地捧著我的臉,響亮地親了一下我的唇,又索性沿著唇角一路吻到眼睛,把未幹的淚痕都吻去,兩人之間的火苗又躥起來,越燒越旺,本就不多的清醒早被燒得一幹二淨,我嘴裏喃喃道:“去病,你也不可以讓我經曆那樣的痛楚。”


    他嘴裏含含糊糊應了一聲,腰往前一送,兩人的身體已結合在一起……


    元狩五年的春天一兒都不像春天,立春已久,卻仍舊寒氣迫人,草木也未見動靜。


    一片蕭瑟的長安城保持了將近半年的平靜驟然被打破,大漢朝的丞相李蔡因為侵占陵墓用地和神道用地而被告發。


    劉徹一直信奉鬼神,很重神道,宮中的術士都極受恩寵,就是皇子公主見了他們都很客氣,可自己的丞相卻敢侵占神道用地,劉徹大怒,立即將李蔡下獄,等候審理。


    李廣將軍一生清廉,仗義疏財,扶危濟困,雖享俸祿二千石四十餘年,身死後,卻家無餘財。他的靈柩入長安城時,滿城百姓皆感念其德痛哭。


    如今,李廣去世不過半載,他的堂弟,李氏家族的掌舵人竟然就被人舉證揭發為了斂財而私自盜地。雖然案子還未審理,可這樣的醜聞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傳遍了長安內外。


    一般的百姓哪裏懂得朝堂上的風雲變幻?民心可欺!很快李氏家族的聲望就遭到重創。


    李敢為了救叔叔,在朝堂內四處遊走,甚至曾來霍府求見去病,去病卻沒有見他。


    當年陳皇後被廢、衛子夫稱後的一個重要事件,就是因為從陳阿嬌的宮中搜出了衛子夫等受寵女子的木偶人,傳聞阿嬌日日紮人詛咒這些女子。


    此時看到宮中術士為神鳴冤,實際卻幫了衛氏一個大忙,我心中對當年那些木偶人開始疑惑,也對如今的那一畝被侵占的神道用地疑惑。一畝地對於李蔡而言,比芝麻還的地方,隻要文件上稍做手腳,李蔡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忽略過去。


    其實,這很符合兵法之道,衛氏外戚吸引了李氏的全部注意力,卻在背後暗有一支沒有任何人想到的奇兵,突襲而至,讓敵人措手不及間兵敗,隻是仍未置敵人於死地,所以最後勝負還難料。


    案子正在審理,結果還未出來,李蔡竟然在獄中畏罪自盡。


    曾經的輕車將軍、安樂侯、大漢朝的丞相,竟然為了一畝被侵占的神道用地而自盡在獄中!


    自盡?我冷笑著想,如果當年我和維姬在獄中毒發身亡,是否也會是一個畏罪自盡的名目?


    短短半年時間,李氏家族官階最高的兩兄弟李廣、李蔡都自盡,舊喪未完,新喪又添。一門兩將軍不是死於匈奴的刀槍下,卻都是死於自盡。


    霍去病冷眼旁觀著整個事件的發展,他如常地射箭練武,如常地打獵遊玩,甚至還會請了人來府中蹴鞠,蹴鞠場上的氣氛依舊熱烈,可去病眼底深處的厭倦卻越來越重。


    公孫賀攜衛君孺來看霍去病,是順道而來,這個道卻順得真是不早不晚。在丞相位置空缺,朝中各方勢力都盯著這個位置的情況下。


    衛君孺一看到我,立即上前笑挽住我的手,笑問我身體狀況、日常起居,語氣含著嗔怪對去病道:“你穿得少是正常,可你看看玉兒穿的,天仍冷著,我這大氅都未脫,你怎麽也不提醒玉兒多穿幾件衣服?”一轉頭又笑對我道:“去病要敢欺負你,你來找我們,我們就是你的娘家人。”


    去病麵上雖冷淡,心裏卻一直很重親情,他雖然姓霍,其實卻在衛氏親戚中長大。我不被衛氏接納,一直是他心中暗藏的一個遺憾,此時看到衛家的長姐如此待我,他臉上雖沒有變化,依舊淡淡和公孫賀著話,眼中卻帶著欣悅,甚至享受著家族親戚間的熱鬧。


    我心中暗歎一聲,原本隻是任由衛君孺握住的手,此時反握住了她:“有姨母幫我,去病自不敢再欺負我。我這幾日正在繡花,可總是繡不好,正好姨母來,煩勞姨母指一二。”


    公孫賀聞言,抬眼從我臉上掠過,大概感於我的知情識趣,眼中難得地帶了兩分讚賞。


    衛君孺笑瞅向去病:“外麵有的是巧奪天工的繡娘,大漢朝的大司馬還要玉兒親自動手?這是為去病繡東西嗎?那我可要去看看。”


    去病的眼光從我臉上掃過,雖在克製,可仍舊帶出了笑意,透著隱隱的得意。


    衛君孺和公孫賀看到去病的表情,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我笑挽著衛君孺的胳膊,兩人一麵笑談,一麵出屋去看我的繡活,留公孫賀對去病想的話。


    晚間,我已經有些迷糊時,去病忽地輕輕叫了聲“玉兒”,半晌卻再無下文。


    我笑在他肩頭輕咬了下:“怎麽還沒睡著?你想怎麽做都成。我雖然不想你卷進皇族奪嫡中,這是一盤以生死為賭注的棋局,但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情,不管怎麽樣我都沒有意見。”


    他一言未,隻是又把我往懷裏抱了下,緊緊地摟著我。


    不過一會兒,他的手卻不老實起來,我在他耳邊細語央求:“你心事去了,就來惹我!我正困呢!你讓我好好睡覺……唔!”


    他笑著吻住了我,把我的話全堵在了唇舌間。


    不知道是他看的那方麵的書多,還是他出入宮廷“見多識廣”,反正去病的**手段一流。半晌後,我已被他撩撥得再無反對的聲音,全身滾燙酥軟,不自禁地已如藤蔓纏樹一般,糾纏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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