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喚夏荷, 是姑娘貼身伺候的丫鬟。”那丫鬟站在蔻兒對麵, 介紹完了又問, “姑娘如今病體未愈,不思飲食,田嬤嬤怕姑娘口味與京中大不相同,囑奴婢問問姑娘,這院子裏可有小廚房, 能煮個粥熬個藥做點小食即可。也不必勞動府中給我們尋廚子, 田嬤嬤就會做的。”


    香雪院還真沒有小廚房,蔻兒被問得有些愣住, 隨即才反應過來, “香雪院如今並沒有小廚房,待我回去稟了王妃再來回你可好?”


    蔻兒笑盈盈的, 夏荷便笑著應,“多謝姐姐。姑娘自小吃東西便挑剔,勞煩姐姐了。”


    蔻兒口上說了一句“不麻煩”便走了,心裏卻不由覺得這丁姑娘挺不客氣的。小廚房並非口上說一句那樣簡單,建起來需要注意的事情就多了,便是宮中嬪妃,世家貴女,院子裏也不一定有小廚房的。


    不過丁家父女救護王爺有功, 人又是王爺著人送回來的,整個瑞王府的人都會對她們客客氣氣的,蔻兒自然也是如此。


    果真蔻兒回去一說, 唐明月便說:“那就在香雪院給她們建個小廚房。”


    不一時孫神醫從唐府過來,唐明月帶了他親至香雪院,卻被田嬤嬤告知,她家姑娘剛剛睡下了,言罷又要去叫人,唐明月哪能讓她去叫,便囑咐孫神醫先回自己的院子,待丁紫櫻醒了再來給她診脈便是了。


    唐明月上了自己的軟轎離開,覺得這丁紫櫻實在有些奇怪,可她還是吩咐香兒道:“一會兒你去問問這丁姑娘喜歡吃什麽,晚膳叫廚房仔細做了送過來,別怠慢了。”


    回到正院,唐明月將聶恒宗給她的信又從頭至尾看了一遍,並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來,心中惦記著軍需一事,她便吩咐香兒,“明日我要進宮給皇後請安,早些叫我起來。吩咐人去尋舅舅,問他何時有空,我有事同他說。香雪院那邊有什麽要求,你能做主的不用回稟我,建小廚房時務必留可靠之人全程守著。”


    香兒一一應下,看著唐明月似乎都有些陌生了,“王妃是有什麽安排?”


    “我的夫君在受苦,我自然要去找父皇母後訴訴苦。軍需一事,向來由戶部與兵部同理,蔣尚書那邊不會有問題,那就是戶部有人做了手腳,銀子握在他們手裏,竟敢在軍需上動手腳,誰又知道王爺的折子到底能不能送到禦前?”唐明月盯著房中的汝窯青瓷花瓶,一字一句說出來。


    還有月餘便要過年了,房內已經燒了地龍,一室溫暖,可是唐明月的話聽起來卻冷冰冰的,讓人心中都跟著涼起來。


    有小丫鬟送了唐明月每日都要喝的牛乳進來,香兒接到手裏遞給她,有些心疼眼前的人兒,“王妃何時操心過這些事?”


    “我嫁的人是王爺,哪能一直讓他保護我,我要站在他身邊,與他並肩作戰。”唐明月的轉變實在太快,香兒不知是這一日的改變,還是她早已潛移默化的改變了自己。


    香兒看看那動都未動的牛乳,“不管王妃要如何做,也總該顧惜著自己的身子,您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


    唐明月的眼睛看著北邊的窗戶,好似能透過那扇窗子看向遙遠的北方,她聲音裏都透著心疼,“王爺一定比我更瘦。”


    晚膳唐明月沒用多少,又問了香雪院那邊伺候的人,聽說丁紫櫻也沒吃多少東西,想來是飯菜真的不合胃口吧!好在孫神醫給她遞了消息,說丁紫櫻體內的餘毒,假以時日都可以清理幹淨。


    唐明月忽然想起丁紫櫻說她不是嬌滴滴養大的姑娘,不嬌氣能吃苦。唐明月還真是想象不出,這姑娘若是到了什麽苦寒之地,吃不慣東西可如何是好?


    輾轉一夜都沒有睡好,唐明月哪還用人叫她,自己早早就起來了,為了見皇後不失禮,一向不喜塗脂抹粉的她也在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粉來掩蓋眼底的青黑。


    鸞鳳宮內,姚皇後也得了瑞王府來了一個姑娘的消息,聶恒宗遇刺的消息自然就掩不住了。她憂心忡忡,婆媳兩個一見麵,險些落下淚來,隻是此時,姚皇後還不知軍需出了問題。


    姚皇後本以為唐明月是小女兒心態,對府中來的姑娘生了什麽懷疑,隻是還不待她安慰唐明月,唐明月便抽著鼻子將軍中之事說了出來,“母後,軍需是大事,如何會出了這樣的紕漏呢?”


    “膽大包天,真是膽大包天,你別難受,母後既知道了,自然要管,你先回府,母後立時就去尋你父皇,誰想害我的宗兒也不行。”姚皇後要氣瘋了,她的兒子三番五次的被人刺殺,看來真是她太過綿軟了。


    唐明月本就是想將此事告知帝後,目的既已達到,也不多留,上了軟轎出宮。從鸞鳳宮門前的宮道離開,拐個彎便看到了雲翹也坐著軟轎從壽康宮的方向過來。


    雲翹是入宮給雲太後送佛經的,自從被唐明月戳穿了她故意模仿早逝的六公主,她入宮的次數便少了。隻是她之後每次入宮都會給雲太後帶親手抄錄的佛經,久而久之,雲太後也沒有那麽生氣了。


    “見過瑞王妃。”雲翹特地下了軟轎給唐明月見禮,唐明月從不願為難人,趕緊說道:“大冷的天,雲姑娘不必多禮,快些起身吧!”


    唐明月神色自然,雲翹便想起聶恒宗,她也是這兩日才知道,聶恒憲安排了人刺殺聶恒宗,卻不想並未成功,他在雲翹麵前發了好大的脾氣,隻是到底不是對著雲翹,而聽說聶恒宗沒死,雲翹心中終於鬆了口氣,還能耐著性子安慰聶恒憲。


    軍需出問題,自然少不了聶恒憲的手筆,他其實對此事細密的籌劃了許久,做了自以為萬全的安排,即便是聶恒宗沒死,他也要把對方拖死在缺衣少糧的戰場上。


    “王妃來給皇後娘娘請安?”雲翹問了一句廢話,唐明月也接了,“王爺出征,不能給長輩盡孝,我更該多多入宮陪陪母後,可惜皇祖母身子不適,如今也隻有雲姑娘能哄她老人家開心了。”


    雲翹笑笑,雲太後不喜唐明月,不見唐明月,可如今雖然肯見她,也不見得多喜歡她,隻是許多事不能說出來,“姑祖母體弱,見的人多了自是會乏累的。”


    兩人不鹹不淡說了幾句,便出宮各自回府了。唐明月沒有回王府,而是去了唐府。她有事要同父親與舅舅商議,自是去唐府更為合適,且府中住了外人,人多眼雜,不宜她行事。


    唐府內,吳舅舅早已等在了那裏。唐明月入府沒有去後院,而是直接進了唐清的書房。唐明月也不賣關子,直接問吳舅舅,他手中商隊雇傭的打手與鏢局是否可靠。


    吳舅舅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出海搏命換錢的窮小子可比了,他手中如今有相當大的一支商隊,而商隊運送各色貨物,必有信賴的打手鏢局相隨,否則路上遇到匪寇就遭殃了。


    除此之外,吳舅舅雖是新入京的,可是他在直隸商會的地位已經不能小覷,他原是湖北商會的會長,入京之後,直隸商會又誠意相邀,希望他加入。


    任何時候,都不能小看商會的勢力,很多時候,這些人手中握著的是整個國家的貿易走向。物價高低,很多時候是由他們說了算的,朝廷便是想介入,也是需要時間的。


    吳舅舅這個人一向心細,他培養的人都是跟隨他多年之人,自認不會看錯人,“這些年無論手裏押著多少貨物行走,他們都未出過任何紕漏。”


    “不瞞舅舅,我剛得了消息,王爺軍中糧食短缺,我十分怕皇上重新籌集的糧食衣物來不及。我手中有些糧食,我想尋可靠之人將這些糧食運到寧穀關解燃眉之急。一來速度要快,二來所用之人必須可靠,且此事必須隱秘,不能引起旁人注意。”唐明月話音一落,唐清跟吳舅舅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這個在他們眼中還任事不懂的小女孩兒,竟已經在安排如此大事。


    唐清在朝為官,自是知道規矩,他女兒要做的這件事,是不合規矩的。可是戰場上缺衣少糧的確是要人命的事,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都不知要說些什麽,想來想去也隻是問道:“你可知那些人,要多少糧食才夠?你那點糧食,又夠做什麽呢?”


    這話說起來,就是當爹的不太了解女兒了。


    唐家的生意,如今已經遍布大沂朝各地。唐明月手中捏著分紅,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唐明月又把這些錢,全變成了土地種糧食。她去年令人研製水稻種植,初具成效,今年便開始大麵積種植,收貨頗豐。


    加上手中的地瓜土豆,唐明月手中的糧食實在不少,若是她把手中的稻米換成更能充饑的粗糧,那數量便會更多,比起朝中能提供的糧食,也是毫不遜色的。


    “爹,不管多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將士們挨餓,我也不能看著王爺落入這樣的圈套,我得幫他。”唐明月垂了頭,眼淚吧嗒落到地上,“女兒不像別的大家閨秀,愛好風雅有趣,我就喜歡種糧食,如今我能幫到他,我顧不得那麽多。我不怕別人攻訐我,也不怕皇上疑心我,此事我必須要做。”


    唐明月抬頭,眼中泛著淚花,目光卻是堅定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切為了劇情需要,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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