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嗬嗬這個他親自賜封的封號,已經沿用了這麽多年,以至於他都已經快要忘記德妃原本的名字叫什麽了?


    季曉芙,很美的名字,如同芙蓉花一樣。她本人比名字美多了。


    但是現在她又是什麽樣子?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被火把映的眼底通紅,她的唇帶著青紫色,她的眼眸看了過來,眼神之中再也沒有對自己的傾心和愛慕,而是一片的茫然和驚懼。


    景帝覺得自己在聽到德妃聲嘶力竭的喊著要讓雲翼殺了他的時候,是應該會心痛的。


    但是他的心居然一點都沒有痛,隻有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襲來。


    他的目光直接越過了季曉芙,落在了皇後的身上,皇後就站在鳳儀宮下,微風吹動了她的衣袂,讓景帝恍然有一種她在雲端的感覺。


    明明是近在咫尺,卻有點遙不可及。


    “阿臨。”他忍不住動情的叫了一聲皇後的小名。


    曾經他覺得皇後的那張麵容是如此的呆板無趣。皇後的那個位置一點點的抹去了少女時期她的跳脫與笑容。


    有的時候,景帝覺得自己是應該厭惡著皇後的,因為她總是會板著麵孔說德妃這個不是,那個不是。


    而今時今日,肯舍命護佑他的,竟然是那個他一直都在努力的忽略,冷落的皇後。


    想起她幾次奮不顧身的相救,景帝就覺得自己心底滿滿漲漲的,與初見德妃那時候的怦然心動不一樣。皇後就如同一捧泉水,一點點的衝刷開了他的心門。


    驍騎營的士兵已經將緊緊依偎在一起的那對母子給團團圍住,雲恪也時刻的關注著雲翼的動態,跟在景帝的身後寸步不離。


    雲翼的武功造詣非常高,可以說不亞於他,叫他不得不防。


    “阿臨,你辛苦了。”景帝策馬奔至鳳儀宮前,翻身下馬。張開了自己的手臂,快步的走到皇後的麵前。


    他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麽的想念這個一直板著麵孔的女人。


    在護國寺裏,他日日夜夜都會想念她,怕她在宮裏露出馬腳,怕她會感覺到害怕,甚至連她吃不吃下東西,睡不睡的安穩都在他的思量之中。


    這宮裏,上上下下這麽多宮妃,隻有這一刻,他才知道,真心護住他的,隻有皇後一人啊。


    可是景帝的手連皇後的衣袂都沒有碰到,皇後就筆直的在景帝的麵前跪了下去。


    “阿臨。你這是做什麽?”景帝一驚,彎腰想要去攙扶起自己的皇後,卻被皇後一擰身,給躲開了。


    皇後抬眸。景帝的心猛然一顫,在她那雙平靜如同井水一樣的眸光之中,他已經看不到了平時他總是能從皇後眼眸之中看到的淡淡的關切,不濃,隻是淡淡的,這一直是皇帝所詬病的,身為皇後,不應該是全心關切著他嗎?如同德妃一樣。


    而現在景帝猛然察覺,那一絲淡淡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此刻卻已經不複存在。


    “阿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受傷了?”景帝一慌,還是想要去扶起皇後。


    哪裏知道皇後竟然抬手,將穩穩的簪在她發髻中間的那頂九翅鳳冠緩緩的取下,放在了景帝的腳邊。


    景帝隻覺得自己的呼吸一滯,急道,“皇後!”他的聲音嚴厲了起來,視線也有點變得模糊,他忽然很害怕皇後開口,隻怕她一開口,自己就會失掉在他生命之中最最重要的東西。


    還有金印,皇後從寬大的袖袍之中取出了用金紅雙色織錦布包裹著的皇後金印,恭敬的放在了鳳冠的旁邊,隨後皇後深深的彎下腰,以額頭觸地。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皇後的聲音如同從天際飄來,一絲絲的,不大,但是很清晰的傳入了景帝的耳朵之中,“張丞相與靜王謀逆,臣妾自嫁入皇家,管教外戚不嚴,即使身死亦不能洗脫自身的罪孽。臣妾自問無德無能,難以繼續擔任皇後一職,唯有辭去,方能心安,求陛下恩準,準臣妾與護國寺帶發修行,以恕自身罪孽。若是陛下賜死臣妾,臣妾亦無怨言,甘願一死。”


    景帝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你胡說什麽!”他是真的有點怒了,也有點慌了。


    “來人,將皇後帶回鳳儀宮中。”他厲聲對左右說道,對地上放著的鳳冠和金印看都不看一眼。


    皇後被幾個老嬤嬤攙扶著帶走,景帝這才覺得自己舒了一口氣。


    “父皇,兒臣身穿龍袍,實乃情非得已,還請父皇恕罪。”雲淩這才跪下,說道。


    “起來吧。”景帝收拾了一下自己紛亂的心情,用沉穩的手扶起了雲淩,他審視了片刻雲淩的麵容,這孩子沒有毀去的半邊臉,真的和麗妃好像啊。“你剛才的話,朕都聽到了。”景帝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母妃不讓你替她報仇,朕親自替她報仇。”


    雲淩隻覺得自己的眼眶一熱,再度跪了下去,已經是泣不成聲,他沒有三呼萬歲,隻是直直的用已經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


    景帝也十分的動容,這還是第一次他這麽直接的感覺到自己兒子對自己的依賴和父子之間的那種最最純真的感情,一種身為父親要保護兒子,而不是身為帝王的那種感情,讓景帝也是為止顫動的,這一刻,在雲淩那隱忍,委屈和感動的目光之中,他隻是一個父親!


    他輕輕的拍了拍雲淩的肩膀,什麽也沒有說,這才轉過身來,“德妃,靜王夥同張丞相一黨意欲逼宮謀反,朕今日下旨,敕奪季曉芙與雲翼的封號,貶為庶民,同時除去張丞相一黨之官職,即刻起全數押入詔獄。”說完他深深的看了德妃和雲翼一眼,“你們不是一直催著朕立太子嗎?好,朕現在就下旨,立安親王雲恪為太子,濯升福王為恭親王。你們滿意了吧?”亞名匠巴。


    雲恪有點微微的發愣,太子是他了?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局,但是驟然將這個封號降臨在他的頭上,他還是有點恍惚的和猝不及防的。


    倒是雲淩暗自拽了一下雲恪的衣角,雲恪這才醒悟過來,與雲淩雙雙跪在了景帝的麵前,叩首謝恩。


    德妃忽然依偎在雲翼的懷裏笑了起來,她抬起了手,緩緩的撩起了雲翼的碎發,“兒子,你是太子了?你開心不開心?”


    雲翼無語的看著自己母親那雙失神的雙眸,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說完他緊緊的將自己母親擁在了懷裏,隨後抬眸看向了一身玄色鎧甲雲恪,緩緩的一笑,“你真的是贏了。”


    雲恪抿唇,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雲翼。


    “你敢不敢真刀真槍的和我比試一次?”雲翼對著雲恪笑道,“拋開我們的身份,隻是仇敵!你敢是不敢?”


    “你想幹什麽?”雲恪沉聲問道。


    “不敢了?”雲翼繼續挑釁道,“你知道不知道,我很愛很愛顧雨綺啊。很早很早之前,記得嗎?你和我在人牙市場上初見她的時候,我就已經很喜歡她了。”


    “你閉嘴!”聽雲翼提到自己的媳婦,雲恪的麵容馬上籠罩了一層寒霜。


    “為什麽閉嘴,我都已經這樣了,你猜我會怎麽死?是被淩遲還是車裂?還是直接一刀被父皇砍了?亦或者我不會死,沒準父皇會圈禁我。對不對父皇?”說完他又看向了景帝,“畢竟當初廢太子逼宮,你也沒殺了他,你還是心軟啊父皇。”


    景帝也目光沉沉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句話都不想說,他的心很累。


    “我都已經這樣,為何還不能想一想顧雨綺?”雲翼轉眸又看向了雲恪,“你知道嗎?我還對著她的畫像做過春夢呢。哈哈哈!”說完他竟然仰天大笑了起來。


    雲恪已經氣的心肺快要炸裂開來,“父皇!”他極力的壓製著心口的怒氣,他真的很怕一個忍不住,就直接上去將雲翼砍死。


    他是在故意激怒自己,雲恪心底明白,但是不得不說雲翼這一招奏效了!


    他想激怒剛剛被奉為太子的自己,讓自己失手在陛下麵前殺死他的兄弟,讓才當太子的他聲譽受損。


    都已經是什麽時候了,至於嗎?還要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他就交給你處置了。”景帝聽著也覺得雲翼是瘋了!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這種有賞體統的話,雲恪明白他的意思,景帝又怎麽會不明白,事到如今,他既然一心尋死,那就賜死!“這個逆子,謀逆反叛不說,就連自己兄弟的妻子都暗中肖想,簡直妄自為人!朕今日就將他交給你,要殺要刮,你說的算!你是我大的太子,無論做什麽,朕都支持你!“


    有了景帝這番話,雲恪做什麽都是名正言順的了。


    雲翼這才微微的一慌神,父皇什麽時候竟然對雲恪如此的信賴和儀仗了?


    他不是不爭的嗎?


    自己做了那麽多,到最後落下的是什麽?


    他不由仰天長笑了起來,如顛如狂,“來來來!雲恪!今日你我一戰!生死不攸!你可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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