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王朝就如同一個人,少年時孱弱但誌向高遠,青年時意氣風發是所向披靡,等到了中年,青少年時積攢的弊病漸漸爆發,若能遇到個好醫生,且可壓製一二,但也不能長久,最終至老年,垂垂朽壞。


    大明朝分明已至老朽。


    用扁鵲的話講,就是病入膏肓,無所醫也。


    作為這個龐大老朽帝國的執掌者,皇帝、天子,天啟朱由校亦無他法。隻能以平衡之術,壓抑病痛爆發。


    平衡之術說來好似玄妙,但說透了也就那樣——譬如得了病痛,選擇以毒攻毒之法。感冒時用小毒,炎症時用中毒,絕症時用狠毒。


    用毒來平衡病痛。


    大明朝身上的毒瘤,便是那尾大不掉、欺上瞞下的士紳。為了平衡這顆毒瘤,皇帝的選擇便是扶持內官,以宦官去平衡士紳帶來的壓力。


    人得了病,還有治愈的希望。王朝得了病,則難矣。天啟不是朱洪武,他沒辦法挖掉這顆毒瘤,隻能以毒攻毒。


    實則細數本質,曆朝曆代,每每外戚、宦官蹦躂歡快時候,往往就是王朝麵臨著病痛爆發,皇帝無能為力的時候。


    魏忠賢的出現是一種必然。


    史書中對類似的內官兒貶低太甚,實則這些人物,能與滿朝文武相抗衡,自然有他的精彩之處,或許殘暴,或許貪婪,但絕對聰明。


    自從常昆強過山海關的事發生,魏忠賢便已盯著了。


    常昆的消息,在朝的,魏忠賢知道的比誰都早。錦衣衛、東廠番子耳目遍天下,作為執掌者,魏忠賢耳目有多聰明,便可想而知。


    早前隻知常昆是個厲害人物,凶暴異常。視萬軍如無物。這雖也教魏忠賢捉緊,但還捉的不是太緊。


    待知道常昆對士紳下手狠毒之時,魏忠賢才動了心思。


    他認為,是一路人。


    就算不是一路人,立場也應該相近。


    於是專門派出駱養性,至大名府,打算與常昆勾搭勾搭。


    駱養性到了大名府,沒有莽撞的去找常昆,而是先找盧象升了解情況。在問詢盧象升同時,又派出地方的錦衣衛、東廠探子,搜集關於常昆的一切信息。


    直拖了半個多月,這才光明正大登門。


    ...


    一場大雨過後,常昆的地麵上,綠意滿鋪。


    正好這天豔陽高照,常昆邀請張家九口出遊。


    靠北邊的五千畝草場,此時牧草叢生,已過半尺。牧草的草種源自於玄冥珠,品質極是非凡。一眼望去,仿佛一片巨大的碧綠色的綢緞鋪展在大地上,淡淡的清香味隨風飄蕩,充斥鼻間,令人心曠神怡。


    常昆與張萬忍張爺在草坡上走棋。一方小桌,兩人對坐。偶爾閑聊幾句,便多各自沉思棋路。


    張夫人與隱娘、惠蘭在一旁聊天,聊到高興處,笑聲隨風傳揚。


    大丫頭幾個姑娘,則在草坡上玩耍。也是飛天的蜈蚣——幾個丫頭,從草坡上滾下去,爬上來再滾下去。


    最小的小七被束縛在張夫人身邊,看著六個姐姐玩的這樣愉快,咬著手指是望眼欲穿。


    陣陣清風吹來,綠草浪花滾滾,牛哞羊咩,好一派夢幻春光。


    就這時候,胡立快步走來,沿著小徑上了草坡,先是躬身與張夫人和隱娘、惠蘭打了招呼,這才急步走到常昆身邊。


    “張爺!東家!”


    張萬忍嗯了一聲,還在思索下一步的走法。常昆抬起頭:“有事?”


    胡立低聲道:“錦衣衛登門。”


    常昆一怔:“錦衣衛?”


    心下了然,道:“我知道了。等我與張爺下完這盤棋。你回去讓他們稍等。”


    胡立道:“是,東家。”


    蹬蹬蹬走了。


    張萬忍張爺這才道:“既是有客,這盤棋延後亦無妨。”


    常昆笑道:“來的不是善客。正好讓他們等一等。下完這盤棋再說。”


    張爺點點頭,不再多說。


    胡立回了常府,快步走進客廳。廳中正在奉茶的駱養性放下茶碗,抬頭問道:“常先生可願見我?”


    胡立拱手道:“自然願意。不過東家眼下手頭有點事,須得請駱千戶稍等片刻,這裏實在抱歉。”


    駱養性心下動了動,道:“也好。”


    胡立作陪,笑道:“早聞錦衣衛大名,說來學生還是第一次見。駱千戶此來,不知有什麽事,或可與學生說說?”


    駱養性道:“你是讀書人?”


    “曾中過秀才。”胡立道。


    駱養性道:“既是秀才,怎這裏做了管家?”


    胡立道:“秀才隻是功名,不能當飯吃。學生家鄉遭了災,家中田地被人欺走,無奈作了流民。東家大恩,收留於我,學生不敢不報。”


    秀才功名不值一提。若是舉人,便可以當飯吃——吃得著士紳階層的好處了,不至於淪落到流民中。


    駱養性笑道:“我聽說負心多是讀書人,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胡立道:“生死之中若走了一遭,看透了不少東西。”


    駱養性點點頭:“倒也是個理兒。”


    便道:“你既是讀書人,可猜猜我這回來,目的為何?”


    胡立直道:“不敢胡亂揣測。”


    “說說無妨。”駱養性道。


    胡立猶豫了一下:“無外乎大名府一些紳士滅門之事。這裏好教駱千戶知曉,此事,與東家殊無關聯。”


    駱養性笑了起來:“我看倒是有些關聯呢。”


    胡立道:“我家東主遵紀守法,千戶可不能汙蔑。”


    若說此前,但隻聽了錦衣衛的名頭,胡立怕就要嚇得瑟瑟發抖。實在錦衣衛二百餘年來凶名在外,一旦與錦衣衛扯上聯係,哪裏有好下場?


    可這會兒則不然了。


    胡立心想,自家東主神秘玄奇,已不是凡俗檔次。如此,再看錦衣衛,仿佛便也不值得懼怕了。


    駱養性隻覺得這胡立不卑不亢,與以往見著的,的確大是不同。別說區區一個秀才、田間地主家的管家,便是朝中大員,一旦錦衣衛登門,也要心頭發顫。


    “有其仆必有其主。”駱養性想到:“這常昆強過山海關,視萬軍如無物;殺士紳如豬狗,果然不可等閑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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