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囂張跋扈,橫行六宮,像驕傲的孔雀,永遠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她霸道,她胡攪蠻纏,說到底,她其實隻是個被哥哥和丈夫寵壞了的小女人,於是她飛揚跋扈,於是她眼裏容不得沙子。


    可是,她癡戀一生,換來了什麽?


    那個她最愛的人,才是傷她最深的人。


    若是不知道那一切,她或許會慶幸自己還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可如今,心已死,生又何妨,死又何妨?


    刻骨銘心的痛,隻一次,就足夠了。


    是夢也好,是現實也罷,她如今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提醒哥哥收斂言行,盡力保住年氏一門。


    恍恍惚惚,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


    昏沉間,年世蘭聽到的腳步聲,額上被什麽涼涼的東西蓋著,她緩緩睜開眼,頌芝正站在床邊。


    “頌芝。”


    “娘娘您醒了,燒總算退了,奴婢再去傳太醫來給娘娘瞧瞧。”


    屋裏的簾子都給放下了,灰蒙蒙的,年世蘭隱約感到自己睡了許久,她撐著手坐起來:“不必了,替我更衣。”


    頌芝一怔,連忙勸阻:“娘娘,您身子還沒好全,還是別下床了。皇上這會兒在早朝,奴婢馬上叫周寧海去養心殿門口等著,一下朝就把皇上請過來。”


    “別去。”年世蘭下意識地喊道,見麵總歸不可避免,但不是現在,她還沒準備好,也,暫時不想見到他。


    “娘娘?”頌芝疑惑地看著她。


    “更衣。”


    頌芝畢竟隻是婢女,立馬吩咐宮女太監送來洗漱用具和衣物,又親自替她打理好一切。


    “娘娘今日真好看,又華麗又大方。”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熟悉的發髻,熟悉的金釵,熟悉的騾子黛,妝點在那張熟悉的臉上,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隻有年世蘭,已經不是昔日的華妃了。


    她晃了晃腦袋,驅散這些想法。


    “頌芝,派人去哥哥那兒傳個話,就說本宮想家了,哥哥什麽時候進宮就叫人來知會一聲,也好敘敘舊。”


    頌芝心有疑惑,但也立即退了出去。


    頭還是有些暈,年世蘭撐著頭,揉了揉眉心:“周寧海。”


    “娘娘。”門外應聲走來一位跛腳的太監。


    “備車,去給皇後請安。”


    周寧海沒有作聲,明顯愣了一下。往常隻有他催促華妃,縱使每次都去了景仁宮,也是極不情願的,華妃主動要求去給皇後請安,還真是頭一遭。


    直到景仁宮門外,周寧海還有些恍惚,看看頭上的太陽,明明是在東邊,沒道理呀。


    皇後並不是原先府中的嫡福晉,但出於對純元皇後的愛,也是對其母家烏拉那拉氏的維護,便封了純元皇後的妹妹宜修為後。


    皇後顯然沒想到華妃會提早來,心中不滿華妃讓她錯失了一次博得後宮眾人尊重的機會,麵上還是高貴溫厚。


    “華妃妹妹今日來得真早。”


    從前,她與皇後是死對頭,互相看不順眼。如今,她對皇後,更多的是同情與憐憫。那是種同病相憐的共鳴。


    她們,同是得不到愛的可憐女人。


    她福下身子:“給皇後請安。”


    皇後比記憶中來得熱情,見她請安,忙走過來拉住她的手:“妹妹快平身吧,聽說妹妹染了風寒,還要這麽早來我宮裏,應該多休息才是。剪秋,去給華妃拿碗薑湯。”


    雖說她不會再和皇後針鋒相對,可要她扮演姐妹情深的角色,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她的臉就像一張白紙,所有情緒都寫在上麵,她學不會掩飾,也從來不去掩飾。


    “多謝皇後,今日是後宮新人第一次拜見皇後,晚不得。”年世蘭直接把手抽了回去,由宮女扶著在左手邊第一個位置坐下。


    好意被拒絕,皇後心中有氣,還是忍了下去:“難為華妃妹妹知道規矩,懂得禮數,正好給新來的妹妹們做個典範。”


    年世蘭不再吱聲,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好在沒過多久,嬪妃們都陸續到了景仁宮。


    年世蘭一眼便看到了甄鄭聳彼怪皇歉齔t塚嶙叛俺77伲┳乓彩製鈾兀歉魴乃嫉ゴ康呐櫻梢幌氳餃蘸螅曄覽季臀薹u緩匏


    按慣例,眾人先向皇後請安,又在周寧海的喊聲中對皇後行了叩拜大禮。


    年世蘭本就有些頭暈,這會兒坐得久了,非但不見好,反而有些滯氣,聽著妃嬪們整齊劃一的聲音,她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她聽見皇後說:“也見一見各位嬪妃。”


    然後是江福海的聲音:“端妃娘娘身體抱恙,眾小主今兒怕是見不了了。”


    聽到端妃這個名字,她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端妃之於她,從前是仇人,她當初以為自己唯一的孩子是因為端妃的那碗安胎藥才沒的,她恨她入骨髓,她折磨她,甚至還剝奪了她成為母親的權力。


    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匪夷所思的諷刺,真是世事難料。


    “眾小主參見華妃娘娘。”


    她聽到江福海叫到自己,眾位嬪妃轉過身來向她請安。她不是皇後,跟別人一起分享一個丈夫,還要裝得大度,強顏歡笑,她做不到。所以那時候,她故意裝著和皇後說話,好讓那些想要跟她搶丈夫的小賤人們多跪一會兒。


    而今想想,除了甄鄭皇強閃四兀克闈砍讀順蹲旖撬閌腔賾Α


    “起來吧。”


    如今她頭昏腦脹,也沒了一個一個叫出來奚落的心思,隻想早點結束。


    有人趁機竊竊私語:“不是說華妃很囂張跋扈嗎,我看也不過如此,還沒皇後娘娘有氣度。”


    “夏常在,說什麽呢,也說給咱們娘娘聽聽。”


    夏常在冷不防被頌芝叫到,慌忙出列跪下:“華妃娘娘萬福金安。”


    年世蘭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和記憶中一樣的愚不可及,還愛生事端。如果沒記錯,她當時還賞了她“一丈紅”。


    夏常在大概是意識到說話之人是頌芝,而華妃又一直沒開口,覺得受了侮辱。


    “華妃娘娘都沒說話,你一個宮女也配對我指手畫腳,何況這裏是景仁宮,皇後娘娘沒發話,哪裏有你說話的份。”


    “該不會是在華妃娘娘身邊待久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奴才就是奴才,再高貴的奴才也做不了主子。”


    頌芝也不甘示弱:“這樣德行的人也配進宮,你這樣的人,給咱們娘娘提鞋都不配。”


    “我不配給華妃娘娘提鞋,你也不配給我提鞋。”


    眾人都默不作聲,還是麗嬪看不下去,先開了口:“頌芝再不濟也是華妃娘娘的陪嫁丫鬟,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夏常在是看不起華妃娘娘嗎?”


    “嬪妾怎麽敢冒犯華妃娘娘,是那宮女先出言不遜,嬪妾隻是替華妃娘娘教訓她一下。”


    曹貴人聽了故作驚訝:“呀,華妃娘娘這不是在嗎?嬪妾差點還以為華妃娘娘沒在,要勞煩夏常在教訓頌芝姑娘。”


    夏常賠笑著:“不麻煩,不麻煩,主子教訓奴才是應該的。”


    眾人都忍不住以帕掩嘴,笑了起來。


    “都是自家姐妹,哪有剛見麵就吵起來的,以後大家還要一起盡心侍奉皇上,為皇家開枝散葉呢。夏常在才進宮,年輕不懂事,華妃妹妹應該不會怪罪吧。好了,都跪安吧。”皇後終於發了話。


    皇後可真是用心良苦,不放過善待任何一個可以與她為敵的人的機會。年世蘭搭著頌芝的手站了起來,頭似乎越來越暈。


    “怎麽會怪罪,我還挺喜歡夏常在那性子,她若是不在了呀,誰常在宮裏給我們惹笑話啊。”


    夏常在又氣又急,奈何說話之人是華妃,她隻能氣得在原地跳腳。


    眾人很不給麵子地笑出聲來,夏常在一一掃過眾人,沒有笑出聲的,也不過是用帕子掩著嘴。


    “不許笑,都不許笑。”夏常在跺腳,目光轉過來落到安陵容身上,她終於忍無可忍衝上去作勢要打。


    “小小縣丞的女兒也敢笑我。”


    看到安陵容被欺負,甄趾蛻蠣甲頰玖順隼矗餃艘蛔笠揮依∷蒼詘擦耆萆砬啊


    “皇後娘娘麵前豈容你放肆。”


    “放手,你們放開我。”夏常在根本不把甄值幕疤詼校怨蘇踉牛凳裁匆慘萄檔槳擦耆蕁


    其間,也有幾個嬪妃出來幫忙,但更多的還是抱著一種看戲的心態,就連皇後也隻是歎息不語。


    重活一世,年世蘭更加明白,後宮中隻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此時情同姐妹的三人,到後來還不是自相殘殺。隻要有女人,後宮的戰爭就永遠不會消失。


    夏常在頭腦簡單,隻要認定的事,就是一根筋到底,何況她今日被那麽多人奚落,若不教訓個安陵容來出氣,以後怎麽在後宮做人。


    她出身武將家庭,總歸有所真傳,蠻力還是有點的。夏常在使出吃奶的力氣,順利掙開了拉住她的幾位嬪妃。


    安陵容沒料到夏常在能掙脫,這會兒隻能眼見她步步緊逼,自己一步一步被動倒退。


    腳下一個趔趄,安陵容直接向後跌倒,她驚恐地睜大眼睛,卻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背後的熱量穿透厚厚地棉衣,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皇後這裏可真是熱鬧。”


    安陵容聽到聲音,猛地回頭:“皇……皇……皇上。”她的聲音和身體一起劇烈顫抖著。


    那頭,淳常在年幼,經不起夏常在那麽一推,踉蹌著就要跌倒,甄旨屏θシ觶桓雒徽疚齲菜埔さ梗蠣甲換嵫奐炙さ梗彩槍シ鋈耍峁父鋈朔路鷚桓倍嗝著倒橋疲詈缶棺駁攪嘶砩稀


    年世蘭本就頭暈不適,此刻更覺得頭疼欲裂,此時被那麽一撞,她立時感到天旋地轉,再也站不住腳。


    “娘娘!”頌芝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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