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這個凶人,竟就出現在眼前!


    這可如何是好?!


    尼姑也是凶殘人物,殺人不眨眼的貨色。但見著常昆,則如老鼠見了大貓,怕的不行。心中轉動,絞盡腦汁想逃命之法。


    可即便把腦汁絞幹,又有什麽法子?


    常昆的目光時不時從她身上擦過,每擦過一回,便如刀子在她身上切割一刀,已怕的她冷汗直冒,心頭冰涼。


    老夫人此時開口了:“老身這裏往常少有人來,不想今日先來了真如神尼,又來了靈虛道長,更有常君蒞臨寒舍。諸位可能不知,常君乃上天欽封之昆吾神將,又與我家有大恩。老身是甚為榮幸。”


    此言出,小白臉的驚訝不提,三娘則依著常昆詫異道:“常大哥是神靈啦?”


    常昆笑道:“掛名的。”


    這話不差,他這清貴,大抵算是個掛名。


    真如尼姑則更見駭然,以為惹著強人,卻還是個神將!


    常昆道:“實不敢當。”


    老夫人笑道:“當的,當的。常君當初一言而削我兒錢塘君五百年刑期,又與三娘多有照顧,三娘乃我家一根獨苗,常君如何於我家不有大恩?老身是因出門不得,否則早尋常君以報之也。”


    這老夫人,也不知什麽來曆根腳。錢塘君和洞庭君是她兒,三娘是她孫。洞庭君常昆不知,也沒見過。但錢塘君可是做了好大的事——也正因那事,令常昆早前與之絕交。


    道:“老夫人折煞我了。當初與錢塘君削了刑期,實是稀裏糊塗一樁交易。而照顧三娘——說來三娘倒是幫我良多。可當不得‘大恩大德’四個字。”


    老夫人笑著搖頭:“謬矣。我那小兒隻照看常君莊園,常君便削他五百年刑期,這哪裏是什麽交易?我兒闖禍甚大,老身找了好些舊友,也不曾削他刑期。唯常君一言,令他早返自由身。如何不是大恩大德?”


    又道:“三娘年幼,擅自行雲布雨、催發洪水。雖未造成禍患,但也觸犯了天規。若非沾了常君的光,也要吃罪。”


    常昆道:“老夫人言重了。三娘是個好姑娘,與我家小一親如姐妹,我待她亦如妹子。什麽恩德,老夫人勿須再言。”


    老夫人含笑。


    常昆便道:“倒是今日登門,一為三娘,三娘與我妻小一親如姐妹,我意接三娘去我家做客,還望老夫人允之。”


    老夫人笑道:“因親事之故,這丫頭一直不便出門。常君清貴人家,邀請丫頭去做客,幸甚之。老身如何不允?”


    常昆點頭:“老夫人開明。”


    便道:“這第二嘛,是為這真如賊尼而來。”


    言罷目光一束,釘住賊尼,眼中凶光吞吐:“不知這賊尼姑可是老夫人的座上賓?若是,今日我給老夫人一個顏麵,稍時去門外堵她,等她離開再殺她。若不是,我這就要出手把她打死。”


    真如尼姑被常昆目光鎖定,動彈不得,此時已麵孔慘白,汗如雨下。


    老夫人笑一聲,道:“哪裏是座上賓,卻是個惡客。將將龍門之事,常君大抵已是知曉,真如神尼是其前哨也。說來是佛門老身一故人做媒,請將三娘嫁於涇河水府。”


    頓了頓,說起緣由來。


    原來佛門做媒,要三娘下嫁涇河水府。三娘不願,先借常昆之名推拒,說早有心上人矣。氣不過還畫了常昆的畫像羞辱涇河水府。


    這正應了當初涇河龍王襲擊常昆時,所言常昆壞他兒子親事的話。


    但這個理由並不充分。


    佛門哪肯幹休?涇河水府哪裏幹休?是時時逼迫,教三娘無法可想。


    卻又有東海龍宮不知怎的橫插一手,跳出個青乙,也來提親。


    這回佛門更逼上門來,青乙也坐不住,才有了前不久龍門之事。佛門糾集人手,把個青乙給殺了。


    常昆聽著,心裏思索。


    溫元帥說了,那做媒的,是普賢菩薩。老夫人也言是佛門中的一位故人。普賢菩薩自是了得,乃佛門大菩薩之一,位列華嚴三聖,很是了得的人物。


    不過常昆有點不明白。既道是故人,當屬同一層次交情深厚。便難道拒絕不得?


    常昆於是對老夫人道:“想來老夫人疼愛三娘,她婚事何不讓她自己做主?卻不拒絕佛門提親,反教人逼上門來。”


    老夫人聽了,微微歎氣:“老身乃戴罪之身,佛門勢大,如何見罪的起?當初佛門稍施手段,便教我兒錢塘君挨了三刀,囚了三萬年。若老身直言拒絕這門親事,隻怕一覺醒來,我兩個兒一個孫女,皆是魂飛魄散了也!”


    常昆聞言驚詫:“如此嚴重?!老夫人所言戴罪之身何意?錢塘君見罪於天竟是佛門手段?”


    心下十分好奇。


    心想三娘家裏境況怕是不妙。


    當麵這位老夫人,與普賢菩薩為故友,絕對的厲害人物。


    其子錢塘君也是一怒之下掀起滅世洪水,是個害的大禹王父子兩代才能平息災禍的狂龍!洞庭君雖不知厲害,但也應該不比錢塘君差。


    這樣的一家子,竟害怕被絕子滅孫,可見境況之窘迫,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但原因到底是什麽呢?


    常昆解釋一句:“按說老夫人家事,我不敢多問。實是心存好奇也。”


    此時靠著常昆旁邊坐著的三娘,已是黯然落淚了。


    老夫人歎了口氣:“此事當著常君的麵,倒也非無不可答者。”


    她頓了頓,道:“實是老身犯錯在先,遇事不得不委曲求全,方致今日之窘境。”


    她並無憤怒之色,亦無憋屈之顏。好似自知境況,乃屬必然,分外看的開一般。


    她露出悠悠回憶之色:“古久以前,老身以真龍之身掌天地之水。”


    老夫人說著輕輕一歎:“彼時年輕,初掌天下之水,未能降伏水性,以致性情莫測,時而平和時而冷酷時而暴虐。平和時我憐憫萬物,冷酷時我無情無義,暴虐時我蠻不講理。”


    “因而犯下大錯。上天仁慈,沒有殺我,止將我禁於龍泉之中。”


    具體什麽錯,老夫人沒說。言下之意,是被上天禁錮於龍泉,至今仍如此。恐怕是無期徒刑!


    可見錯誤之嚴重。


    把一個曾經掌控天地之水的偉大存在,永久禁錮於區區一個水潭裏。便仿佛把一頭巨鯨永久塞進墨水瓶,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常昆於是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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