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來犯, 聶恒宗領兵出征, 這跟雲翹預想中的發展並不一致, 可是並不耽誤她開懷,她想,聶恒宗去了戰場吃了虧,必要收起身上的那幾分傲氣。如今聽聶恒憲說他有來無回,雲翹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事情比她預想的, 要複雜得多。原來她這樣的人, 並不適宜籌謀這樣大的事情。


    耶路可汗的十萬大軍,不說是烏合之眾, 可也強不了太多。聶恒宗深知此事, 唐明月卻不放心,在家裏整日提心吊膽, 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


    聶恒宗原說了要送她回娘家,可是她總覺得聶恒宗不在家,她要好好守著他們的家才好,是以並未回去住,倒是心中實在難受了,便回去待上一日,傍晚之前一定要回到王府來才行。


    聶恒宗走後一月有餘, 跟著他的常順突然回府,不止如此,還帶回了一個姑娘。


    常順見到唐明月直接跪到了地上, “王妃,王爺帶軍途徑涼州宿營,在涼州守將府邸遇刺,涼州守將丁晟為救王爺身亡,他的獨女紫櫻姑娘也被刺了一劍,那劍上帶毒,雖經救治已無性命之危,可她體內餘毒未消,王爺命奴才帶她回京醫治。”


    “王爺可好?”唐明月聽常順嘮叨了一堆別人的事,卻一句聶恒宗的話都沒有,心中如何能不急?


    屋內一時靜了一瞬,常順深知自己犯了錯,“奴才有錯,王爺無礙,如今該是已到寧穀關了。”常順說完將手中的書信遞到唐明月手上,“這是王爺囑咐奴才交予王妃的書信。”


    唐明月站起的身子重又落回坐上,將信接過粗略看了一遍,全是報喜不報憂之言,她看完將書信放到一旁的矮幾上,打算得空了仔細看過再回信,“王爺這一路,可還遇到了別的難處?”


    常順再次被問住了,唐明月急得又站了起來,“你倒是如實說出來啊,我人在王府,護衛無數,內有良醫,你還怕嚇死我不成?此時王爺的安危更重要,你跟了他這許多年,孰輕孰重分不清嗎?”


    兩人相識,還是唐明月六歲時,那時在唐明月心中,常順這個哥哥十分有趣,如今十年過去了,兩人比從前更為熟悉,可是相處起來,卻好似不如那時候輕鬆了。


    主仆主仆,到底是有主有仆。


    常順把頭垂得更低,過了好半晌才道:“軍中的糧草出了問題。”


    常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聶恒宗率五萬大軍出征,若是糧草出了問題,還如何打仗?


    既然開了頭,常順也不瞞著唐明月了,原來各地緊急征調的糧食裏既有陳糧又有黴糧,不止如此,其中還混了許多石子,真正能用的糧食少了一半有餘。北方如今已經十分寒冷,可是軍需官那裏禦寒的衣物,根本就不保暖。


    糧草都是由各地征調後集中運行,聶恒宗統籌軍隊,軍需一事並不由他負責,等他發現時已經晚了,前方等著他打仗,他此時無力問責,隻能將實情寫了折子回稟給永平帝。


    這種事,聶恒宗自然是不想唐明月知道了憂心的,可是唐明月盯著常順問,他也不敢不說。


    唐明月深吸了一口氣,好似一夕之間就看透了許多事,皇家的爭鬥竟然如此殘酷,她便是再不懂,也知這中間有人動了手腳。她的聲音很低,透著無力,“他們這是一定要王爺的命啊!帶兵打仗,軍需出了問題,便是有再大的本事,這仗也贏不了啊!”


    想到聶恒宗途中便遇刺,唐明月的臉色便更加不好了。


    常順見唐明月麵色不好,剛想開口勸慰兩句,唐明月卻動了步子,“帶我去看看那個紫櫻姑娘吧,一會兒你吩咐人去尋孫神醫,好好給她診治,畢竟是為了王爺才如此的。”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正院,常順回府便來回稟唐明月,紫櫻姑娘此時還一直等在王府待客的春韻堂裏。


    “把人安排住進香雪院,那裏清幽,適合休養。”唐明月邊走邊吩咐蔻兒去準備,腳下加快了步子往春韻堂去。


    常順心中十分震驚,在他心裏,唐明月一直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遇到大事便害怕的那種嬌嬌女,可是此時見她,終於覺出不同來。


    聽了如此重大之事,竟然還能鎮定如斯,可見心中也是有丘壑之人。


    春韻堂內,丁紫櫻安坐在椅子上,她身邊跟著兩個侍女並一個老嬤嬤,都是從小伺候她的。老嬤嬤姓田,是她的乳嬤嬤。


    丁晟是孤兒,十三歲便開始到軍中打拚,憑借著一腔孤勇與不俗的武藝才爬到涼州守將的位子上。他十八才娶到妻子,隻生了個女兒,他夫人便因他而亡了,丁晟長情,再未娶親,隻一個人撫養女兒長大。


    丁紫櫻像了她爹,從小便對舞槍弄棒十分有興趣,倒是琴棋書畫涉獵不多,整個人看起來帶了一絲颯爽之氣,全然不似唐明月這種江南姑娘,看著便十分嬌弱。


    父女倆一直相依為命,丁晟死前,也隻能將女兒交托給聶恒宗。聶恒宗被父女倆所救,自然不能對已經中毒的丁紫櫻不聞不問。隻是他還要去寧穀關,不可能帶著丁紫櫻,便將她送回京城了。


    聶恒宗在信中自然也提了丁紫櫻,隻說叫她暫時住進香雪院。


    唐明月一到春韻堂,便見椅子上坐個身著紫色披風的姑娘,容長臉遠山眉,挺鼻薄唇,透著一股颯爽的勁兒。隻是如今她麵色蒼白,又帶了幾分病態。


    “姑娘可還好?”唐明月見丁紫櫻的模樣,知道她的毒素怕還是十分厲害,有些責怪自己耽誤了時候,“我已派人去請神醫,姑娘且先等等。”


    丁紫櫻看著眼前的華服少婦,是難得一見的好模樣,知道她就是這王府的女主人,她站起身打算行禮,卻被眼疾手快的香兒扶住了,丁紫櫻抬眸,“王妃勿憂,我自小舞槍弄棒的,沒那麽嬌氣。”


    中毒與嬌氣與否又有何關係,唐明月實在想不通。


    隻是她來晚了,覺著這姑娘可能是因著對她客氣才說了這樣的話,便直接說道:“總要好生歇息的。我這便著人帶你去休息,這一路舟車勞頓也實在是累了。日後在府中,有什麽需要就來尋我,若我一時不在,你尋常順與我身邊的丫鬟都行。”


    丁紫櫻到底還是對她行了一個禮,“有勞王妃了。”


    “你住在府中,不必如此客氣。你們父女救護王爺有功,我自當盡我所能,你安心待著,有王爺與我在,日後不會叫旁人欺負了你。”唐明月也不比丁紫櫻大多少,此時一個王妃該有的氣度卻是一絲也不少的。


    提到丁晟,丁紫櫻麵上顯出難過之情。她爹剛走,她心情還未平複便被送出府,日後還能不能回到涼州都未可知,心中如何能不難受?


    “姑娘,奴婢扶著您?”丁紫櫻往門外走,她的丫鬟伸手來扶她,她卻抽了袖子掙脫了,“我是嬌滴滴長大的姑娘嗎,走個路還用扶著?”


    唐明月看著她的背影,有些不解,就算會功夫不嬌氣,也不至於總是提起吧!她算算時間,自己見了常順後看了一封信,又問了幾句話便過來安置丁紫櫻,也不算耽誤了時候。隻要不叫丁紫櫻覺著自己怠慢了就是,至於人家本來的性格脾氣,她並不想多做評價。


    心中擔憂著軍中缺衣少食一事,又想著丁紫櫻回到院子裏必要歇息的,唐明月這才沒跟著,待人出了門,她坐在春韻堂的椅子上發起呆來。


    想她的王爺,如今到底吃了多少苦,瘦了多少,黑了多少,是否連一口可口的飯菜都不能遲到。


    常順回來之前,唐明月並未聽到消息,自然無法提前安排此事,隻是她吩咐了蔻兒去之後,不過一會兒功夫,蔻兒已經領人將屋子歸置得差不多了。


    香雪院坐落在府中東北腳,丁紫櫻坐著軟轎一路到香雪院,下了軟轎看看院子,不過是王府中一座普通的客院,就比她在涼州的院子要闊氣多了。


    待入了房門,屋子中早已燃起上好的銀絲炭,暖意融融。各色陳設擺飾無一不精,遠遠不是她曾經的閨房可比的,“怪道人人拚盡全力,都喜富貴命,做人上人。”


    丁紫櫻隨便坐在一張貴妃榻上,蔻兒上前道:“先時不知姑娘要來,這屋子還未來得及燒上地龍,待地龍燒起來,比這還要暖和的。王妃說您一路辛苦,已命我們備了熱水,您沐浴之後便可休息了。”


    “有勞姑娘了。”丁紫櫻十分客氣,回頭看了看自己的丫鬟,那丫鬟便拿了賞銀出來。


    蔻兒日常待在唐明月身邊,得的賞並不少,可她怕拒絕了丁紫櫻的賞會讓人家覺得不好,是以看也不看笑著接過來,“丁姑娘稱呼我蔻兒就好,日後有什麽吩咐,你遣了人來尋我就是。房中錦被已經鋪好了,您隨時可以休息。”


    說完吩咐外間的小丫鬟端熱水伺候丁紫櫻梳洗,她則退出去準備去給唐明月複命。人還沒走出院子,身後便有丁紫櫻的丫鬟跑上來,“姐姐留步。”蔻兒聞聲站住,回頭去看那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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