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獲》編輯部外綠樹成蔭,天上陽光燦爛。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走過,似乎生怕làng費了哪怕一秒鍾。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振奮的神sè,對他們而言,隻有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了前幾年的提醒吊膽,國家的政策也越來越好,隻要自己努力工作日子就會變得越來越好,生活看起來是如此的美妙。誰也不會去關心什麽社論什麽人道主義精神,拿東西能當飯吃嗎?能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嗎?


    普通人的想法是樸素的、現實的,他們關注的隻是自己的生活圈,至於7月19日開始爆發出來的《羊城晚報》社論事件,與他們距離太遠,不論那一種觀獲得勝利,到時候學習一下、貫徹執行一下就好了,聽政fǔ的話,跟著黨走不會有錯。


    可是在知識分子和社會精英分子層麵上,《羊城晚報》社論事件卻是一件大事,一副對聯可以深刻的代表知識分子的性格——“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一個知識分子總是懷有一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心理,更勿論現在這些保存著良知和責任感的純樸人們。


    《羊城晚報》社論事件起來隻是一個輿論導向正確與否的事情,可是更深層的卻是討論個人與集體、**和人道主義的大問題。沒有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所有人可以不去想不去管,可是既然將這個問題拿了出來、擺在了桌麵上討論,那就必須要找出一個真理來,不管是máo主席時代還是鄧老時代“實事求是”都是一個最基本的原則。


    所以每一個自認為自己是知識分子的人們都密切的關注著事態的發展。莎士比亞過,每一個觀眾的眼中都有一個哈姆雷特,在每一個知識分子的腦海中,《羊城晚報》提出的“個人生命價值”同樣都有自己的想法。正確、錯誤這不同於生存還是毀滅,它並不是一個問題,每個人的境遇不同、性格不同,自然而然的每一個知識分子都有著自己的判斷,所以相互間的研究討論也是精彩紛呈,同樣會爭得目紅耳赤,這一從《收獲》編輯部的編輯們分裂為兩個陣地就可想而知。


    不過不論平頭百姓再怎麽爭論,能做出真正決定的依然是那些高高在上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媒體巨頭。而此刻這場思想界理論界的爭鋒才正徐徐來開帷幕,精彩大戲也才剛剛開演。


    首先是《羊城晚報》提報了表演曲目,接下來便是幾個地方報紙進行了開場表演,現在《光明日報》等一線報紙也已經進場,那接下來呢?接下來還會有什麽報紙雜誌會登上舞台呢?這一沒有人能夠知道,包括身為穿越者的戈文。


    如果把此次事件當做一場辯論賽的話,那《羊城晚報》無疑獨自站在了正方的辯手席上,而反方呢?如果那幾家地方報紙是一辨的話,那受聘於《光明日報》等幾家一線媒體的理論界精英和這幾家重量級媒體無疑就是第二辯。這場辯論賽進行到第三天,正方雖然拋出一個後世看來是真理的觀,可是在此刻,在1983年的7月21日的中午,落入下風的無疑是《羊城晚報》。


    正方有沒有第二辯,或者支持正方觀的第二辯在哪裏呢?


    戈文苦笑一聲,此時的他根本就是一個蝦米,根本沒有和這些新聞媒體抗衡的能力,隻能眼睜睜的關注著事件的發展,在心裏期待著另一個支持正方的辯手出現。


    此時此刻,在這陽光明媚yàn陽高照的夏天,戈文心頭那個曾經閃過腦海的念頭又一次的仿佛幽靈浮了出來——如果我有自己的媒體就好了!


    知名度、影響力,那些以前戈文一直在追求的東西此刻突然間變得更加的迫切起來。


    雖然廣大的群眾並不在乎什麽個人生命價值,可是諸如《光明日報》的輿論引領能力能覷嗎?一旦《羊城晚報》失勢,那受到牽連的不僅僅是《羊城晚報》的編輯部和上級主管領導,自己這個作者也逃不過。或許黨政力量不會因自己是個蝦米而出麵收拾自己,可是《光明日報》等媒體是不會放過這篇社論的作者的吧,他們一旦發動輿論,自己就會站在廣大人民群眾的對立麵,以前好不容易積攢下的名聲也會一下子從高峰滑到低穀,什麽理想什麽誌願頃刻間就會成了一場空,而自己也隻能狼狽的出國吧。


    《羊城晚報》第一天發表了社論,第二天就開始有地方報紙出來反駁,等第三天就連《光明日報》這樣的**中央機關報都在字裏行間表達了一個觀——《羊城晚報》社論有問題!難道此次真的是山窮水盡了?


    並不擔心自己生命會出差錯的戈文心思重重的走回了家中。現在他唯一放心的是諸如《工人日報》、《中國青年報》等其他一線報紙都將目光集中到人道主義的討論上,並沒有明確提出《羊城晚報》的失責,而且國家的輿論咽喉——《人民日報》今天整張報紙也沒有一關於這篇社論的報道和評論,或許事情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麽糟。


    屋子裏林一銘正抓耳撓腮的坐在沙發上,見戈文推門進來,他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張口問道:“《羊城晚報》那篇社論真的是你寫的?”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戈文的聲音有些低沉。


    “我靠,你趕緊這篇評論是不是你寫的呢?”林一銘見戈文竟然不回答自己的問題,有些急了。


    “嗯,大前天晚上你叔叔來取得,就是這篇社論。”戈文苦笑道。


    “擦,你也太牛bī了!你知道嗎,你的這篇社論在複旦大學引起轟動了,所有人都在討論你的這篇社論呢!”林一銘興奮的道。


    “是嗎?”聽到林一銘的話,戈文依然心事重重。換做以前,知道自己的文章引起轟動,他一定會十分的高興,隻是……


    “咦,怎麽聽到這個消息你不高興嗎?這可不像你啊,以前不管是《一代人》還是《七月七日》你都相當的jī動啊?”林一銘有些疑huò戈文的反應。


    戈文不禁苦笑,當初林薩在收到這篇《發展的中國需要重視個人生命價值》的稿子時,就沒有讓林一銘看,當時自己還以為林薩是不希望自己的侄兒吸收到自己評論裏的灰暗思想,此時想來,林薩這樣做更多的是不希望林一銘參合到這件事吧,看來林薩早就知道自己的這篇評論可能會出luàn子啊。


    戈文一屁股做到沙發上,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睛,等他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正在自己眼皮子低下正一臉鬱悶的琢磨著自己的林一銘。就是心情再怎麽沉重,此刻戈文也不禁有些好笑,他道:“難道不知道今天《光明日報》上刊登了關於《發展的中國需要重視個人生命價值》的評論了嗎?”


    林一銘不以為然的道:“當然看了,這次《光明日報》不知道搞什麽鬼,竟然刊登那兩個被門縫夾了的專家的評論,實在是有失《光明日報》一貫水準啊!這兩篇文章的作者今天可是被我們批了個狗血噴頭啊。”


    “咦?”戈文從林一銘的話中聽出了不對勁,他趕緊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問道:“你你們今天把《光明日報》的那兩個理論界專家罵了?什麽意思?”


    “你的那篇社論從前天起就開始在複旦大學裏討論起來了,今天達到了討論的高cháo。你知道我們都是大學生嘛,自然比較關心那個關於大學生救人的報道了。此前關於大學生值不值得用自己的生命救一個掏糞老人的討論在複旦大學是很熱鬧的,不過等《羊城晚報》發表了你的那篇《發展的中國需要重視個人生命價值》社論後,針對你的這篇社論的觀的討論也就多了起來,大多數學生都比較讚成你的觀,雖然你社論裏狠狠的將我們這些討論這個話題的人批評了一頓。”


    道這裏林一銘哈哈一笑,接著道,“今天《光明日報》刊登了兩篇針對你的社論的評論,因為觀不同的緣故,所以大家在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就將那兩個作者罵了一頓……”


    隨著林一銘將事情的原委不經意的一一道來,戈文一直擰著的眉頭漸漸的舒緩開來,“這麽來,複旦大學的大多數學生們都認為我的那篇社論很有道理?”


    “那當然。”林一銘拍著戈文的肩膀,夾帶著一嫉妒的道,“nǎinǎi的,沒想到我隨便從大街上就能領回來一個天才!不過這還讓不讓人活了,為啥我在各種報紙雜誌上發表了那麽多豆腐塊,怎麽就比不上你這個隻發表了兩三篇文章的文學菜鳥呢?太他媽讓人鬱悶了!”


    換做往常對於林一銘如此調侃,戈文早就開始反擊了,隻是此時他的心思仍然停留在林一銘先前的話中,因此就無心搭理林一銘了。


    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huā明又一村啊!複旦大學如此,那想必其他高校關於這場討論的結果也應該差不多吧。隻要自己的社論能得到所有大學生們的支持,那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要知道大學生也算是社會精英的一份子,而且他們更加的年輕更加的富有活力,是建設國家的棟梁之才,沒有一個政權會忽視大學群體的意見的。


    哪怕他們和自已一樣也上不了台麵,可他們依然是這個社會上一股擁有很大話語權的力量。


    如此看來,大學生便是這正方的第二辯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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