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張家兩口子,問了好,三娘把商隊護衛叫到一邊,問這一路南來是否遇到什麽麻煩。


    那護衛頭領不禁道:“遇倒是遇到不少,山賊匪類、流民劣紳,都有。可不曾動手過。”


    他道:“咱們這位張爺是有牌麵的人物。無論什麽人,見著他麵,都立刻變了樣兒...”


    這一路來,無論遇到什麽事,都是輕描淡寫逢凶化吉,本以為要大打出手的事兒,稀裏糊塗就給過了,這實在令人驚奇。


    三娘聽了,心下暗道:“天帝夫婦所過之處,能不逢凶化吉麽?”


    心下有數,道:“沒事就好。”


    這裏便又到張爺夫婦麵前——此時正在休整,燃起一堆篝火,正煮著食物。


    三娘道:“張爺張夫人請見諒。本來夫君是要親自來接的,卻是那盧象升出了些事,有人暗害他,他不得不去處理。”


    張爺一聽,竟有些捉緊:“盧象升出事了?那可了不得。北方的局勢可都係於他一身呢。若他出了事,大好局麵一朝崩潰,那大名府遭到波及,常家鎮也沒的好日子。是該去幫他。”


    張夫人道:“我說小常怎麽沒來呢。是該以大局為重。要是出了事,咱們這搬遷的,這回沒搬到好地方,反而跳進火坑了。”


    這裏聊著,休息不久,吃飽喝足,便又啟程了。


    從亳州往北,進入河南地界,幾日之後,眼看開封已不足百裏。


    一行人的打算,是去開封休整個一兩日,再繼續啟程。這一路從番禺來,千裏路程,走的的確有些疲乏。


    雖說河南流賊日盛,但開封是重城,歇息個一兩日應該無妨。


    可就在此時,有流民從開封方向來。


    十分慌亂模樣。


    三娘見著有異,攔住幾個流民,問他們:“何以如此慌張?莫非流賊打開封了?”


    那流民回道:“早打了。三日前開封被流賊圍困,正打的激烈呐!”


    三娘便道:“如此,開封尚好,你們還這麽慌亂?你們是開封外城鎮的人?”


    “嗨,哪裏是開封外的人!”這流民道:“我們都是開封城裏的居民。”


    “那你們逃個什麽?”三娘不解。


    開封圍大數十裏,便流賊幾十萬人,也無法完全圍困,隻是堵了東南西北四門而已。出逃倒也不難。總能尋著空子跑出來。


    但以開封之固,流賊未必打的下來。當初隱娘所曆之事,三娘也聽她說過。經了那檔子事,開封在事後做了很多準備,包括囤積糧食等等。


    若隻圍困,圍個一年半載,以流賊的本事,也拿不下開封。


    至於那種怪物的問題——經過白素貞一行巡查使的清剿,可以保證流賊之中再無那邪祟怪物。


    那難民歎了口氣:“咱們也不想逃啊。家底都在開封城呢。可不逃不行啊。聽說流賊放出話來,要決堤水淹開封。那可不得了!黃河是懸河,就靠河堤護著呢。掘了河堤,河南必定千裏澤國,開封怎麽守得住?現在不逃,咱們就逃不了了!”


    說完即走。


    三娘聽罷,不禁駭然:“這流賊何其狠毒!決黃河之堤水淹開封,必流毒千裏,禍害豈止百萬?!”


    張爺夫婦旁邊也是聽的清楚。聞言張爺歎息連連:“唉...唉...流賊原也是老百姓啊,怎到了這一步呢?就沒個顧及,沒個底線嗎?”


    三娘搖頭:“張爺心慈。那流賊雖也是百姓所出,可已匪性深重。他們口號喊的好,可光喊不做,對百姓的搜刮挾裹殘害與劣紳爛官兒別無二致,甚至更狠。”


    又道:“這些流賊說要決堤,多半是要決的。這河南,怕要千裏白地,無人煙啦。”


    張夫人凝眉道:“這緊要關頭,盧象升出事,流賊又要決堤,怎麽什麽壞事都一並趕上了?”


    三娘道:“誰知道呢。盧象升這回領兵南下,本意就是要先平定河南,沒想到他自己出了事。這邊流賊就要決堤...”


    “不能眼睜睜看著。”張爺道:“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可逐鹿天下,掃清寰宇,不正是為了天下百姓安寧秩序麽?若以禍害天下百姓為手段,我不齒也!這流賊還真是流賊,我以前還覺著可以成氣候,現在看來實在是上不得台麵。”


    道:“咱們這就去開封,有錢出幾個錢,有力出幾分力。我不信,這流賊還真能得逞!”


    張爺一有決斷,其他人便都反駁不得。


    於是加快速度,往開封而去。


    此時開封,周王與知府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跳腳不已。


    “可恨那流賊,竟要決堤水淹開封!”周王臉色蒼白:“可憐開封百萬軍民,該如何是好啊!”


    他未必是心痛百萬軍民。作為開封的土皇帝,在京師已滅,盧象升豎起大旗之後,他作為明室親王,未必沒有另外的心思。


    這開封是他的基本盤,如果丟了,他另外的心思,可就無法實現了。


    知府也殊無辦法,道:“上回還有常氏的護衛隊幫忙,這回可沒啦。殿下,開封不能不守,畢竟一座重城,便引黃河之水淹灌,也未必受不住。咱們或可伺機反擊,擊退流賊!”


    旁邊一直聽著的陳永福聞言搖頭不止:“我麾下止不到三萬人,守四門已是捉襟見肘。流賊數十萬,便數十萬頭豬豚,站著讓我殺,我也殺不完啊。”


    又道:“何況那李自成也是個老行伍,雖然敗多勝少,但臨陣的經驗卻是不缺。要在保證開封無恙的前提下反擊,我做不到。除非再給我五萬兵馬。”


    “五萬兵馬?!”


    周王頓覺棘手,道:“一定要五萬?”


    陳永福道:“最少五萬。”


    周王竟是個有決斷的,咬牙道:“也罷。我先拿一百萬兩銀子,陳總兵,你立刻招兵,先招五萬看看。若不夠,再來與我說。”


    陳永福聞言長長的吐口氣:“殿下英明果敢!”


    便起身:“屬下這就去募兵!必不叫流賊破了開封!”


    便正此時,有兵卒來報:“常氏商隊有個護衛突進城中,要見周王!”


    此言一出,周王三人都是一愣,隨即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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