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恪邁著沉穩的步子走了過來,驍騎營的官兵自動的清理出了一個碩大的圓形場地,在他們與景帝之間形成了天然的人牆。


    雲恪站在雲翼的麵前,桀驁的看了看他,“來吧。我今日若是不應戰,豈不是隨了你的心意?”


    兩世。雲翼都注定要死在他的劍下。


    雲翼放開了德妃,德妃茫然的抓住了自己兒子的衣擺,“雲翼,雲翼,你已經是太子了,你已經是了。”她尤在喋喋不休。景帝一揮手,馬上就有侍衛過去將德妃給拉開。


    “放開我!我馬上就是太後!”德妃聲嘶力竭的喊道,“大膽!你們敢碰我!我誅殺你們九族!”


    但是她的聲音很快就湮滅掉,不知道是誰捂住了她的嘴,隻聽到嗚嗚的掙紮之聲。


    火光將鳳儀宮前照的很亮,雲翼和雲恪都褪去了身上的鎧甲,隻穿著中衣,雲翼冷冷的一笑。抽出了劍,“我是哥哥,你不如讓讓我!”說完他橫了一眼景帝,如今兄弟自相殘殺,身為人父,你還能看的下去?


    景帝一掃平時的姿態,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


    雲翼,他都已經說過,就當沒這個兒子了,你如今說這種話,還能刺激到誰?不知道身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金口玉言嗎?


    雲恪冷下了一聲,“就讓你三招。”


    雲翼顯然沒想到雲恪會如此的托大,他本意是激怒雲恪,更加激起景帝的不安的,如今看來他的小伎倆又落空了。


    雲恪真的讓了雲翼三招。可以說讓雲翼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三招一過,整個驍騎營的將士們都爆出了一陣歡呼,雲翼的心就冷了半截,他這是在替雲恪樹立威信啊!


    “太子殿下!來吧!”雲翼咬牙說道。


    劍影流動,兩個矯健的身姿戰到了一起,兩個人的招式其實是差不多的,都是出自同樣的地方,從小到大,亦是一起長大,喂招都不知道喂過多少次了,所以身形晃動之間,彼此都熟悉對方的套路。


    “你贏不了我。”雲翼冷笑。


    “未必。”雲恪淡笑。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他在暗處看顧雨綺與白馥的戰鬥。深受啟發啊。如今他與雲翼的狀況與當日顧雨綺與白馥的狀況類似。


    那麽他是不是可以按照顧雨綺那樣呢?


    答案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他對戰的人是雲翼,不是白馥。雲翼的心思沉身,稍有變化。他的確可以手忙腳亂一會,不過他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反其道而行之,畢竟是個反字,與正手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顧雨綺對戰白馥的時候,也是在全程激怒白馥,才讓白馥無暇顧及其他,過多的思量。


    而自己現在要的則是出其不意,找到空檔,一擊得手。


    雲翼也不緊不慢的,似乎有將這場打鬥進行到天荒地老的境地。


    雲翼不著急。雲恪可沒那麽多時間來陪他混。


    雲恪瞅了一個間隙,將步伐和劍法反轉,果然雲翼的臉色一變,這是什麽狀況?雲恪在出奇招?耍詐?


    這招式他沒見過。


    驟然一變,果然造成了雲翼有片刻的反應遲鈍,就是這個時候了,雲恪抽劍,依然反刺,直入了雲翼的心髒部位,隻聽到噗的一聲,劍身沒入他的身體一半,劍尖已經從背後穿出。


    雲翼不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插在自己心口,還尤在微微顫動的長劍,”怎麽可能?你用的是什麽招式?”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心髒還在頑強的跳動,但是就連雲翼也都能清楚的感覺到血液順著劍鋒朝他的身外在奔流。


    “隻是將咱們熟悉的劍招反過來用而已。”雲恪微微的一笑,輕蔑的看著雲翼,“這可是顧雨綺教我的。”他很驕傲的說道。


    “哈哈哈。”雲恪不提顧雨綺還好,一提顧雨綺,雲翼又大笑了起來,笑聲震動了他的胸口,他覺得不光胸口傷處在流血,他的嘴裏也在淌血。不過他還是努力的笑著,“好一個顧雨綺。那我也算是死在她的手裏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若是這麽想能讓你好受點,也無妨。”雲恪淡淡的看著雲翼。


    “不過她很快就要下來陪我了呢。”雲翼感覺到生命在一點點的隨著血液的流逝而流逝。他軟軟的倒了下去,不住的喘息,看著雲恪,“夏家的人,已經去了護國寺。你全心保護父皇,沒想過自己後院會起火吧?不過不要緊,他們想要的是你的命。所以你現在還夠時間趕過去,拿你的命去換顧雨綺的。”


    雲恪的臉色微微的一變,隨後他自己安慰自己,王府的精銳全出,都在護國寺保護顧雨綺。夏家有多大的能力?能抵抗過安親王府的實力?


    “你以為你派的人保護的夠嗎?”雲翼拚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一邊喘息一邊說道,“他們請了很多江湖中人。你的好王妃,哦,不,現在是太子妃,馬上就要下去陪我了!”說完他想笑,但是隻笑出了一個微弱的嗬音,人就完全的斷氣了,倒在了血泊之中。


    “父皇!”雲恪已經沒了心思在去看雲翼了,他趕緊轉身跪在了景帝的麵前。


    “去吧。”景帝知道雲恪要做什麽,隻是揮了揮手,“將你的太子妃安全的帶回來。”


    “多謝父皇!”雲恪一刻都不敢再停留。


    若是光是夏家的人,那他不怕,可是還有很多江湖中人,那他心底就沒底了。


    畢竟留在護國寺裏麵的隻有暗衛啊!


    雲恪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就出現在顧雨綺的身邊。


    “你帶著人馬去接應太子。”景帝對雲淩說道。


    “是!”雲淩一抱拳,馬上清點了一隊騎兵,追著雲恪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景帝這才歎息了一聲,彎腰撿起了被皇後放在地上的鳳冠和金印,捧在了手裏。


    他曾經無數次將將這兩樣東西從皇後的手裏收回,然後親手交到德妃的手中。


    但是今日真的將這兩樣東西收回了,景帝才恍然發覺自己是有多蠢,多荒唐。錯把珍珠當魚目,又錯將魚目當了珍珠珍藏了那麽久。


    這世上,若是還有一個人真心實意的對他,願意為他去赴湯蹈火,沒有半句怨言的,也隻有皇後了。


    若是沒有了皇後,那他這皇帝還當的有什麽意思?


    就連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都留不住。


    他是真的老了,心也累了,折騰不起了,隻想留一個能真正與自己相伴到老的人,難道遮掩都不可以嗎?他是真龍天子啊!


    “皇後。”他既然沒有下旨收回皇後的封號,那她就一輩子都是他的皇後,景帝執著,別扭的想著,金印交回來又怎樣?她不想拿,那就他替她拿著,鳳冠摘下來,那就不戴了,他替她收著,也替她守著,就如同她那麽多年無怨無悔的守在他的身邊一樣。


    景帝邁開步子,走進了鳳儀宮裏。


    火燭映照之下,皇後已經換過了一身素色的長裙,長發披散在身後,隻是用一根同色的發呆簡單的係著,她臉上的妝容也全數洗淨,就連指甲上的丹蔻也不見了蹤跡,一切都是素素的,寡淡的。


    “阿臨。”景帝放下了手裏捧著的東西,“這鎧甲好重,快來幫幫朕。”他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還在撒嬌,有點那啥,不過看到皇後那張素淨的麵容,他才發現,皇後原來這麽多年都沒有發生過什麽變化,依然看起來那麽年輕,洗盡鉛華的阿臨,沒有了盛裝之下的單板和嚴肅,眼眉之間反而染上了一層溫潤之色,看起來漂亮極了,而他卻是真的老了,一陣心慌的感覺襲來,皇後會不會不再喜歡他了?不再愛他了?


    皇後本來不想理這個人的,但是還是習慣性的起身,走到他的麵前,抬手去解他鎧甲上係著的帶子。


    在解開第一根的時候,皇後才回過神來,自己都特麽的不是皇後了,還去管這些做什麽?


    “陛下還是找別人來吧。”她淡淡的說了一句,放下手,想要離開。亞名巨才。


    景帝哪裏肯讓皇後就這樣走了,他馬上握住了皇後的手腕,“是我錯了。阿臨。”


    皇後愕然的抬眸,這個男人對自己素來都是敬而遠之,就算每月初一十五來鳳儀宮也都是例行公事,過來轉轉,坐坐,吃個飯就走。程式化的讓皇後都覺得無趣之極。


    開始她還會滿心期待,不過那種期待會在歲月的流逝之中被消磨殆盡。


    她隻是努力的演好她皇後的角色罷了。


    “陛下,您這麽說,真的是要折煞臣妾了。”皇後見掙脫不開,心裏也有點急,“臣妾如今是待罪之身,隻怕會辱沒了龍體,陛下還是找別人來替陛下更衣吧。”


    “阿臨。”皇帝一把將皇後拉到了自己的懷裏,緊緊的箍住了她的腰身。


    這麽多年下來,她的身材居然一點都沒走樣,腰身依然是那麽的纖細。


    景帝心底又是一陣的感慨,也有一陣的動容,就是這樣纖細的身體,剛才毫不畏懼的麵對著雲翼的千軍萬馬,這樣的皇後,他若是再放手了,那他也不用當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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