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又逢小雨後。


    家丁都已招募妥當,東陽莊那頭那個秦朗家中曾經也有個莊園,安排的妥妥當當,開墾著沼澤鹽堿地,移栽苜蓿草皮。並派人掐下鮮嫩苜蓿葉船運到張家灣當作蔬菜售賣,每日經營產出,也能保證東陽莊五十戶口糧。


    朱延平都不知道鮮嫩的苜蓿葉子能吃,而五鬥秀才秦朗知道,經曆過災荒的很多人也會知道。大興縣改名為垂柳莊的莊園也在魯衍孟留下的匠人帶領下,學習製作服裝。


    兵部尚書趙彥親自指示,派人采購三千套薊鎮所需軍裝,這筆單子保證了垂柳莊的運轉。可趙彥的行為是徒勞的,魯衍孟不會接受他的示好。


    這日大早,雨後空氣新鮮泛冷,朱延平握著一百六十斤的長铩練功,住在他宅子裏的宋應星拿著未開鋒的長劍魂不守舍練著,心思卻在他的《合金策》上。


    按理來說,前天送到京裏,今天多少回來個回信。


    安慰宋應星幾句,朱延平出門過河去了對麵的張家灣大營,監督李遂等人的訓練。二百多遼地家丁此時正在吃早飯,人人管飽。


    他們這段時間進行隊列訓練,強調軍紀的重要性,也在逐步恢複體能。練兵說白了就是燒銀子,必須保證士兵的營養補充,要根據體能進展漸漸增強訓練強度。否則,會直接把人給練死。


    自初九以後,朱延平就不再去雙鶴書院,可雙鶴書院依舊留下他的傳說。通過他的方法,有人也學會了發電,他的名聲在張家灣這處漕運調轉核心,迅速傳播出去。


    據陳雄說,內閣大學士朱國楨的族孫朱有容摔碎了一塊價值百兩的侍女紋飾鼻煙壺。就說了這,朱延平自然也理解了潛在意思。


    張家灣大營,此時每日操練不歇,又補充了一千新軍,朱延平的家丁又是單獨的小營壘,內外隔絕,外麵人也不知道這座軍營裏訓練的是私軍。


    對朱延平來說,練兵就和跟女人生孩子一樣,誰參與進去,這孩子就是誰的。


    李遂等遼東鐵騎中選出語言能力強,專業性強的十人做教頭,李遂是總教頭。二百多人分成兩隊,何衝與樓靖邊一人一隊。原來的家丁為基層骨幹,佐以篩選下去的遼東鐵騎為羽翼。


    等一個月後,才會進行騎術訓練。


    在這裏朱延平與家丁頭目一起吃早飯,聽取李遂規劃的今日訓練計劃。


    “朱將軍,中軍大帳有要事相召。”


    千總謝忠明入帳,拱手行禮。


    朱延平穿上薊軍褐紅色軍服,戴上一領範陽氈笠遮住大半張臉,挎著戚刀跟著去中軍。


    中軍大帳外,隻有劉行孝的親衛將孫昂,再無他人。


    帳內,朱延平對劉行孝拱手,看到了觀看書信的楊衰,也拱手行禮。


    放下信,楊衰臉色嚴肅:“朱將軍,魏公那裏有指示。”


    朱延平立正身子,道:“請示下。”


    楊衰起身,道:“今日會有佛郎機船隊抵達,會運來六十門紅夷大炮與三十名左右的鑄炮技師。為防止奸細破壞火炮或刺殺,這些船會停靠在康安堂北側的水灣裏。今日大營會派出謝忠明千總率左軍八百弟兄駐紮在周圍,也需要朱將軍配合。”


    緩一口氣,楊衰繼續說:“有四十門火炮會運往遼東,這批技師會留在張家灣籌建的匠坊中。其中必然參雜傳教士或耶穌會所謂的騎士,以後這批人還需要將軍給點教訓,讓他們明白天子腳下不比他處。”


    原來是欺負人的差事,朱延平抱拳應下。他好奇這些大炮,問:“楊千戶,剩下的二十門紅夷大炮可會留在張家灣大營?”


    楊衰笑笑不言語,示意劉行孝回答。


    劉行孝臉色奇怪,示意朱延平入座,問:“延平,你似乎還沒有去過通州城?”


    入座,朱延平搖頭道:“近在咫尺,卻沒時間去。”


    劉行孝給朱延平倒涼茶,笑容更盛:“漕運沿途重鎮,除了城牆上有火炮外,城外地形險要處都會建立炮台。而通州卻是例外,別說炮台,此時城牆上連一門火炮都無。這裏儲存著京師所需的糧秣、各類所需物資,還有硝石、硫磺,倉庫裏也有很多的火炮,可通州守軍,就是不能裝備火炮,就連虎蹲炮、百虎齊奔、萬人敵之類的火器也不許裝備。”


    笑吟吟看著沉思的朱延平,劉行孝一頓,問:“其中要害,延平可懂了?”


    通州儲存的物資太多了,就是京師的命脈,朱延平理解了,朝廷是怕通州守軍叛變。大量的物資,再加上火炮,這裏守軍叛變,對京師生活的百萬人來說,等於在心尖子上捅了一刀。


    楊衰這時候說:“餘下的二十門紅夷大炮會撥付給大內淨軍使用,京畿諸軍沒資格分配。這是魏公掏錢買的火炮,技師也是魏公花的銀子。另外,明日魏公會親自前來提貨,潛藏在張家灣的奸細已被清除一部分,但這事還需謹慎。”


    劉行孝抱拳昂聲道:“若出紕漏,末將提頭來見。”


    朱延平也跟著拱手,楊衰卻說:“朱將軍的武技,魏公甚是好奇。明日將軍可登魏公車架,隨身護衛。當然,為了保密,將軍與另一名貼身護衛會佩戴麵甲,穿戴大漢將軍禮儀之用的金漆皮鎧。”


    朱延平聽了皺眉,魏忠賢出京,必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該怎麽混進去?


    楊衰以為他有為難處,就問:“朱將軍,可有疑問?”


    朱延平說出自己的問題,楊衰隻是一笑:“明日張家灣大營會派遣百餘騎前往通州,到時朱將軍就能混入東廠衛隊。不過提前說一聲,到時候將軍會得到佩劍一口,這劍是拔不出的,真正的武器隻有一杆方天畫戟。”


    哪怕是根銅棍也成,大不了掄著方天畫戟當棍使,朱延平有信心與人拚命,抱拳道:“隻要家夥牢實,末將不懼任何人。”


    楊衰點頭,看一眼劉行孝,繼續對朱延平說:“根據密報,有兩夥人昨夜來了張家灣,都不是正經路子。一夥是灤州人,聞香教的底子,在本官眼皮底下來的張家灣。還有一夥人是山東口音,有可能是聞香徐逆餘孽。”


    朱延平臉色嚴肅起來,楊衰繼續說:“此外,我們有意放縱,有幾名首善書院的學子,會在張家灣動手。如果他們動手衝到車架前,朱將軍留下活口就好。”


    “這夥讀書人瘋了?”


    劉行孝吃驚詫異,心裏卻在罵楊衰這夥人心機深沉,搞不好那夥首善書院的學子,還是廠衛密探偽裝的。


    楊衰聽了一笑,神情不屑:“有人狗急跳牆而已,他們跳的越歡快,天子便越憤怒。”


    朱延平回到營壘脫了軍服,立刻回家。


    沒過多久,宮裏的宦官來傳旨,時間掐的準,自然是楊衰的安排。今天朱延平就要造成赴京的假象,迷惑張家灣的東林人。


    來人是朱延平見過一麵的曹少欽,朱延平詫異之後趕緊安排這位在正堂飲茶,裝模作樣洗了個澡,帶著阿杏、寇青桐及一家家奴跪拜在正堂前。


    他們麵前擺著香案,曹少欽一身麒麟過肩賜服,他麵如玉眼如星,又身姿挺拔不遜朱延平,拿白絹擦手後,卷開中旨,唱念:“聖諭,聞中軍都督府鎮海衛指揮同知朱延平忠貞國事,勇武見識卓群。有攝取雷電之能,命爾即刻進京,不得延誤。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家人跟著山呼,朱延平起身伸出雙臂接過中旨,道:“臣領旨。”


    曹少欽點頭,和聲道:“起身吧。”


    朱延平轉身攙起阿杏,給陳雄使了個眼色,陳雄上前給跟隨而來的廠衛、宦官總共六人,發放銀兩。四名廠衛認識陳雄,隻是故作不知,笑吟吟收下陳雄的銀子。


    朱延平展臂邀請曹少欽入正堂相談,曹少欽瞅到朱延平腰帶上掛著的綴玉,又見朱延平懂規矩,看一眼一旁站立有些失望的宋應星,笑吟吟跟了進去。


    “曹少監,不知這事?”


    朱延平將兩根十兩重的金條放入曹少欽手中,曹少欽心安理得道:“朱將軍見外了,天子相召自然有大喜事。他日,可別忘了咱。”


    門口,宋應星聽到這話,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對對麵擔心的阿杏及寇青桐不好意思笑笑。


    “這是自然,曹少監看得起我朱延平,我自然願意與少監做個朋友。可否稍待一二,容下官囑咐家眷。”


    “這個好說,咱也想和朱將軍這樣的英雄做朋友。”


    曹少欽笑容更勝,眼神透著真摯。朱延平回了一個笑容,說一聲稍待,拱手出了屋子。


    “哥哥?”


    “沒事的,京裏有師尊照應,不會有什麽問題。快則三日,慢則五日我就回來了。這段日子家裏內事由你們倆操持,外事雜物就由田先生和陳雄處理。”


    田文秀和陳雄在一旁拱手,朱延平接住陳雄遞來的包裹和戚刀,對阿杏笑笑,進屋。


    屋內,曹少欽握著拂塵逗著兩隻小老虎,抬頭笑說:“朱將軍倒是雅興,這個咱學不來。”


    兩頭虎精力旺盛,見朱延平過來就圍上去撲騰,或打滾,十分的活躍。


    “也就這麽幾個月,等虎齡半歲後,隻能圈養起來,到時候就不好耍逗了。曹少監,請。”


    曹少欽點頭一歎:“囚牢中不缺美食,可惜沒了自由。”


    出了南院步行到潞河邊上,登船而上,阿杏就跟在後麵,朱延平一句話沒說。


    上了船,船向北而行,朱延平對阿杏揮手,回頭對雙臂負在背後,掛上黑麵紅底披風的曹少欽說:“自來北直隸,朱某這還是首次與家裏人分別,怪舍不得的。”


    “將軍是個戀家之人,咱也是,可惜遭了兵災沒活路,這才入宮服侍天家。三年間,蒙廣公賞識,從淨軍中發跡,做了個少監。”


    少監,已是宦官係統的高層,三年的時間出人頭地,也讓朱延平抬高了對曹少欽的評價。三年的時間,還是在淨軍裏,曹少欽不可能在宮裏受到多少教育,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家夥入宮前,就是個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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