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瑜一行人回到李家時,就看到鞋架旁邊蹲著一隻肥嘟嘟的大貓。李宏聲一看, 高興壞了:“咪咪, 你回來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一整天跑哪兒去了, 也不著家……”


    看來小鬆果然沒有騙他,咪咪沒有被那個二流子給吃了。不過李宏聲想起剛才那人, 就覺得心裏不踏實:“小鬆, 你說剛才那個燉肉的人, 是不是有什麽不對?他說是自己養的貓, 但是樓下的大姐說經常聞到他燉肉。”


    那這肉從哪裏來?是真的都是貓肉, 還是別的肉?想到這裏,李宏聲的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不自覺得把咪咪抱得更緊了。咪咪被他擠得難受,大聲喵喵的叫著。


    “回頭找時間再去探探他的底。”雪鬆把咪咪解救下來, 抱在懷裏一下一下撫摸著,若有所思的說。


    陳瑜想起原來被舉報的事情,弱弱的說:“你看我們能不能寫一封匿名舉報信,送到革/委會去, 讓革/委會的人去查他。等他被帶走之後,咱們正好趁機去他家查看一下, 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東西。”


    這個可疑,自然是指的是不科學的東西。明麵上的東西, 革/委會的人不會看不到。雖然闖空門有些不道德,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 也隻能采取這個權宜之計了。


    “這主意好,我來寫!怎麽寫呢?就說他虐殺動物,公然煮食,給附近的居民造成了恐慌,一定是個破壞分子,希望革/委會能明察此事,還群眾一個安定和諧的居住環境……”李宏聲從口袋上取下鋼筆,就開始構思了。


    這個李大哥還真是雷厲風行,陳瑜有些無奈,還是不忘提醒他:“做得隱蔽一些,最好用左手寫,省得被人知道了,對我們打擊報複。”


    陳瑜的直覺告訴她,對方不可小覷。萬一對方在革/委會有人,泄露舉報信是李宏聲寫的,李家說不定就要遭殃了。


    李宏聲正寫得起勁,大門響了,他趕緊把信紙收了起來,這事他不打算讓爸媽知道,怕他們批評自己胡來。


    雪鬆抱著咪咪擋住李宏聲,對進門的兩人說:“李叔,咪咪找到了,它自己回來了。”


    李醫生和李阿姨本來還滿臉失望,這一看雪鬆懷裏的小東西,十分驚喜。李醫生還說:“我就說,這個小東西是出去跑野了,玩盡興了自己就回來了,你們還非得出去找……”


    “也不知道是誰,一說出去找咪咪,跑得跟飛毛腿一樣。”李阿姨可看不慣老頭子這麽裝樣子,當場就揭破了他。


    李醫生不敢接話了,抱著咪咪叫上雪鬆就去書房了。他們爺倆有些日子沒見了,晚上沒事,正好坐一塊兒談談在基層的工作,以及生活中遇到的問題。


    李阿姨和文嵐就一邊聽著收音機,一邊跟陳瑜聊著雪鬆的事情。李阿姨眯著眼睛懷念的說:“你不知道小鬆剛來那會兒……”


    陳瑜正豎著耳朵準備聽雪鬆以前的趣事,回頭好拿著把柄去逗他,就突然聽到書房裏傳來一聲驚叫,還有乒乒乓乓的聲音。


    “這是怎麽了,還打起來了不成?”李阿姨有點不放心,起來就往書房走,看這爺倆是搞什麽的。


    陳瑜也跟了上去,她覺得照雪鬆的性子,李醫生跟他打起來的可能,比跟咪咪打起來的可能還小。


    推開書房的門之後,陳瑜和李阿姨就看到李醫生捂著臉正要出來,手縫裏還沁出了一絲血跡,看來是受傷了。雪鬆踏在書桌上,抓著瘋狂的咪咪跳了下來。


    “快,把醫藥箱找出來,我處理一下傷口!”李醫生忍著痛吩咐愛人,他還是真跟咪咪打了起來,被抓傷了。


    真是邪了門了,一向溫順的咪咪突然發瘋,照他臉上就撓了上去。如果不是雪鬆動作快,恐怕他的眼就廢了。


    李阿姨顧不上問怎麽回事,趕緊回去拿醫藥箱,然後給李醫生清洗傷口,消毒上藥,貼上紗布,這才問:“怎麽傷成這樣?再往下一點,就戳到你眼珠子了。”


    李醫生也很費解,咪咪是他抱回來的,最是親近他的。平時寧願自己受傷,咪咪也不會傷害自己的,今天怎麽突然發狂了?難不成是生病了?


    “咪咪被人做了手腳。”雪鬆把咪咪檢查了一番,看著它泛著紅光的眼睛,做出來判斷。為了不讓咪咪再傷人,順手把它丟進了買回來就一直沒有用過的貓籠。


    咪咪的身體很健康,精神卻不正常的亢奮,眼神瘋狂,不是被人下了藥,就是被人控製了。這個時機太巧,讓他不得不往之前見過的中年男人身上聯想。


    而且他們今晚就差挨家挨戶尋找咪咪了,但是都沒找到。巧的是,剛從小樓那邊回來,咪咪就在家裏了。


    有些事情太巧了,就不是簡單的巧合了。


    陳瑜也想到了,悄悄跟雪鬆:“剛才咱們上樓之前,咪咪應該還在樓上。可能是咱們上樓的時候,他就把咪咪給放走了。”


    大概是感覺到她和雪鬆不是普通人,怕他們來了會壞他的好事。而且這人可能是狂傲慣了,放咪咪之前就順手做了點手腳,懲罰他們的冒犯。


    陳瑜覺得,這個可能性是比較大的。隻是他沒有想到,咪咪的主人不是他們,而是李醫生。


    李醫生還沒想明白:“我們跟人無冤無仇,誰會想到用咪咪來害我?如果是下藥,怎麽保證它的發作時間,難道還能指定傷害什麽人嗎?”這人就不怕誤傷了路人?


    雪鬆暫時還沒想讓李醫生知道太多,就沒有解釋。等到晚上他去了李宏聲房間,把他炮製的那篇舉報信要了過來,連夜悄悄的送去了革/委會。


    反/革命破壞分子的罪名,革/委會可不會輕視,必定一大早就會派人過來。所以陳瑜和雪鬆、李宏聲三人一早就蹲守在小樓附近等候著。


    早上九點左右,幾個十八九歲的年輕衛兵撞開了中年男人的門。那個男人在床上盤腿坐著,閉著眼好像在打坐。爐子上小火燉著一鍋肉,咕嘟咕嘟,奇異的肉香隨著水汽飄散開來,揮之不去。


    這幾個衛兵聞到肉香竟然覺得饑腸轆轆,口水瘋狂的分泌。不對啊,明明剛吃了早上才來的,一定是這肉太香了。


    領頭的衛兵突然指著中年人大喝:“這個□□破壞分子,成天無所事事,不參與勞動生產,居然還有肉吃,一定是挖社會主義牆角,沒收證據!”


    “對,沒收他的非法所得,押回去審問,讓他好好交代自己的問題!”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開始在屋裏翻箱倒櫃。


    中年人這時候才慢慢睜開眼,不慌不忙的看著這群來抄家的年輕人,不見一點怒氣,反而還帶著幾分笑意。


    帶頭的年輕人抱著幾張皮草,上前揣了他一腳:“笑什麽笑?跟我們走,好好交代你這些肉都是哪裏來的,是不是投機倒把?”


    “行,我跟你們走。不過我怎麽去的,一會兒你們就得怎麽把我送回來。東西給我拿好了,等會兒要是少了一樣,你們可得加倍還回來。”中年人伸開腿,下床穿上鞋子,滿不在乎的說。


    難不成這人上麵還有什麽關係?有人遲疑了,要是抓錯了怎麽辦?帶頭的小子拍了同伴一下:“怕什麽,他能有什麽關係?他上麵的人官再大,有劉賊的大嗎?還不是被我們無產階級革命分子鬥倒了?”


    “你是誰老子,還敢嚇唬我們!跟我們走!路上好好想想,怎麽交代你的罪行!”之前猶豫的年輕人發覺自己居然被一個破壞分子嚇住了,氣憤的推攘著他往外走。


    中年人跟著幾個衛兵下了樓,不慌不忙的往革/委會走去,走到陳瑜他們附近,還陰測測的看了他們一眼。


    李宏聲沒來由的一陣恐懼:“不會吧,這人知道是我們舉報的他?”他用左手寫的字,就算他爸媽都認不出來。雪鬆趁半夜丟過去的,根本沒遇到一個人。這人如果還能知道是他們做的,就太神通廣大了。


    “我們上去看看。”雪鬆也覺得中年人不好對付,趁這會兒樓上的群眾因為害怕被牽連家家關門閉戶,他們正好上去摸摸底。


    中年人屋裏稍微值點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就連燉的肉都被人連鍋端走了,掃蕩得十分幹淨。幾個人一無所得,李宏聲是最失望的,還以為能查到中年人害人虐貓的證據。


    “這是什麽?”陳瑜從床縫裏找到一小節寸餘的雪白骨頭,細細一根。她用紙墊著,拿著問雪鬆,是貓骨,還是?


    雪鬆接過來觀察了一下,含著怒氣說:“這不是動物的骨頭,似乎是幼兒的指骨。等回去拿給李叔看看,他對人和動物的骨骼比較熟悉。”


    他這話基本已經肯定了,至於說讓李醫生看看,也是進一步確認一下。如果是真的,這人就太喪心病狂了。


    就算□□的時候,很多人寧願餓死也不願以人為食。這人一看平常就不短衣食,生活無憂,做出這種事情,大多都是因為內心扭曲和變態的人,對社會的危害極大。


    “這人不會真的連……都吃吧?”陳瑜如今也經曆了不少事情,殺人的,被殺的,比比皆是,但是把同類當作食物吃掉,就更是毫無人性了。


    帶著今天唯一的收獲,幾個人回了李家。等李醫生中午回來的時候,雪鬆就拿著這塊骨頭給他看:“李叔,您看下,這塊骨頭是什麽來源?”


    李醫生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番,皺著眉頭嚴肅的說:“這是還不滿周歲的幼兒指骨,你們從哪裏來的?聽文嵐說你們上午不在家,去做什麽了!”


    雪鬆想了想,就把這兩天的發現講了一遍:“我們現在懷疑他吃人……但是證據不足。隻希望革/委會那邊能定他一個罪名,關進監獄,不讓他再出來害人。”


    “那人今天被帶走的時候,一點都不慌亂,我覺得他很快就會出來了。”陳瑜沒有那麽樂觀,那個人離開的時候還趾高氣揚的,哪裏有一點淪為階下囚的落魄感。


    雪鬆也不過是這麽一說,他並沒有放鬆警惕:“最近我們留意一下小樓的動靜,隨時關注有沒有突發事件。宏聲就不要去了,我跟小瑜就行了。”


    那個中年人絕不是什麽普通人,宏聲不像他和小瑜有自保能力,跟著他們太危險了。


    “弟妹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家跟著你去多危險,為什麽不讓我去?”李宏聲十分不滿,要是遇到危險,他好歹比陳瑜的戰鬥力強上一些,怎麽反而把他留在家裏了?


    陳瑜抿嘴一笑,從牆根撿起兩根細木棍,扔了一根給李宏聲說:“宏聲大哥,咱倆比劃比劃,看到底誰比較柔弱一點?”


    “你一個小姑娘,我讓讓你,你用棍子,我空手。”李宏聲把木棍扔到一邊,自信的說道。他還以為陳瑜是年輕氣盛,不高興被人輕視才跟他挑戰的。


    雖然好男不跟女鬥,但是他準備用實力證明,雪鬆帶上他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所以還是要得罪弟妹一回了。


    雪鬆笑了,彎腰撿起木棍塞到李宏聲手中:“你可別小看她,還是拿著武器吧,省得一會兒被揍得太慘,後悔也來不及。”


    李宏聲看看雪鬆,又看陳瑜拿著木棍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起手式,就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笑容:看來弟妹還是個練家子,他可得認真一點,不能因為輕敵,陰溝裏翻了船。


    “我長你幼,還是弟妹你先來吧。”李宏聲的態度雖然端正了,但是陳瑜畢竟比他年齡小,還是他的弟妹,所以就讓她先出招了。


    陳瑜也不擺什麽花架子,揮著木棍就直接攻了上來。李宏聲看她來勢洶洶,迅速拿起樹枝格擋,還是沒穩住後退了幾步。


    難道一招就要被打敗了?李宏聲一急,也顧不上憐香惜玉了,迅速穩住身形,開始反擊。兩個人你來我往,看得周圍的人眼花繚亂。


    文嵐端了一盤子瓜子分給大家,一邊嗑一邊說:“小瑜挺厲害啊,宏聲沒事也練這個操那個操的,沒想到小瑜還能跟他過招。”


    “功夫好是個好事,這樣的媳婦帶在身邊踏實。”李阿姨越看陳瑜越覺得滿意,她並不怕陳瑜太強勢,壓雪鬆一頭。小鬆經常出去采藥,到處跑,身邊跟個會功夫的媳婦,不但不會拖後腿,還能幫上忙。


    文嵐也很羨慕:“要不我回頭也學學?唉,小鬆,你看他倆誰輸誰贏啊?”她就覺得打得挺好看的,就是看得不大明白。


    “三招之內,宏聲就要敗了。”雪鬆篤定的說,這還是小瑜收斂了一點,給了宏聲麵子,不然早就把他打趴下了。


    文嵐還將信將疑,一轉眼,李宏聲已經半跪在了地上,肩膀上壓著陳瑜的棍子。她驚訝的瓜子皮都忘了扔,突然又哈哈笑了起來:“宏聲,你也有今天?小瑜幹得好!”


    平常她跟宏聲鬧個別扭什麽的,這人都仗著武力值高,強製把她抱在懷裏,又摸又哄,讓人麵紅耳赤,再也顧不上跟他計較。


    這回算是有人能治他了,回頭她得跟弟妹學學,不說把她男人打倒,也得有反擊的能力啊。


    李宏聲像鬥敗的公雞一樣耷拉著腦袋,不再搶著要跟雪鬆去盯梢了。陳瑜見好就收,扔了棍子洗洗手,就跟雪鬆出去了。


    到了小樓那邊,陳瑜和雪鬆就一人捧了一本書,坐在附近樹蔭下的石凳上,一人捧了一本書,假裝在讀書。


    當然書也是絕對不會讓任何有心人挑出問題的紅色書籍,比如陳瑜手裏的《紅岩》,雪鬆在看的《把一切獻給黨》。


    路邊有行人看到兩個年輕男女坐在一起,開始還投來異樣的眼光,直到看到他們手裏的書時,又報以讚許的微笑。


    “小和尚,你說那個人今天會被放回來嗎?”陳瑜和雪鬆坐了一下午,隻看到那個房間裏陸續有人鬼鬼祟祟的進去,然後偷摸把用得上的東西拿回家裏。


    可見這屋裏的主人一直沒有回來,這都四點多了,今天他們會等到人嗎?


    雪鬆站起來活動一下久坐僵硬的身體,耐心的說:“再等一會兒,早上才被帶走,沒有那麽快就被放回來。”


    一直到了五點,陳瑜才看到遠處過來一群穿著軍裝的身影。她猛的站起來,眯起眼望過去,走在前頭的,正是早上被帶走的那個人。


    人群越來越近,陳瑜這才看見後邊的紅/衛兵手裏都拿著東西,還有一個人抱著一口鍋,所有人都驚懼的看著前麵的身影,不敢靠得太近,畏縮的不遠不近的跟在中年人後麵。


    這人是什麽來頭?竟然讓這些紅衛兵這麽害怕,還把早上帶走的東西都拿了回來?陳瑜拉著雪鬆躲到樹後,看著這群人眾星拱月一樣簇擁著中年男人上了樓。


    等看到空蕩蕩好像被洗劫過的房間,男人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倒是他後麵的紅衛兵嚇壞了。一個黑壯的年輕人趕緊站出來說:“魯道長,你別急,看看都少了什麽東西,我們回頭都給您加倍補上。”


    “我的東西,是那麽好拿的?”魯通元冷笑一聲,在空蕩蕩的床板上坐了下來,對麵前的幾個人說:“行了,你們幾個回去吧。這個小子等等,一會兒給老子拿兩床被單被罩,別的不用了。”


    魯通元指的是黑壯的青年,其他人頓時如蒙大赦,一哄而散。黑壯青年王木林隻恨自己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還要再跑一趟。他不是怕跑腿,而是害怕跟這人單獨相處。


    今天向東說是帶人去抓□□分子,沒多大會兒就帶著這個人和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了,還有一鍋作為證物帶回來的肉。隻是光看這幾個小子嘴上的油光,就知道他們路上沒少偷吃。


    張主任接到消息過來,剛要審問魯通元,卻聽到他說了一個人名,頓時額頭出了一層虛汗。但是那人的級別太高,他一層一層的撥了電話過去,直到下午才聯係到那人親近的一個官員。


    說明了情況之後,對方就掛斷電話去求證了。不一會兒,張主任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張主任把向東這些去抓人的小子都批評了一頓,讓他們趕緊把人給放了,然後畢恭畢敬的讓人送魯通元回去。


    向東這回也看出來抓的這個人來頭不小,倒也能屈能伸。他當即朝自己臉上打了兩巴掌,痛哭流涕趴在地上的跟魯通元道歉。


    魯通元沒有反應,冷笑著站在一旁。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向東和剛才的幾個小子突然連連嘔吐,吐出一團團腥臭的爛肉後,就抱著肚子打起滾來。


    “我燉的肉是那麽好吃的?”魯通元抬著下巴丟下一句話就出門了。張主任趕緊叫王木林帶了人去護送,順便把魯通元的東西也全部送回去。


    王木林知道現在雖然喊著叫著橫掃牛鬼蛇神,打倒資產階級的祖師爺,但是五千年的傳統文化熏陶,讓他對某些事情卻一直持保留態度。


    他大著膽子叫了一聲“魯道長”,看對方極為享受,就更加確定了之前的揣測。他剛才拍馬屁,真是昏了頭了,是怕道長想不起自己嗎?


    不過誰讓他最快,隻能苦著臉回去幫大仙拿鋪蓋。這回他學聰明了,直接去領了兩套主任日常用的鋪蓋,是革/委會目前質量最好的被子了。


    而且他還叫了幾個人,把暖壺、毛巾、洗臉盆,煤火爐子等生活上用得著的東西都帶上了,就怕惹了大仙不高興。


    果然,魯大仙對王木林十分滿意。他從懷裏掏出一撮毛,用紅線打了一個複雜的結,遞給王木林:“小子,有喜歡的姑娘吧?把這個戴上,保準你明天就能看到轉機,不出一月,就能打上結婚證。”


    王木林先驚後喜,道長果然神機妙算,剛見了一麵,就知道了他的困擾。他追工宣部的舒雲有一年多了,可那小丫頭長得好,業務強,就連劉主任家的兒子都巴著他,王木林就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如果魯道長能讓他順利拿下舒雲,他一定早晚三炷香供著他。


    王木林離開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去了。陳瑜和雪鬆正想離開回去吃飯,就聽到幾聲“喵嗚”的叫聲,抬頭看過去,幾隻凶悍的野貓像小豹子一樣破窗跳入二樓的幾戶人家,很快兩人就聽到了幾聲慘叫。


    陳瑜和雪鬆迅速往小樓跑去,一隻雄壯的虎斑狸花貓就破空襲來,抬起尖利的爪子就朝陳瑜麵門抓去。陳瑜一驚,猛地向後壓腰,緊接著迅速扭轉腰身避開,回頭就看到雪鬆也被一隻黃色的大貓纏上了。


    以陳瑜和雪鬆的身手,很快就擊退了這兩隻大貓。不過等他們跑到二樓,先前那幾隻野貓已經奪窗而逃。


    樓梯口敞著門的一戶人家,一個中年女人捂著眼淒厲的喊叫著,他身邊的男人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自己媳婦,不知所措。


    “趕緊送醫院!”陳瑜提醒他,男人這才反應過來,背上老婆就往樓下跑。這會兒其他幾戶人家也或背或抱的帶著家裏的傷者往樓下跑。


    一時間,原本兩人並肩通過都困難的樓梯就被堵住了。眼看要發生踩踏事件,陳瑜和雪鬆趕緊上前幫忙疏通,“不要急,大家按順序下樓。這樣堵在一起誰也下不去。”


    等到了醫院,陳瑜才有時間去看傷者的情況。這些人的傷處很一致,都在眼睛和手腕。她問過醫生之後才得知,這些人的手筋都斷了,眼睛也失明了。


    手筋還能接上,頂多以後不能提重物,但是眼睛就沒有辦法了,除非換個眼球,這個技術難度太大,幾乎不可能。而且就算能算,一時間哪裏去找這麽多合適的眼睛?


    “這人行事太過了。”雪鬆也去過那個房間,自然知道革/委會掃蕩後,並沒有留下多少有價值的東西。那些人貪小便宜確實可惡,但是動輒廢了別人的眼睛和雙手,就太過分了。


    別人拿他一床被褥,就落得這樣的下場,那被他虐殺或控製的貓兒,還有屍骨無存的嬰孩,他又準備付出什麽代價呢?


    等到李宏聲第二天打聽到革/委會死了十幾個人後,陳瑜就不想等待下去了:“今晚我們去會會他!”這個人的威脅太大了,而且行事偏激,手下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了。


    不管是受傷還是死亡的這些人,都接觸過魯通元的東西,陳瑜覺得她和雪鬆被襲擊,也跟他們帶回去的那一截指骨有關。


    重重跡象都表麵,這是一個步入歧途的修行之人。有能力的人走上邪路,對社會的危害比普通人大得多,也更難對付。


    為此,陳瑜一整天都在準備各種符咒,雪鬆也把師傅留給他的念珠拿出來,握在手裏念了幾篇經文加持。


    夜裏兩點到四點,是人類睡眠最深的時候,陳瑜和雪鬆就挑了這個時間去小樓,不想驚醒周圍的鄰居。


    來到小樓,陳瑜才發現他們多慮了。因為前一天野貓襲擊人的事件,很多人都不敢在小樓住了。有親朋的都去投靠親朋了,無處可去的人家都緊閉門戶。就算聽到動靜也不敢出來,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陳瑜右手拎著桃木劍,左手按著一遝符咒,屏息斂氣踏上台階。走在前麵的雪鬆也把念珠握在手裏,警惕的留意著周圍的環境。


    兩人剛走到魯通元門口,屋裏突然亮起了燈,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了出來:“有朋自遠方來,蓬蓽生輝,請進吧!”


    哢噠一聲,麵前的門無風自開。魯通元站在房間裏,身後站著一對雙生子姐弟,分明就是厲鬼的模樣。看來剛才開門的,就是他們了。


    陳瑜仗劍站在門口,不敢輕舉妄動。她想不明白這魯通元先前把厲鬼藏在了哪裏,上次見麵,分明沒有察覺到一絲陰氣,看來這人有兩把刷子。


    “秋風、秋月,待我好好招待一下兩位小客人!”魯通元給雙生子下了命令之後,就悠哉的坐在圈椅裏,倒了一杯茶,扶著椅背觀起戰來。似乎眼前的兩人兩鬼不是在進行殊死搏鬥,而是在為他表演戲法一樣。


    這兩個雙生子確實難纏,而且心意相通,配合十分默契。還好陳瑜和雪鬆的體質對厲鬼都有一定的克製作用,配合起來也不比對方差多少,再加上陳瑜時不時的扔幾個雷符,兩個厲鬼漸漸招架不住了。


    魯通元這會兒已經站起來了,雙手握得緊緊的。過了一會兒,他從懷裏拿出一個木哨,放在嘴邊吹了一下。


    雖然這個木哨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很快四麵八方都響起了貓叫,十幾隻凶悍的野貓飛跑進來,相繼加入戰場,陳瑜和雪鬆的壓力頓時大了許多。


    陳瑜也顧不得憐惜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了,幾張引火符扔出去,被火星濺到的貓兒頓時連連慘叫,恐懼的看著陳瑜和雪鬆,不敢近前。


    騰出手來的雪鬆立即手持念珠,飛快的念起經文。雙生子厲鬼行動頓時一滯,就被陳瑜找到時機一劍穿心,緊接著兩團五雷神火砸過去,兩鬼一聲慘嚎,化為青煙。


    下麵就輪到你了,陳瑜看著魯通元,勢在必得。


    魯通元眼看陳瑜提著劍過來,竟然一個閃身想要逃走。讓陳瑜和雪鬆都十分意外。還以為這人手段這麽多,實力有多強呢,原來都是花架子?


    這是因為魯通元是個半路出家的道士,自身修行不足,又急於求成,所以心思多放在小道上。他平時都是依賴雙生子和這群貓兒,一直也沒有遇到太強大的對手,自然所向披靡,為人也越來越狂傲。


    本來以為雙生子就能把兩個毛頭孩子拿下,沒想到出動了這麽多貓兒都奈何不了他們。他現在隻剩下半吊子的咒術,對上腳踏實地修行的陳瑜和雪鬆,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魯通元此時心裏隻有四個字——走為上策。


    陳瑜看出來這人原來是外強中幹,頓時底氣大增,時靈時不靈的輕身術也十分給麵子,在魯通元出逃的瞬間,她就和雪鬆一左一右堵住了門口。


    “同為修行人士,井水不犯河水河水。魯某自認沒有得罪過你們,倒是你們三番兩次上門挑釁,如今還想趕盡殺絕,是不是太過分了?”魯通元眼看逃不掉,索性停下來義正言辭的指責他們。


    陳瑜拿劍指著他說:“是你先捉走咪咪,還控製它傷了我們的家人,還說井水不犯河水?真是臉大如盆!”如果不是雪鬆在場,李醫生的眼睛已經被抓瞎了。


    隻因為他們上門尋找自家丟失的貓咪,這捉了貓的壞道士居然要人一雙眼,實在是心狠手辣。


    “還有你平日吃的肉,恐怕不隻是貓肉。我們在你床下找到嬰兒指骨,不知道魯道友能否給我們一個解釋?”雪鬆受佛門熏陶十幾年,最看不得無辜殺生的行為,看著魯通元的目光充滿了厭惡。


    魯通元怎麽也沒想到,就因為捉了一隻最普通的三花貓,就惹來了今天的大禍。


    此時知道無法狡辯,他收起虛偽的表情,惡意滿滿的說道:“那些孩子都是他們親生父母心甘情願賣給我的,如果不是被我買走,他們也是被遺棄,最後還是一個死。還不如進了我的肚子,助我修行,說不定還能攢上幾分功德。”


    “哼,功德?恐怕那些孩子的魂魄,都被你喂了這兩隻厲鬼吧?”陳瑜冷笑,怎麽也不會相信,這麽殘酷無情的人,吃了那些孩子,會放過他們的魂魄。這兩個厲鬼道行這麽高,恐怕平常沒有少“進補”。


    “是又怎樣?小姑娘,你還沒沾過人血吧?還有這個小子,居然是個佛修,你敢破殺戒嗎?”魯通元張狂的笑著,打開後窗就想往下跳去。


    陳瑜心裏一急,快速動起手指掐了一個引雷決。下一刻,晴空一道驚雷,直接穿過窗戶,轟隆隆砸到了魯通元身上。陳瑜和雪鬆手牽手迅速退出房門,遠遠避開。


    “賤人!殺了我,師傅不會放過……啊——”魯通元一句話沒罵完,就被雷光劈中了。接連三道雷聲,他的聲音終於慢慢消失了。


    這輩子陳瑜還沒有親手殺過一個人,就算是惡貫滿盈的魯通元,她也不知道怎麽下手。小和尚深受佛法熏陶,恐怕也下不了手。所以情急之下她幹脆掐了一個引雷決,借助天雷之勢,擊潰人間邪惡。


    魯通元是死是活,就憑上天判定吧。想到這裏,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魯通元的死活,陳瑜就失去了意識,倒在了雪鬆懷中。


    引雷決最低要持法三年,還要有上上的資質,才能隨心所欲引來天雷。而且引雷決威力強大,也有一個弊端,隻有困住對方,才能確保天雷擊中目標,有時顯得十分雞肋。


    一開始陳瑜根本不敢用這一招,眼看魯通元要逃,這才冒險使了出來。


    雪鬆朝室內望去,隻見魯通元已經被燒成焦炭,周身還冒著黑煙,身邊一個圓溜溜的珠子熠熠生輝,在一片灰燼中尤為顯眼。


    他抱著陳瑜踏進房間,伸出一隻手撿起鴿卵大小的珠子。珠子剛到他的手中,裏麵就飄出了幾十個魂魄,大多是嬰兒,也有一部分成人。


    這些魂魄都是那一對雙生子厲鬼的儲備糧,魯通元死後,這些魂魄不再受禁錮,就紛紛逃了出來。


    “多謝兩位救了我們……謝謝你們……”大些的魂魄爭先恐後的朝雪鬆二人道謝。雪鬆若有所思,原來是養魂珠。隻是被這個假道士拿來做盛放靈魂的容易,真是暴殄天物。


    雪鬆看著這些對他們感恩戴德的魂魄說:“你們暫時還進到這養魂珠裏麵吧,等我的同伴醒來,我會為你們超度,送你們輪回。”


    話音剛落,這些魂魄就飛速躲進了養魂珠。雪鬆看了一眼門外,原來天光已經大亮。他轉身抱著昏睡的陳瑜快步離開,把被劈成焦炭的魯通元留在了身後。


    一路上他都在想,小瑜是不想勉強他開殺戒,才冒險透支精力使出引雷決的吧?她以為他沒有決心破殺戒?


    這個傻姑娘,他又沒有正式入空門,隻要殺的該殺之人,也不用背負惡果。而且,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即使他身在空門,麵對這種情況,他情願造下殺業,也會還人間一個清白。


    回到李家,一夜沒睡的一群人看到陳瑜無聲無息的躺在雪鬆懷裏,大驚失色。直到雪鬆說她是透支過度,暫時昏睡過去才放下心來。


    “我看到咪咪恢複了正常,就知道你們成功了。隻是沒想到小瑜受了傷,小鬆,你怎麽照顧她的?看你回去怎麽跟你陳叔家交代!”李阿姨把雪鬆批了一頓,心疼的接過陳瑜,把她安置在床上,按著雪鬆開的滋補方子開始煎藥。


    雪鬆坐在床邊,輕輕拉起陳瑜的手放在臉上,默默的說:傻姑娘,快點醒來吧。


    昏睡中的陳瑜夢中也皺著眉頭,耳邊一直想著魯通元臨死的那句話:師傅一定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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