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兒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她的情緒非常不穩定,你們的談話需要限製在十分鍾以內。”


    醫生用食指提了提自己的眼鏡,看著麵前的兩個人,“從人道主義的角度,我不希望你們繼續對她進行審訊,作為一名醫生,我要為我的病人負責。”


    他的對麵,加萊爾看了張玨一眼,隻能無奈地點點頭。


    他本以為這位唯一的幸存者醒來,就可以知道案發的經過,卻沒想到她竟然被嚇得精神失常,醫生給她注射了鎮定劑之後,才勉強睡去。


    等她再次醒來,加萊爾卻不敢自己進去了,他立刻通知張玨,然後兩個人被醫生堵在了門口。


    十分鍾,如果對方是一個正常人,這時間足夠了。


    但現在這個幸存者能不能交流他們都不知道。


    時間是上午十點鍾,外麵陽光明媚。


    兩人推開了房門,發現那個女孩兒仍然蜷縮在床頭,瑟瑟發抖。


    “伊芙琳?”加萊爾嚐試著喚道。


    女孩兒的眼珠動了動,但渾身上下仍然止不住地顫抖。


    兩人坐到她的床邊,張玨小心翼翼道:“伊芙琳,我們是調查你父母被殺案的探員,能和我們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伊芙琳機械性地轉過頭來看向他,張玨甚至能夠聽到她的上下牙齒在打架。


    張玨繼續說道:“伊芙琳,你不想為你的父母報仇嗎,不想將犯人繩之以法嗎?”


    “鬼——鬼啊!!”


    伊芙琳的身體更加劇烈地抖動起來,加萊爾想要去叫醫生,卻被張玨揮手止住。


    加萊爾望向他,卻見張玨死死地盯著伊芙琳的眼睛。


    “伊芙琳,那不是鬼,還記得嗎,你曾經和她搏鬥過,甚至還搶下了她的戒指!”


    對啊!


    加萊爾一拍大腿,他怎麽沒想到呢。


    “不是……鬼……不是……鬼……”


    伊芙琳機械性地重複著張玨的話。


    “對,那根本不是鬼,你要相信自己。”張玨不斷地幫助她做心裏建設,“不管你看到了什麽,那都是人在作怪!相信我們,隻要你把看到的東西告訴我,我們會幫你把凶手繩之以法!”


    “我看到了什麽……”


    “對,告訴我,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麽。”張玨語氣逐漸變得平緩,“你還記得嗎,當時是晚上十點多,你們一家三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你的父親去了一趟廚房……”


    “是的,我的父親想要去切西瓜,但是他發現,櫥架上的刀不見了。”伊芙琳雙目呆滯,陷入了回憶,“他轉身問我的母親,刀放在了哪裏,然後……啊!!!”


    伊芙琳再次大叫起來,她雙手抱頭,似乎非常恐懼。


    張玨用蠻力抓住她的雙手:“伊芙琳,不要怕,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一隻手!”伊芙琳驚恐道,“一隻手出現在父親背後,拿著刀向他的脖子刺了過去……”


    加萊爾驚訝道:“你確定隻是一隻手?沒有人?”


    伊芙琳瞪大眼睛:“隻有一隻手,就好像是從地獄裏伸出來的……她握著那把廚刀,刺了我父親後背兩下,父親回過身,又被它刺了兩刀……母親嚇壞了,尖叫著想要逃跑,但門卻不知道被誰反鎖了,她在門口被刺了幾下……”


    “那你呢?”張玨看著她,“那你是怎麽逃過一劫的?”


    “我……”伊芙琳愣了愣,“看到母親被刺之後,我向我的房間跑了過去,我關上了門,然後就看到那隻手停在我的麵前,它向我的腹部刺了一刀,我握住那隻手,拚命地想要將刀搶下來,但是隻擼下了它的戒指。”


    在張玨的引導下,伊芙琳漸漸恢複正常,語速也逐漸平緩。


    “我摔倒了,摔到了衣櫃前,我拉開衣櫃的門,鑽了進去,當時我害怕極了……”


    伊芙琳的聲音越來越小,張玨捏著下巴:“你是說,當你鑽進櫃子之後,那隻手就沒再繼續跟著你了?”


    “不。”伊芙琳搖搖頭:“我能感覺到它想從外麵開門,但是我一直死死地靠著門,它打不開。”


    “原來是這樣。”


    張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似有所得。


    ……


    十分鍾之後,張玨和加萊爾兩個人從伊芙琳的病房裏退了出來。


    說來也奇怪,經過張玨的引導,伊芙琳直麵自己的恐懼,精神狀況似乎好了一些,但是兩個人依然沒有打擾她太久。


    “張先生,有什麽發現嗎?”加萊爾問道。


    張玨正在思考,聞言笑了起來:“加萊爾探長,我發現你最近不太愛動腦了啊。”


    加萊爾尷尬地笑了笑:“能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和優秀的人的差距,也是一種能力。”


    “這馬屁拍的好,真是難為探長大人你了。”張玨拍了拍加萊爾的肩膀,“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你覺得為什麽那隻手可以從男主人的身上瞬移到女主人的身後,然後又瞬移到伊芙琳的臥室,最後卻沒有跟著她進入到衣櫃裏?”


    加萊爾愣了愣,發現這確實是一個非常不合理的地方。


    他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麽?”


    張玨對他笑了笑。


    “保密。”


    “……”


    加萊爾有點想罵人。


    但他現在已經認可了張玨的能力,這個案子能不能破,就靠這位推力大師了。


    見張玨向醫院外走去,他喊道:“張先生,你幹什麽去?”


    “去調查局,我大概猜到犯人是誰了。”


    ……


    加萊爾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裏觀察著張玨。


    他雖然推理能力不如張玨,但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張玨的用詞。


    他剛才說的是他猜到犯人是“誰”了。


    也就是說,他不僅知道了犯人的犯罪手法,甚至已經知道了犯人的身份。


    按照正常的語言習慣,一般需要精確到某個人,才會用“知道是誰”,這樣的描述。


    加萊爾猜測,大概是張玨以前辦過類似的案子,和這個凶手打過交道。


    張玨坐在警車的後座上閉目養神。


    他沒有騙加萊爾。


    經過這麽多天的調查,他確實已經將目標鎖定在了某個人身上。


    在他的印象裏,隻有那個人才有這樣的能力,能辦到這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他也不能確定,所以需要回到調查局,將一切資料重新看過一遍,找一些佐證。


    兩人回到調查局,張玨先是找到了三年前永恒之愛在博物館丟失當天的監控錄像。


    而他看的,卻不是永恒之愛展廳的錄像,而是展廳外麵的幾個監控的錄像。


    錄像非常多,也非常耗費時間。


    他用十六倍速先看了一遍,然後調回八倍速,將一些可疑的地方又看了一遍。


    於此同時,他還讓加萊爾去查一下最近一個月被害人家裏的訪客記錄——從街角的監控裏就可以找到。


    加萊爾雖然不懂為什麽,但他現在已經學會了先去辦,再來問。


    幾個小時之後,加萊爾從外麵趕了回來,手裏拿著一大卷錄像帶。


    “因為被害人剛剛繼承了老太太的遺產,他們打算把那個房子賣掉,最近一個月,有很多房產中介和個人買家去參觀過他們的房子,所以人非常雜。”


    “這就對了。”張玨接過那盤錄像帶,直接扔在了桌上。


    “誒?張先生你不看嗎?”加萊爾詫異道,因為所屬機構不同,這盤錄像帶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搞到的。


    “不用了。”張玨搖搖頭,“我已經確定了犯人的身份。”


    “額……”


    加萊爾愣了片刻,雖然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但他還是不知該說什麽好。


    張玨看的那些錄像帶,調查局的人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甚至用電腦一幀一幀地分析過,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而這個人用那麽快的速度過了一遍,就確認了凶手?


    這豈不是說,他們調查局裏的這些人,全都是草包?


    加萊爾想起了福爾摩斯。


    他和他的老師霍奇森一樣,都非常喜歡這個偵探。


    眼前這個馬克張,給他的感覺就和福爾摩斯差不多。


    一般人推理的過程,是從一到二,從二到三,有跡可循。


    但像他們這種變態,大概就是從一到五,從五到十,思維跳躍得非常厲害,好像瘋子一樣。


    就算這位皇家推理協會的會長,待會出門隨手抓住一個出租車司機,告訴他這就是凶手,加萊爾也不會感到奇怪。


    “額,張先生,那麽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加萊爾問道。


    “加萊爾探長,我說你的腦袋是不是秀逗了。”張玨坐在椅子上,神情略顯無奈,“既然知道凶手是誰,那麽我們下一步,當然是要抓住她了。”


    “……”


    其實也怨不得加萊爾。


    在法國調查局中,他也算數一數二的人才,破獲過許多曲折離奇的案子,隻是被張玨襯托得有點像個弱智。


    你得承認,如果你的身邊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天才,你也會漸漸放棄思考的習慣。


    因為你隻要問他,他就會推翻你之前的一切結論,然後在極短的時間內拋出一個你永遠也不會想到的想法,告訴你這才是最優解。


    加萊爾起初的傲氣被張玨敲得粉碎,他現在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準確——就是一個可有可無隻會跑腿的工具人。


    “那我們該如何抓住她呢?”加萊爾恬不知恥地問道。


    “啊,這個確實有點難度。”張玨捏著下巴,“這樣吧,你把那個女孩兒醒了的事情通過新聞報道出去,我們來一波釣魚執法,怎麽樣?”


    “……”


    加萊爾看著張玨的表情,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相處幾天,加萊爾還是沒能摸準他的脾氣,這個人有的時候很正經,有的時候卻又像個貪玩的二世祖。


    “真的?”加萊爾嚐試著問道。


    “當然是真的,不過對方會不會上當還不好說,看運氣吧。”張玨翹起二郎腿,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和我那倒黴的父親的不同,我的運氣向來不錯,希望這一次,也能如此吧。”


    ……


    三天之後,法國3丶13重大殺人案見報,登上了各大新聞頭條,就連電視新聞頻道也單獨開出了時間做專題報道。


    據報道稱,因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那位女性幸存者已經失憶,完全不記得案發時的情況。


    出院之後,她將會帶著父親和祖母的一大筆遺產,遠走他鄉,隱姓埋名。


    而這個案子,也因為線索太少而擱置。


    因為戒指被盜案件至今未破,法國調查局在普通民眾當中的威望降到了有史以來最低點。


    對於這個報道,大多數人都當成一個笑話看。


    隻有極少數人猜到了調查局這麽做的理由,大概是想要勾引那個凶手前去滅口。


    但是這麽淺顯的計策別人會看不出來嗎。


    於是被當成了更大的笑話。


    這份報道一出,引起了強烈的反響,除了國家電視台之外,許多地方電視甚至是網絡直播的人趕到醫院。


    整個醫院一時人滿為患,到處都是拿著機器采訪和錄像的新聞工作者。


    如果不是調查局早有準備,整個醫院都已經被這些人給踩平了。


    但還是險些和這些掙錢不要命的人起了衝突。


    醫院走廊的大廳裏,一個頭戴鴨舌帽,手裏拿著相機的年輕女子對著這一幕狂拍。


    她的胸前帶著一個記者證,似乎接下來就會有一篇調查局探員和新聞工作者衝突的報道新鮮出爐。


    但是下一秒,她的相機被人取走。


    她抬頭,隻見一個黑眸黑發的東方男子站在她身前,恰好擋住了她和大門之間的路。


    那人身穿褐色風衣,頭戴獵鹿帽,造型有點像福爾摩斯——除了沒有那個大煙鬥。


    “我說,你還真敢來啊。”他笑了笑,然後對身邊的那個探長打扮的人說道,“來,加萊爾,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女士就是殺死伊芙琳一家的凶手,哦,戒指也是你偷的,我說的沒錯吧?”


    ……


    感謝秦直道兒、一隻傘兵大佬的打賞。


    感謝咣當大蝦皮大佬的5000點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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