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延平拿了老魏名刺,就去成基命那裏詢問老熊的興趣愛好,包括喜歡吃什麽。


    魏忠賢也是打發走了朱延平,入紫禁城去乾清殿找天啟報告。


    崔景榮給他說遼軍是空架子,劉時敏也對他說遼軍虛有其表,現在登萊軍要和鎮虜軍算計遼軍,背後還站著宣大軍,這讓老魏不得不懷疑遼軍的戰鬥力以及孫承宗的本事。


    孫承宗是一甲第二名進士,堂堂的榜眼公。天啟在孫承宗那裏上學的時候,老魏也是和孫承宗打過交道的。什麽事情都能被這人弄得井井有條,政事、軍事、各方麵局勢,這老頭也能將複雜的東西簡化,別說天啟,就連他這個半文盲也能聽的豁然開朗。


    看著本事大到沒邊,怎麽會是個隻會說不能幹的廢物?


    孫承宗在遼鎮被火燒的肉疼,一而再再而三的請辭,在天啟和老魏看來,這就是另類的表忠心,表示人家不貪戀兵權。也是一種變相的要挾,要朝廷的糧餉。


    怎麽……這一切都是誤會?


    乾清殿二樓,天啟手裏握著一枚仿造他人的私印,對著一張畫狠狠一蓋,有些遺憾不能蓋自己的皇帝私璽。


    這批寶貝絕對不能蓋宮裏的印璽,收藏界誰經手都會蓋自己的印,現在這批寶貝最後的落款印都是晉商的印,再跟上一排皇帝的印,不是擺明了告訴後人,平遙是皇帝讓人屠了還搶了?


    老魏恭恭敬敬將朱延平的折子送上,也揚著頭裝模作樣欣賞起來。


    天啟拉開折子一行行掃著,他喜歡看朱延平寫的折子,用標點斷句十分鮮明,雖然行文做不到對仗工整,用字算不上凝煉,可寫的夠詳細,一條條羅列清楚,能讓人一目十行看完,也能了解意思。


    文字就是傳達意思的工具,夠意思就行了,沒必要死磕。


    朱延平和袁樞聯手算計遼軍,這在他眼中真的不是事。各鎮傾軋起來,手段比這陰狠毒辣的多。這坑遼計劃也算陽謀,前置條件就是遼軍不行。遼軍若像宣傳中的那樣能打,這條計劃也沒有施展的餘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天啟看完後,已經摸清了朱延平的路數,就將折子投到了銅爐裏:“老魏,東江鎮伸出的那支爪子先留著。宗柔既然也這麽說了,咱對遼軍要防著點。將張家灣工坊擴大,那個宋應星要什麽給什麽。”


    “老爺,難道遼軍真不行?”


    “宗柔一向本份,遼東決戰在即,他現在做收拾殘局的準備,說明他真不看好遼軍戰力。還有袁樞,給他一個二甲進士。登萊那邊,暫緩,等解決了建奴再說登萊的事情。”


    坑遼軍,遼軍若可以與建奴一戰,那朱延平、袁樞的一切行為,都是給遼軍錦上添花,不劃算。


    至於天啟口中的本份,在他的位置來看朱延平真的很本份,幹的那些個見不得光的事情真的不算什麽。臣子結黨營私,才是最大的不守規矩。


    這時候在遼東南四衛的東江鎮遊擊將軍張蓋還不知道自己死裏逃生,但到底能不能活下去,朝廷這關過了,建奴那邊正準備對他開刀。


    南四衛不除,建奴也無法傾力與遼軍進行決戰。老奴用兵,講的也是一波流,所有力量捏成拳,狠狠砸出去,要麽打死你,要麽拳頭廢了。


    犧牲張蓋,也是兵部討論後的計劃之一,算是驕敵之計。引老奴傾巢而來,再讓磨刀三年的遼軍以靜製動,給老奴來一記狠的。


    計劃做得好,還要看執行力。


    南四衛在東江鎮的控製中,也是登萊軍渡海幫東江鎮打下的,是插在遼陽側翼的一把劍。這把劍在,就能鉗製住老奴,讓他不敢傾巢而出。


    朱延平的計劃中,遼軍可以敗,甚至是一潰千裏。唯獨南四衛不能丟,南四衛在手,哪怕老奴兵鋒抵達山海關下,他也不敢逗留。


    犧牲張蓋,也是遼軍那邊的意思,上不了台麵的心思。表麵上的意思是擔心建奴有後顧之憂,不敢來打,會讓戰事拖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朝廷實在是養不起遼軍,也不能再耗下去,隻能聽遼軍的,隻能犧牲張蓋給遼軍創造戰機。至於結果如何,曆史很明白的告訴了後人。


    大理寺天牢,這裏不像朱延平想象中的陰森恐怖,畢竟這地方住的都是大人物。當然,居住環境也是分檔次的。不過哪怕是出身低微的重犯,能進大理寺天牢,那也是不能死於環境問題的。


    熊廷弼住的地方挺幹爽,今天熊老頭剛曬完正午的太陽,返回牢房看書,朱延平來了。


    他是萬曆二十六年三甲進士,這一科中狀元趙秉忠是個大人物,以尚書致仕。二甲進士中的大人物有現任禮部侍郎溫體仁,剛打了辭職報告的侍郎周道登,還有閻鳴泰。畢懋康也是這一科的三甲進士。


    做做樣子的鐵鏈被獄吏取掉,清脆嘩啦聲響,熊廷弼皺眉放下書,他被打攪了。通常誰見他,都是要提前通報一聲的。


    朱延平提著一籠菜肴,還有一壇酒,打量著牢房內,整個牢房被木板隔開,外麵看不到裏麵的情況,裏麵寬闊,也用木板進行分隔,布局錯落有致,還開了天窗,有陽光進來。


    “後學末進朱延平,前來拜訪熊公。”


    朱延平說著微微欠身,來到桌前放下酒壇,抽開籠盒取出一盤盤熱菜,擺好後瞥一眼側躺在床榻上的熊廷弼,自己落座給何衝揮了揮手。


    何衝轉身出去,關好門。


    熊廷弼被稱作熊蠻子,不是說他高壯,而是說他性子如此,那就是蠻橫。這是個動手能力強的低矮老頭兒,罵不過你也要將你打趴下。


    老頭兒側躺手裏握著一卷書,卻是背光什麽都看不清,就是保持著這模樣,聽到一聲響隨後聞到酒香,依舊不起身:“是你靖之新收的學生?怎麽如此無禮?”


    “我是軍人,準備去遼鎮找奴子幹仗,就是想找熊公問問遼鎮的情況。以軍將的身份前來,隻是拜訪一位廢將。”


    熊廷弼謔的翻身而起,握著的書卷狠狠砸到地上,花白胡子抖著,睜目:“少他娘的提遼鎮!老夫當年也是能左右開弓的,你小子逞什麽能!”


    朱延平端著酒碗示敬,神態卻是瞥一眼老頭兒,緩緩飲一口:“小子不懂騎射,卻也能單騎衝陣。應征入伍至今恰好一年,大小十三戰比不得熊公,卻也刀斬九十七級,所部健兒銳意爭鋒,俘斬不下兩萬三千。不知熊公戎裝在身,又有多少?”


    熊廷弼火了,別看他當過遼鎮一把手,可他也沒有多少在前線指揮作戰的經驗,都是坐在後方進行指揮。更關鍵的是,沒有打出什麽精彩戰役。


    步伐迅捷,急衝衝來到桌前,瞪著朱延平,氣笑:“時無英雄,使你豎子成名!我且問你,西北之戰若無楊肇基事先布局,你也無孟府、靖之支持,你怎麽打?沒有宣大軍配合,你和你的人,會死在榆林城下!”


    “若不是盧象升在城中響應,你以為楊肇基會出軍接應?”


    “還敢私吞繳獲,邀買軍心,你有幾個腦袋!”


    “甚至虎符統軍,你犯了多少忌諱!若不是靖之兜著,崔自強來回奔走,你早讓人整死了!”


    朱延平聽著隻是挑挑眉,自顧自倒一碗酒:“熊公,這是小子的事情,問心無愧即可。現在,咱談談遼鎮的事情。這邊談不成,小子隻能帶著這壇禦酒,去找楊公了。”


    這時候隔間木板被敲響,楊鎬高聲道:“朱宗柔,老夫看你順眼。別理這楚蠻子,老夫這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熊廷弼跑到隔間木板處,對著木板擠出笑一個笑容:“老楊,你是被奴子幹翻的,咱是自己跑回來的。論名聲,你還是比不上咱。”


    說著,熊廷弼將木板孔洞堵上,不理楊鎬的叫罵聲,整理整理衣袍,坐到朱延平麵前,上下打量,確實是個英武後生,一歎:“這是靖之的意思?”


    朱延平給熊廷弼擺筷子,點頭道:“師尊說熊公心中不平,忿恨諸事諸人。不用點小伎倆,是行不通的。”


    端著酒碗緩緩飲一口,熊廷弼靜靜品味:“這要看什麽人,什麽事。孟弘略前幾日來了一趟,和老夫談起了你的事情。這件事情以後再說,你現在要赴遼參戰?”


    說著一口飲完酒,將碗放在朱延平麵前,老熊握著袍袖擦嘴,哈一口酒氣,目光凝著,道:“遼鎮這地方不好說,栽進去的人數都數不過來。都是李成梁那個雜碎王八蛋弄的,遼人守遼土,我呸!”


    “老奴是李成梁親兵義子,整個建州女真就是李成梁一手養起來的!”


    說著看一眼神情錯愕的朱延平,熊廷弼握著筷子夾一口冒熱氣的魚肉,得意一笑:“是不是覺得詫異?遼鎮的很多事情說不得,知道李成梁為什麽會殺死老奴父祖還收養老奴為義子?甚至老奴年輕時與姓李的小妾有染,姓李的也隻是將他趕了出去,打都不舍得打一頓。”


    熊廷弼其實一直在等朱延平,朱延平是一把很犀利的刀,可以為他報仇,為王化貞報仇,為楊鎬報仇。說到底,他們三個文官將領再有矛盾也是內部的。


    遼鎮將他們坑的苦,他們大理寺三人組之所以被遼軍坑,就是他們沒有向遼軍妥協。外戚、進士出身的李維翰當遼東巡撫的時候就選擇合作態度,貪了二三百萬。這樣安安穩穩退下去的人好幾個,甚至因為有遼軍力挺,打入死牢的李維翰都給放了出去。


    “遼鎮排外之風始於李成梁,這老賊於萬曆十九年第一次卸任後,遼東十年之間更易八帥。繼任的楊紹勳,廣寧人,為是老賊部將,一年內數次失事而罷。後三任尤繼先、董一元、王保,俱外來將領,不久相繼罷去。”


    “朝廷隻得先後起用老賊之子李如鬆、如梅,及家將孫守廉先後執掌遼鎮。萬曆二十七年又以馬林接任,隻幹了一年半的時間。”


    熊廷弼說著瞥一眼朱延平,繼續說:“李家在時,排外還有顧忌,李家倒了之後遼將更是肆無忌憚。你若赴遼,不解決遼鎮排外問題,等於和建奴、遼軍兩麵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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