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碎玉軒這邊也是很快得知華妃被禁足的事兒,幾個人當下便合計起來。


    流珠一張利嘴從來不饒人:“我早說華妃不靠譜,咱們還巴巴盼著她會幫忙。虧得小主早有預備,不然,小主就隻能詐屍一回了。”


    槿汐看了流珠一眼,到底是她最沉得住氣:“這個時候就別說這些了,華妃娘娘被禁足,隻怕是幫不上咱們小主了,咱們還是按照先前說好的,去找果郡王。”目光轉向小允子,“小允子,你去王爺那裏跑一趟,支會王爺一聲。”


    小允子自然道是,當下就要出去,卻被浣碧叫住。


    “華妃娘娘被禁足前不是派人來說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眼下禁足的也隻不過是娘娘和翊坤宮的人而已,安排的人多半不是翊坤宮的宮人,應該不會受什麽影響。”浣碧絞著手中的帕子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你這兩天是怎麽,這會兒還說這種話?”流珠狐疑地用手肘撞了浣碧一下,道,“這麽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確保萬無一失,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兒傳來消息說華妃動了胎氣,連皇上都趕過去了,哪裏還有心思顧全咱們小主,他們安排的人即便是還能用上,眼下也不可能盡心,總不能拿小主的安危開玩笑罷。”


    浣碧紅了臉,語氣中有些急迫:“我不過就事論事,我自然也是盼著小主好的。大不了我去替小主跑這一趟,我和阿晉也相熟,順道正好去道個別。”


    流珠聽罷卻是取笑浣碧:“想去看阿晉才是真心話吧,我們天天在一起,我竟沒瞧出來你的心思。”


    “再這麽說我便不睬你了。”浣碧似有些生氣。


    還是槿汐從旁勸道:“那就浣碧去吧。”槿汐想了想,再加上一句,“還是等天暗些再去,切莫讓旁人看到。”


    原本,今日是浣碧娘親的忌日,她心中就有些不快,如此一來,她心裏更不是滋味。等天完全黑下來,浣碧先是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給她娘親燒紙錢。


    她娘親原是父親所愛之人,可卻因為出身,不能被人承認,連帶她自己也隻能在府上做一個丫鬟。同樣是爹爹的女兒,小姐是天之驕女,她隻能是低賤的丫鬟。為什麽命運待她們母女如此不公平,如今小姐所享有的一切,她也是完全可以擁有的。


    浣碧忍不住小聲哭泣起來:“娘,今天是您的忌日,不知道爹爹是否還記得,是否和女兒一樣,隻能偷偷的給您燒紙錢。娘,女兒不孝,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出人頭地,什麽時候才能正大光明地給您燒紙錢?”怕是,永遠也不可能了吧。


    小姐什麽都比她好,她有爹爹和娘親的疼愛,她能夠享受別人的伺候,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姓甄……小姐比她漂亮,小姐比她有才華,小姐比她招人喜歡……小姐有了一切的一切,而她,卻什麽都還沒有。如今,便是連自己的心上人都隻喜歡小姐,而且,他們很快就要雙宿雙棲了。


    她並不打算讓小姐和果郡王互相不喜歡,她隻想要跟著他們一起離開皇宮,她隻是想每天能看到果郡王一眼,她就很幸福了,她的願望僅此而已,可小姐卻不願意帶她一起出宮。小姐明明已經是宮裏的小主了,為什麽還要招惹王爺,還要搶她心目中的王爺。


    浣碧淚流滿麵,臉上現出隱約的不甘與怨恨。


    不經意間,夜風四起,地上的紙錢被吹走了一些,宮中明文規定不準私燒紙錢,她偷偷做這些也是心慌的,見狀立即擦了眼淚把吹走的那幾張紙錢撿回來。


    “這不是,浣碧嗎?”


    冷不防冒出的聲音嚇得浣碧跌倒在地,她這才想起要去看說話的是誰。


    那人卻是先一步來扶她。“怎麽坐在地上?來,我扶你起來。”


    “安答應。”


    安陵容看了眼地上的東西,隻是溫和地笑了笑:“你是在給親人燒紙錢吧,還不快收拾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浣碧聽出話裏的意思,忙踩滅了火,又把地上的東西都拾掇起來,這才出聲道:“多謝安答應。”


    安陵容不以為意:“來了宮裏都有不容易的地方,我也十分想念家裏的母親,我母親身子一直不好,眼睛又看不見……”說到這裏麵上現出憂色。


    浣碧正是在祭拜自己的娘,聽安陵容一說,又勾起了她的傷心事。


    “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我才想到要給娘燒紙錢。”


    “幸而是被我看見了,要是看見的是別人,可就是連性命都難保。”安陵容沉靜的聲音緩緩道來,竟讓浣碧有種說不出的舒適之感,“說來你也不容易,姐姐才歿了,不知道送走姐姐之後,碎玉軒的下人們都會被安排到哪兒,到了新主子那兒定是不會有在姐姐身邊的輕鬆,我雖是人微言輕,你若是受了什麽委屈,我即是幫不上什麽忙,聽你訴訴苦卻是可以的。”


    安陵容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浣碧一件事。小主走後,他們這些下人便會全部被遣散然後重新分配。在碎玉軒她吃得好、住得好,比小主比不過,比屋子裏其餘宮人都是要好上許多的。可在別的宮裏,她還能有這樣的待遇?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她原就不該做下人的,憑什麽就這樣?


    “今日多謝安答應,奴婢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從翊坤宮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龍胎無恙,倒是讓他鬆了口氣。後宮爭風吃醋之風盛行,他是素來知道的,隻是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來也是覺得她們如此做,初衷都是出於對他友情,二來,則是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


    而今看來,確是有些過分了。自他即位以來,似乎宮裏便沒有孩子再出世了,僅有的那幾個孩子,還是他府裏的時候就有的。做得過分了,胤g也相當不悅。


    華妃的性子,他還是有把握的,知道不是她,顯而易見的栽贓,卻沒有什麽證據。也不是沒有證據,但都是對華妃不利的證據。


    想到前朝,養心殿裏還堆放著彈劾年羹堯各種罪狀的折子,後宮又是直接對華妃的栽贓,這樣的意圖,太過明顯。他是皇帝,卻必須擺出一個態度,況且富察貴人還是滿軍旗的。眼下看來,禁足似乎才是最好的選擇,既表示他處置了華妃,卻又不會讓她直接受到外界的傷害。他原打算瞞著她,可終究還是沒有瞞住。


    回到養心殿,聽得蘇培盛來報:“皇上,欽天監監正在殿外等候多時了。”


    胤g一怔,一是為他進養心殿時居然沒有發覺殿外有人,二卻是為疑惑。如果沒有什麽大事,欽天監通常是不會求見的。而欽天監的大事,無外乎天相有異。


    “傳。”


    欽天監監正當即入內。“微臣叩見皇上。”


    “你鮮少主動來求見,可是天相有異嗎?”


    “微臣正要稟報此事。微臣前幾日夜觀天象,發覺近來赤星留守在心宿二徘徊不去。”


    “熒惑守心。”胤g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在案上,養心殿內鴉雀無聲。


    他對天相不了解,但諸如《史記》還是讀熟的。他記得《秦始皇本紀》中就有過相關記載,“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這天相,預示帝王有災,自古最為不詳。


    “如何解?”


    欽天監監正心道逃過一劫,這才緩了口氣道:“此次的熒惑守心與從前書上記載的略有不同,乃是畢宿五中的一顆小星偏離軌道所致。”


    “一顆小星有此力量?”胤g挑眉。


    “此星自然是不比心宿二,但此星出現在原不該出現的位置,致使赤星徘徊心宿二。”


    胤g蹙眉,他首先想到的是老十四。雖則被他禁錮在皇陵,隻是小星,若得皇額娘庇佑,也不是不能改其命運的。想起前朝的隆科多,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從前有年羹堯在,他好歹要忌憚上幾分,如今卻是結黨營私。他這麽做是為了誰?胤g冷笑。


    “此星偏離軌道多久了?”


    欽天監監正沉吟片刻,當即道:“依微臣所見,大約兩年左右。”


    “兩年?”那時候老十四似乎沒有太大的動作。


    “倘若此星消失,赤星是否能回歸正軌?”


    “那是自然,無此星阻擋,原本偏離軌道的星相都將歸位。”


    “你且先下去吧。”胤g揮了揮手,陷入沉思,半響,他站起身,朝壽康宮走去。


    太後近來身子不適,用膳多是食不知味,此刻這一桌子菜也是沒動幾筷子。


    竹息在一旁勸道:“太後,您好歹多吃點,這樣下去,身子會愈發不行的。”


    太後搖搖頭:“這幾日後宮不太平,才歿了個菀貴人,又歿了個富察貴人,都八個月了,好好的一個皇子又沒了,前朝也是不太平。”說道此處,太後連連歎氣。


    “您這年紀,該享享清福,這些事就別操心了,後宮有皇後照看著,皇上是明君,前朝的事自然會處理得當。今兒隆科多大人又送了些醬菜過來,奴婢給您去拿來,這醬菜開胃,您再吃點。”


    “皇上?”胤g揮手製止蘇培盛出聲,轉身便往壽康宮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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