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烈酒下肚後, 孟婉是一覺睡到了翌日清晨, 腦袋昏昏沉沉的, 果然那酒還是太烈了。


    愣是坐在床上許久, 一把清水洗淨臉後, 頭都還疼,妝點過儀容,丫鬟們便端上來清淡小粥, 幾碟小菜。


    昨日宿醉,還是用些清淡的吃食比較好, 孟婉便胃口大開,也就忘了頭疼。


    一旁的小七還在告誡她,“下次小姐可不能喝這樣的酒了, 一喝酒倒,還好是在府上,若是在外麵,小姐就被人抱走了。”


    孟婉咬著瓷勺,昨天是她腦袋發蒙, 那楚修和寧陽把酒暢飲著實刺眼!


    “對了,今日表小姐隨那太子殿下去大遼, 方才還讓人來通報, 小姐您睡得太死了,怎麽喚您都不應。”小七說道。


    “表姐要和太子去大遼,這麽快?”孟婉手上動作一頓,低聲又道:“那…那紀世子可也要走了。”


    小七思索著道:“世子傷勢未愈, 應還要休息幾日再走,不過表小姐和太子這會估計都快到城外了。”


    孟婉聽了,連忙將碗裏的粥喝掉,臉頰兩側都鼓起來,跟個小鬆鼠似的,還沒來得及咽下就出門去。


    太子哥哥還是把表姐給帶走了……


    不過也好,前世這兩位不也鬧在一起了嗎,她今生才知道……


    孟婉一路走到府前,忙讓管家招來馬車,便匆匆往城外趕去。


    城門外,果然是一片振軍待發之象,楚修與後爹都在,就連寧陽公主也站在楚修身旁。


    孟婉下車後,福了下身,看著太子和表姐二人,太子腿邊正是宋瀟,小家夥正抱著楚川的腿,吃著糖葫蘆。


    宋瀟人小,但聰明得很,自從知道楚川是他爹後,態度好轉不少,再加上楚川時不時用糖來收買他,宋瀟自然粘了楚川幾分。


    孟婉則伸手去把宋雲抱住,靠在她肩頭,輕聲道:“表姐,你走了後我會想你的。”


    宋雲輕撫孟婉的長發,眼眸輕瞟那一言不發的紀世子,回道:“山高水遠,我們會再見到的。”


    孟婉頜首,將手放在宋雲的耳邊,說著悄悄話道:“太子哥哥是個很好的人,以後表姐和阿瀟會幸福的。”


    宋雲下意識瞥了楚川一眼。


    孟婉瞧向太子,雙手放在身後,“太子哥哥,表姐就交給你了,要對她好。”


    雖然她不知太子和表姐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太子可托付的是個良人。


    楚川輕笑一聲,將宋雲的手捏在手掌裏,“那是自然。”


    隨後,便見著二人上馬車,宋瀟懵懵懂懂地扯著太子的衣擺跟在身後,便被楚川提上車。


    軍隊漸漸遠去,消失在這一片廣闊的北漠疆土中。


    眾人轉身回城中去,楚修便依身跟在孟婉的身旁,低聲細語道:“我也會對你好的。”


    孟婉側首看向他,嘟囔道:“你不折騰我就已經很好了,我看世子近來是能多走動了,還不打算走嗎。”


    楚修認真道:“我們重新開始吧。”


    孟婉將步伐緩停下來,心緒微動,眼前的他,深眸裏帶著淺淺溫柔。


    不遠處的寧陽公主跟上來,來到楚修身旁,說道:“紀世子,我見城外楓林景色宜人,可願共賞?”


    寧陽看了一眼孟婉,又道:“孟姑娘一起嗎?”


    孟婉眸色微淡,打量二人,“你們去吧,我還有別的事兒。”


    孟婉低著首,疾步上了馬車離開。


    重新開始?想得美,他們之間還隔山萬裏。


    見孟婉離去,楚修神色冷下來,瞥了眼寧陽公主,漠然道:“寧陽公主邀他人共賞吧,在下傷勢未愈還需歇息。”


    說罷,楚修負手離開,寧陽抿了抿唇,她就不信,還有她拿不下來的人?


    -


    回到將軍府中,宋芷兒正坐在廳中,細眉輕蹙,剛哄著景淮喝完藥。


    見此,孟婉忙上前來,看著景淮臉蛋微的模樣,道:“這是怎麽了?”


    “昨夜下人照看不周,著了涼,些許的發燒。”宋芷兒回道。


    “可有嚴重?”孟婉抬手去摸了摸景淮的額頭。


    “輕燒,這剛喝下藥,大夫說這兩天得注意些,很快就會退燒的。”宋芷兒道,景淮渾身無力,便又要昏昏欲睡著。


    孟婉便坐在一旁看著弟弟,模樣可憐,心疼得緊。


    宋芷兒看著孟婉,問道:“紀世子可是回大遼了?”


    孟婉托著臉,淡淡回道:“人家忙著和寧陽公主共賞景色呢。”


    宋芷兒輕笑著,這話怎麽聽著有點酸。


    廳外傳來了動靜,來人正是紀世子楚修,托著肩傷,向著人行了禮。


    見此,宋芷兒哪敢怠慢他,忙讓楚修坐下,還未說話,孟婉瞥楚修一眼,起身就走了。


    “額……”宋芷兒有些啞口。


    楚修看著孟婉方才坐的椅子,沉默片刻,朝宋芷兒微微一笑。


    ……


    離開廳中,孟婉去到長亭裏,手裏捏著魚食往清池裏灑,池中金魚簇簇圍來。


    待手中魚食喂完,孟婉便坐回桌旁,婢女們端來桂花糕放在石桌上,不經意側目間,瞧見楚修緩緩走來。


    楚修入亭坐下來,輕柔一笑,“別與我置氣了。”


    孟婉道:“我才沒與你置氣。”


    “那為何見到我就走。”


    孟婉瞥了眼池中魚兒,道:“我是忙著喂魚兒,他們今早還沒吃食呢。”


    楚修低笑著,借口太牽強了。


    他頓默會,看著孟婉的眸子,道:“婉婉,跟我回大遼吧。”


    孟婉頓了頓,“那裏已經沒有我的存在了,我回去做什麽。”


    “有的,三年來我很想你,臨城的一切都有你的存在。”楚修輕聲道,聲線低沉卻潤耳。


    “婉婉在大遼可是樂安縣主了,就不想回去見見皇後娘娘,她向來疼你。”


    “我……”孟婉有些支吾,她還是很想見皇後娘娘的,但這一走也不知多久才能回來看娘親……


    孟婉斂著心思,“娘親在這,我哪都不去。”


    楚修眸色輕凝,再次道:“可現在伯母如此美滿,你有何放心不下的,婉婉,這麽多媒人上門給你說親,我見了心緊得很。”


    孟婉撇過臉,這家夥太能說了,自己都說不過他,“我…我我不走,我在這裏挺好的。”


    楚修看著婉婉,麵容精致柔美,膚如凝脂,墨發上的朱釵微搖,三年來是出落得越發傾城絕俗,他怎能不著急。


    孟婉被他看得心裏發毛,玲瓏小腳踢了一下楚修的鞋履,“看什麽啊!”


    “看看也不讓。”楚修低笑了聲。


    聽言,孟婉抿了抿唇,楚修從盤裏拿了塊桂花糕遞在她唇邊,“吃塊糕點吧,明日我便離開北漠,就讓我多看你幾眼。”


    明日就走嗎,孟婉瞧著楚修的深眸默了一下,低首咬了一口桂花糕,酥甜的味道在口中漫開。


    楚修見此,輕輕一笑。


    孟婉在桂花糕在口中咽下,看著楚修的笑容,這個笑,怎麽有些不懷好意呢。


    正想著呢,忽然困意來襲,孟婉輕搖了下小腦袋,“我覺得……”


    話未到盡,便闔上雙眸倒在桌上。


    楚修淡笑著將睡過去的孟婉抱過來,指尖輕拭她唇瓣上的糕渣,輕聲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回大遼了。”


    ……


    秋風蕭瑟,楓葉片片凋落,北方的秋天向來冷得多。


    一輛馬車緩緩行在官道之上,車身四周皆有侍衛騎馬隨行,早已離了北漠城。


    待孟婉睡醒來時,已是在這輛馬車中了,聽著馬車咿呀聲,她意識還在迷迷糊糊的,揉了下雙目。


    入眼而來的便是楚修那深邃的眼眸,他身著月色衣袍,神色自若地微笑著。


    孟婉身上還蓋著薄毯,她坐起來,輕蹙了下眉頭,看向窗外景色,道:“我怎麽在這裏。”


    楚修有些心虛的摸了下鼻尖,道:“我已經和伯父伯母道過別了,我們回大遼。”


    “回大遼……”孟婉思吟著,一股子惱火湧來,“我何時要同你回大遼了。”


    楚修漸黯下神色,道:“既然咱們兩清不了,你也別想離開我,我不介意把你拴在身旁。”


    孟婉瞧著他,心裏又氣又怕,一下將楚修撲到車壁上,眼淚撲地就掉下來,小手抓著他的衣襟。


    楚修被她撞到傷口,輕蹙了下眉,可眼前的孟婉哭得哽咽,道:“你怎麽可以給我下藥……我…”


    車外隨行的侍衛聽了皆瞟向馬車,也不知裏麵是怎麽了,也不敢問。


    楚修見她哭心慌起來,不顧得傷口,抱著婉婉,道:“莫哭,我錯了。”


    孟婉低著首,越發傷心,“…你又要給我下毒嗎…楚修……”


    此話一出,楚修心如刀絞,知曉婉婉是害怕前世的事,慌忙將她抱緊,“對不起,是我該死,我不該對你下藥,婉婉你打我吧。”


    “我隻是為了甩開寧陽公主,可你不願和我走,才出此下策,隻是一點入眠藥,我怎敢傷害你。”


    孟婉怔然地看著他,抿著唇沉默許久,心緒微斂,道:“回北漠去……”


    楚修肩上的衣衫忽滲出血來,想來是傷口裂開了,他卻未察覺,輕歎著拭去她的淚水。


    “好,回去。”


    孟婉輕輕伸手碰了他衣衫,指尖微濕,忽道:“傷口…”


    楚修垂著眸,道:“…無妨。”


    “……起碼也讓我回去與娘親道別…”孟婉輕聲道。


    楚修微怔,輕柔一笑,孟婉卻將他衣物掀開,裏麵的紗布已盡是血,眉頭蹙得緊:“…得重新止血包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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