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謙虛了。”


    常昆笑道:“道長為人解難的事,我多有耳聞。”


    這位林鳳嬌道長,的確是個熱心腸的。雖然有說他摳門的,有說他愛麵子的,但這並不是什麽壞的東西。


    他的業務很廣,但麵對的大多是貧民。而林鳳嬌為貧民服務,無論是做法事、驅鬼、降魔,都隻取一文。


    富貴人家也找他辦事,但任家鎮才幾個富貴人家?一年到頭也沒兩三回,自然發不起家來。


    取一文,是表示錢貨兩訖,不交因果。若非如此,怕是服務於貧民時,一文也不取了。


    手裏沒錢,自然得摳著過日子,這是沒法子的事。


    他又不撈偏門。


    這位可以稱得上是有德之士了。


    對於有德之士,常昆曆來不以自己是什麽仙什麽神,而低看人家。常昆會瞧不起一些人,但原因絕不是對方修為不及他,而是品質低劣。


    品質低劣才是關鍵。否則便是什麽天尊,什麽帝君,常昆一樣瞧不起。


    閑聊起來,林鳳嬌才知道常昆正是這幾天鎮上隱隱傳聞的那個新來的大戶人家。


    不禁道:“原來常小兄弟就是傳的沸沸揚揚的新來大戶啊。”


    他心裏此時想到:“莫非來找我,是因安居要我作法?”


    常昆點點頭:“大抵應該是的。”


    便笑道:“我這個人,不信佛,不信道。但我厭惡佛門,對道家頗有好感。也曾與幾位道人交情不淺。這裏聽說林道長是位高士,這才來拜訪一二。”


    笑道:“不知道長是哪門哪派的修行?”


    林鳳嬌心下啞然,還以為找他辦事,又可以賺點錢了呢。不過聽常昆說對道家有好感,他心裏也舒服,笑道:“我是茅山派的弟子。”


    又道:“所謂貴生者,無外自強。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沒說誰一定要信誰。”


    常昆點點頭:“倒也是。愛信信,不信滾。這挺好。”


    林鳳嬌笑了起來:“是這麽個理兒。”


    聊起來倒是頗為融洽。


    常昆道:“眼下風雲激蕩,尤以東南沿海激烈尤甚。道長是有本事的人,怎不去鬆江、羊城這些地方,卻到這任家鎮落腳?”


    一聽此言,林鳳嬌臉上笑容淡去,搖了搖頭:“我是個喜靜的...鬆江、羊城,自有我門中的師兄弟,跟我沒多大關係。”


    有一股自嘲的味道。


    常昆便不提此言,笑道:“其實這瀟湘也不錯。這地方藏龍臥虎。”


    林鳳嬌笑容斂去,道:“大抵吧。”


    卻便是冷淡下來。


    見此,常昆便不多言。起身告辭:“今日見了道長,的確高士。也算是盡興。道長若有閑暇,可來我府上,必掃榻以待。告辭。”


    灑脫便走了。


    林鳳嬌把常昆送出門去,關上門,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回屋裏,蘑菇頭才將將把茶泡上來。


    問:“師父,人呢?我剛泡好了茶...”


    林鳳嬌扇了這小子腦門一巴掌:“自個兒喝!”


    蘑菇頭撓了撓腦門:“又打我...”


    連忙跟進屋裏:“師父,這姓常的怎麽來的快,走的也這麽快?”


    林鳳嬌椅子上坐下,道:“這人別有心思,你以後見著他小心點。”


    “啊?”


    蘑菇頭一臉茫然。


    一些話,林鳳嬌沒辦法跟蘑菇頭說。


    作為泰山神府的人間代行,茅山派這一代的傑出弟子,林鳳嬌清楚的知道某些事。也知道自己是泰山神府最後一代人間代行。


    非凡的即將落下最後帷幕。等他這一代過去,將再無非凡。


    所以他收了這麽個弟子——隻是個孤兒,而且沒有根性,資質奇差。因為已經沒有多大必要了。


    便是再好的資質,收下來,也修不成什麽手段。


    至於道統傳承,自有門中的師長操心。


    既然這小子以後注定沒有修行的成就,那麽關於某些事,便沒必要跟他說。說了沒用,也不懂。


    今天與常昆交談雖然不長,但幾句話裏麵,他卻感到一些不尋常。他來到這裏,一是因門中師兄弟有些齟齬,遭到排斥。


    二則卻是身負重任。


    這個重任,是他下山前,他師父千萬囑托的事。


    瀟湘,的確藏龍臥虎。他來到這裏,是為這些龍虎,作某些層麵的一道保障。


    而今天那常昆提起藏龍臥虎四個字,又提起他不去東南沿海卻在這小鎮落腳,分明別有意味。


    這令他心生警惕。


    坐了半晌,林鳳嬌思來想去,站起來跺跺腳,對一旁無聊摳腦殼的蘑菇頭道:“你家裏看著,為師出去一趟。”


    說完舉步救走。


    蘑菇頭忙追出來:“師父,你要去哪兒?”


    林鳳嬌沒回頭:“我有事去找你陳師叔。”


    “哦。”


    林鳳嬌出了義莊,一路疾走。他腳程不慢。雖然不動用代行者的神力,本身也沒有修出法力,但林鳳嬌卻有一身道家功夫。行走起來宛如奔馬,快捷的很。


    不多久,穿山越嶺,走出百十裏,到了一處山明水秀中,有幾間茅屋矗立。


    茅屋外開辟了幾塊田畝,一個青年正在侍弄田畝中的作物。


    林鳳嬌近前,喝道:“家樂,你師父在不在?”


    那青年聞言抬頭,一看,道:“師伯怎麽來了?”


    忙丟下鋤頭,迎上來:“師父幹活兒去了,還沒回來呢。”


    說著話,進了茅屋。這家樂可比林鳳嬌的蘑菇頭徒弟醒目的多,這裏忙倒了茶水,陪坐著。


    林鳳嬌喝了口水,道:“大抵什麽時候回來?可有個音訊?”


    家樂道:“師父出去半個多月了,回來的話,應該就是這幾天吧。”


    林鳳嬌點點頭:“好。”


    站起來:“我不多留。你師父回來了,跟他說,我有事跟他商量。教他早些到我義莊來一趟。”


    家樂點點頭:“知道的,師伯。師伯吃了飯再走吧?”


    林鳳嬌擺了擺手:“不必。”


    是個風風火火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出門,卻見著旁邊不遠處茅屋中一個和尚出來,林鳳嬌沒與他說話,隻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等他走了,那和尚才過來:“家樂,你這師伯來,莫非有什麽事?”


    家樂道:“說是找我師父有事商量。”


    “哦。”和尚目光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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