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書院的生活是最平靜無波的,沈若羽是個劍癡,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抱著劍。


    劍道館隻能研修劍法,要洗練劍氣必須海上。


    這天,沈若羽邀請我隨她一起去靈異科的海上基地。


    這是一座方圓十餘裏的天然島嶼,從外表看,亂石嶙峋,寸草不生。


    靈異科的基地建在地下深處,內設劍道館,閱覽室,演武場,醫療室。餐廳,休息室,還有供人長住宿舍。


    在我養病的時間裏,沈若羽成了這裏的常客。


    進了劍道館。裏麵已經有人在練劍。


    這些都是儒道培養的劍道精英人才,長居在海島上,很少在外界露麵。


    道門修劍,走的陰陽生五行的路子。


    太陽為離火,太陰為癸水,少陽為乙木,少陰為庚金,陰陽雜氣為戊土。


    先修道法。再通劍法。


    而靈異科的以劍入道,走的是儒道養浩然之氣的路子,謂之曰浩然劍意。


    儒道的浩然之氣,並不比道家的陰陽二氣差。


    一句“子不語怪力亂神”,若是從大儒口中說出來,勝過天師符的通靈神符。


    他們的劍也一樣,浩然之氣可直接化為劍氣,再以每個人的性格和體悟的劍意,細分五行。


    孔夫子是帶劍的,七十二弟子中也不乏劍道修行者。


    儒道的劍,可從來不是顏麵和裝飾,殺性一點不弱於道門劍法。


    這一點沈若羽和他們不同,沈若羽修的不是浩然劍意,她是從武道劍法入手。


    天生劍心通明的她,可感應天地間的庚金之氣化入劍中。


    可以說,庚金劍氣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隻是要等到機緣成熟才可為己所用。


    至於離火劍氣,則是她後天所悟。


    看到沈若羽,一個眉清目秀的黑衣少年打招呼:“劍胎來了。”


    他這一喊,劍道館的其他人停下動作,紛紛迎上來。


    看得出,這些人對沈若羽很尊敬,以她為榮,大有把她當做偶像的意思。


    沈若羽人長得清純秀美。氣場強大,英姿颯爽。


    先是在裴旻墓中領悟庚金劍氣,歸來沒多久又再次破境掌控離火劍氣。


    無論是庚金還是離火,都是劍道中最難以掌控的上品劍氣。


    離火清絕,難以捉摸,被稱為仙人所用的劍法。


    庚金殺伐太盛,不傷人便傷己,很難駕馭。


    沈若羽能同時掌控這兩大五行劍氣,當真不負劍胎之名。


    “這位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看著我問道。


    “你好,我叫秦玦。”


    “原來,你就是秦玦,想不到這麽年輕。”年輕人眼中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人的名。樹的影。


    拜茅山宗和執筆人所賜,我的名字早已傳遍大江南北。


    就連這座與世隔絕的海島基地中,都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聽說,你也是劍道高手,還有一把歐冶子仿造的承影劍?”有人問道。


    “承影劍已經毀了。”我說道。


    “承影劍毀了,你為什麽還活著?要知道惜命的劍客,劍道永遠不會圓滿。”


    聽他這樣說,我轉頭看向沈若羽。


    沈若羽臉色微紅,輕咳兩聲說道:“凡事皆有例外,秦玦對劍的體悟不在我之下。”


    “哦,這就要請教一二了。”一位生有傲骨,眼相銳意十足的年輕人說道。


    “杜衡。我來和你比,離火庚金隨你挑。”沈若羽說道。


    “我不是你的對手,隻想試試秦兄弟的身手。”杜衡說道。


    “劍是殺伐之兵。”我說道。


    “什麽意思?”杜衡問道。


    “我曾不誠於劍,以至於失去了一把本該陪伴我一生的好劍。”


    “你擔心全力出手會傷到我?”


    “不傷人便傷己,犯過的錯誤我不想再犯第二次。”


    我的劍道就是因為殺韓宗布不成而被毀,而被毀的原因究根結底還是因為我對劍不誠的緣故。


    倘若我全力出手是有機會殺死韓宗布的,我沒做到,就是辜負了劍對我的信任。


    “你放心就是了。你根本不可能傷到我。同樣,我也不會傷到你,我們隻比劍法。”


    我不再說話,因為他根本就不理解我話裏的意思。


    有殺意才有劍意,有劍意才有章法。


    劍法本就是個人在生死搏命間的領悟,單純的比拚劍法是沒有意義的。


    同門切磋是一回事,但我並不是他的同門。這裏的人,除了沈若羽之外,我誰都不會信任。


    “怎麽,你不敢?”杜衡玩味的又追問了一句。


    “杜衡!秦玦他說的沒錯,劍為殺伐之兵,不是小孩子的遊戲。你若真想切磋,可找同門切磋。”沈若羽終於看不下去了,冷冷的說道。


    “我隻是一時好奇而已。”


    “好奇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可以肯定告訴你。你付不起這個代價,而他可以。”一個聲音從門外走廊出來。


    這個聲音我聽得耳熟,回頭一看,發現門口站著的居然是陳鐸。


    他穿著儒道長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和從前相比,身上多了幾分沉穩的氣質,更顯儒雅。


    看到陳鐸,我心中欣喜莫名。急忙走過去,說道:“陳哥,好久不見。”


    “秦玦,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滄桑。”


    “哦,是嗎?”


    “想想也是,任誰背著三十億的外債也壓力山大。”陳鐸笑著說道。


    “你怎麽會來這裏?”


    “陳鐸是江南分部推薦來的門生,今天才來這裏報道。”隨著陳鐸來的一個穿著民國對襟衫的中年男人說道。


    “秦玦,我先去見老師,等下來找你。”說完,陳鐸又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我姐姐她也很高興見到你。”


    我先是一愣,轉而想起陳鐸是雙魂。


    陳鐸隨著中年男人離開,我繼續留在這裏看沈若羽和一眾儒道劍修論劍。


    有了陳鐸的打岔。那個叫做杜衡的年輕人也沒在繼續糾纏我,當然他眼底的不服我能看得出來。


    宋玨的那番話,令我突破了劍道上的障礙,同時也令我再次掌控庚金劍氣。


    這劍道館中的儒道劍修不少,有劍氣在身的卻寥寥無幾。


    除了那個叫做杜衡的,還有三人。


    不過,已經領悟出劍息的人卻不少,足有十餘人。


    看了一會我終於明白沈若羽為什麽會來這裏了。她來這裏不是為了練劍,而是為了傳道。


    聞道有先後,達者為師。


    沈若羽說劍的時候,神情嚴肅,眼神冷冽。


    那些原本還與她談笑風聲的年輕劍修,一個個都露出尊敬的神情。


    說了半晌,有人提議去地麵上看沈若羽的劍氣。


    沈若羽看向我問道:“你要去嗎,秦玦。”


    “我先在這裏等陳鐸,等下再去上麵找你們。”


    “好,那我們先上去了。”


    沈若羽帶人離開,我從劍架上取下一柄劍,按照她方才所講的劍道,用心揣摩。


    在劍道的造詣上,她比謝青鬆要強,一番解讀,饒是我幾度生死,也獲益匪淺。


    劍法是生死之際的領悟,但是,劍終究是需要學習和練習的。


    一個人的悟性再強,也不及前輩高人的經驗積累。


    所以孔子才會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做學問如此,劍如此,道法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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