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恒宗見到永平帝的時候, 麵上紅得好似能滴出血來。永平帝一見就知道不對勁, 聶恒宗隻說了一句“父皇救救兒臣”便暈了過去。


    永平帝連忙宣太醫, 又著人把聶恒宗抬進內室,親自守在床邊。聶恒宗之所以會暈過去,概因他拚命壓製那藥勁兒,火氣散不出去,生生就憋得暈了過去。


    太醫一到便立時診斷出來了, 永平帝皺著眉頭讓太醫給聶恒宗醫治, 轉而叫了常順進來問話。


    常順的表情十分淒苦,聶恒宗從何處來永平帝清楚, 他便隻敘述過程, “回稟陛下,五殿下飲了一杯茶, 片刻後覺得渾身發熱,身上難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著在寧王府竟還有人陷害,又想到前次遇刺,他不知背後是何人主使,必要尋了陛下才能替他做主。求陛下為五殿下做主啊!”


    永平帝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你可知道你家殿下因何緣故才有如此症狀?”


    “奴才也不知殿下中了何毒, 讓他如此難受。”常順一臉茫然,隻做不知。


    常順的表情並看不出作偽,連永平帝這樣的老狐狸都被他騙了。雖是語氣不善, 還是將原因跟常順說了。


    永平帝話音未落,便見常順的臉也紅了,他吱唔了半天,在永平帝耐心告罄之前,常順才囁嚅出聲,“五殿下,五殿下如今還是童子身,不知此事,不知此事也屬正常,請陛下明查。”


    中個春/藥就跑到宮中來找他,永平帝十分懷疑聶恒宗的目的,可待常順說完緣由,連永平帝都有些發愣。聶恒宗雖說尚未娶妻,畢竟已經二十歲了,竟還是童子身,這讓閱人無數的永平帝如何能不吃驚。


    “府中沒有教導人事的宮女?”永平帝如今還未聽說聶恒憲與韓芷柔的事,心情並沒有十分差,還有心情問常順這些事。


    常順的臉自始至終都帶著不好意思,永平帝這話又不好回,他覺著如何回答都是錯的,隻是皇帝問話又不能不回,隻得靈機一動說道:“那倒是有的,隻是她們做了錯事,惹了殿下不喜,殿下說寧缺毋濫,不能隨便要人。”


    宮中教導人事的宮女一般都是各個妃嬪給自己兒子找的,姚皇後怎麽也不會落下這事。曆來長者賜不敢辭,常順不能說聶恒宗壓根不感興趣,更不能說他為唐明月守身如玉,壓根不想找別人,便隻能說宮女做了錯事。


    這理由沒毛病,皇子可以不缺女人,可是人家寧缺毋濫,沒碰到合適的不想隨便找人,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永平帝點點頭,沒說什麽便叫常順下去了。聶恒宗還未醒過來,便有人來報聶恒憲與韓芷柔之事,永平帝一聽立時血氣上湧,險些暈過去。


    而此時寧王府中,寧王也是氣得火冒三丈。被寧王妃押起來的丫鬟禁不住藥物發作的痛苦,又加上寧王府自有審人的手段,她實在招架不住便招了,隻是她說的卻不是實話。


    寧王已經了解了事情經過,自然推測得出此事不是聶恒宗所為,他一氣之下叫了十幾個家丁到那丫鬟身旁,問她肯不肯說出真相,若是她肯,便保證她的安全,若是不肯,便讓她嚐嚐解藥的滋味。


    那丫鬟難受得要死,看著那圍了一圈兒的人,生怕自己清白不保,終於招了。


    要說寧王有什麽軟肋,那便是寧王妃跟他的一雙子女了,聶恒憲為了一己之私,攪和了他兒子女兒的生辰宴,又給他扔下這麽個爛攤子,他實在是意難平。


    想起宮中那位皇兄的脾性,又想想他對聶恒憲的看重,寧王幹脆先下手為強,先進宮去找永平帝告狀了。


    聶恒憲的計謀沒有按著自己計劃的來,心中實在不快。隻他沒想到安排在唐明月那邊的丫鬟竟出了那樣的岔頭,最後還受不住將他賣了出去。能叫他分配這樣任務的下人,自然是悉心□□過的,隻他不曾想,他底下這些人的忠心竟然如此不堪。


    永平帝先是被聶恒憲與韓芷柔之事氣得夠嗆,後又有寧王進宮告狀,寧王哭哭啼啼的,在他麵前一絲王爺的體麵也不要,一直叫他做主,直弄得永平帝腦仁兒疼。他心中清楚,寧王哭過之後,韓來明必然也會來找他做主。


    寧王憶往昔、說曾經,又哭訴他王府的體麵,嘴上雖是不說聶恒憲一個錯字,可是那意思實在太明了不過,又說聶恒憲是如何惱怒種種,說到最後也讓永平帝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細細咂摸過後,永平帝竟真的明了了,聶恒憲的目標是唐明月,不止如此,他還要撮合聶恒宗與韓芷柔,如此一來,他不用承受韓來明的憤怒,又能將唐明月弄回府裏。隻是永平帝實在不明白,聶恒憲為何要撮合聶恒宗與韓芷柔。


    韓來明在朝中可謂隻手遮天,永平帝這個皇帝都要讓他三分。曆來皇帝與權臣的關係就沒那麽簡單,早年永平帝多指望韓來明,如今一手將人扶持起來,他掌控起來倒有些力不從心了。


    永平帝眼眸微眯,心中暗驚,難道老六知道了他的打算?


    “堂堂親王,哭哭啼啼成什麽樣子,朕知道你愛重王妃與子女,可也斷不至於如此,老六犯了錯,朕自然會罰他,可此事也不宜宣揚出去,畢竟是皇家顏麵。”永平帝給了寧王態度,又表明自己的意思,“韓來明那裏,自有朕去壓著,他找不到你頭上。”


    寧王的意圖基本得到了滿足,也適時收住了情緒跪地謝恩,“臣弟多謝皇兄體恤。”


    子女都大了,倒過不著安生日子,永平帝十分苦惱,看著寧王也煩,既已表明態度,便揮揮手把他攆走了。永平帝看著寧王的背影,十分苦悶的歎了一口氣,往後殿去了。


    人還未到丹房,便聽到裏麵傳來聲音,永平帝下意識停下來,聽裏頭玄機子與小徒弟的對話。


    “師父,陛下問您該選哪個皇子繼位,您為何總是不說,這點天機,連徒兒都能勘破。”玄機子的小徒弟年歲不大,說出的話還帶了一絲孩子氣。


    玄機子看著他搖搖頭,“我們修道之人,做人不能太耿直,陛下心中的繼位人選,不是咱們勘破的那位,說了也是惹得陛下不快,又為何要說呢?許多時候,天機不可泄露,是誰的不會更改,陛下自己會勘破的。”


    仙風道骨的玄機子,說起話來總是更令人信服,小徒弟好似明白了,又好似沒太明白,卻到底點點頭,接著幹活兒了。


    玄機子看向永平帝停留的方位,笑一笑不做聲,繼續打坐。該他說的話他已經說了,至於日後如何,便不是他能管的了。


    永平帝愣在那裏半晌沒動,直到身後響起腳步聲,他才折返了身子,往理政殿去了,若他料想的沒錯,韓來明也要來尋他了。


    回到理政殿,永平帝第一件事就是擬了聖旨,將聶恒憲的差事擼了,勒令他在府中好好反省,至於反省什麽,永平帝倒是沒說。


    隻是他沒想到,韓來明一直沒有來尋他做主。永平帝不知韓來明與雲家有舊怨,自然不知韓來明此時要氣瘋了,他哪有心思尋永平帝給他做主,他恨不得將聶恒憲給撕了。


    韓芷柔是中了藥的,韓來明自然把事情怪到了聶恒憲頭上。她好好一個女兒,出門參加個宴席,回來就不是完璧之身了,還是中了藥失身的,關鍵這個人雖貴為皇子,卻是他十分不喜的,可不是給他氣得夠嗆。


    若是別人,成全了兩個人也就是了,可是韓來明鑽進了牛角尖,就是不肯相信這件事。他在書房待的時間長了,不免又開始懷疑起此事。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對聶恒憲的意思,若兩人真想成就此事,難道還用藥?


    又或者是女兒不肯,聶恒憲才出了這個主意?韓來明左思右想,到底是不願懷疑自己的女兒,於是此事便怪到了聶恒憲頭上。隻是他又能如何做,除了將女兒嫁去六皇子府,已是別無他法。


    韓來明在書房裏待了許久,終於起身,鄭重其事的穿了朝服,戴了官帽,往宮中去了。路上遇到唐府的馬車,唐明月正開了車窗往外看,剛巧看到韓來明的官轎,唐明月略一細看便認出來了,她關了馬車窗,不由想起韓芷柔來。


    她雖沒有目睹事情經過,卻也知道了發生何事,想起韓芷柔戴著那套紅寶石頭麵時幸福的模樣,唐明月倒有些開心。


    此後,那個目中無人的六皇子,該不會出來惡心她了吧!


    唐明月在寧王府沒見到聶恒宗,聽香兒說起才知他入宮了,心中便又起了擔憂,她雖不知聶恒宗因何急匆匆入宮,卻隻盼著他無事便好。


    如此一來,心中那點開心倒又淡了。回家的路上,唐明玉說了許多話,她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慢慢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樣。


    “姐,你怎麽了?”唐明玉忍不住出聲問,唐明月也隻是搖搖頭,“沒事兒。”


    此時比唐明月心情不好的大有人在,不說別人,便說韓來明,他一身火氣入了宮,卻沒見到永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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